第34章 她的姐姐
转而换之的,是成排的柳树,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以及一颗颗未受城市污染的古树。
曹美玉坐在小货车上,打盹又醒来,每次她睁开眼,都能在车窗外看到一黑一白两辆轿车,那两辆小轿车与她同行了一路。
曹美玉并不知晓,哑光黑的小轿车裡,坐着的正是柳小柔。
整整八個小时的车程,柳小柔和向柏凯的车子先抵达了村口,下车便是艳阳高照,這裡的日光比城市的還要毒辣。
小货车随后停在了向柏凯的车子后头,曹美玉下车时,她大着嗓门提醒司机师傅,“說好的啊,四個小时以后来這裡接我。”
曹美玉穿着一身长衣长裤,一扭一扭的朝着村口走去,她隔着老远便看到柳小柔的身影,双眼一亮,脚步飞快,“小柔?是你嗎小柔?”
柳小柔听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猛然回头,竟是曹美玉。
這意外的相遇,搞得柳小柔措手不及。
曹美玉跑到柳小柔的面前,眉开眼笑,“原来随行一路的车子裡,坐的是你啊!早知道,我就坐你的车子了!”
曹美玉一点不觉得尴尬,柳小柔却尴尬到整個人裂开。
向柏凯皱眉,柳小柔低声解释了她和曹美玉之间的关系。
柳小柔清楚,曹美玉是来找姐姐柳晴的,柳小柔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曹美玉竟然能良心发现。
曹美玉的目光来回打量在向柏凯的身上,她眼光毒辣,几眼就能看出,向柏凯是個贵气富有的主儿。
柳小柔并沒有排斥曹美玉,来都来了,那就一起找,她觉得曹美玉不是空手来的,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开了口,“你知道姐姐在哪户人家嗎?你是一個人来的?”
曹美玉从挎包裡掏出一张小纸條,递给小柔,“小柔,妈找人调查了,這户人家姓秦。我花钱找人查的,我真沒忘记你和你姐,我……”
曹美玉拍了拍挎包,“我還带了钱的,就怕他们不放人。”
向柏凯拿過纸條,上面除了文字信息以外,還用铅笔画了简单的路线图。
這村子很小,常住人口也很少,路线图标注的很清楚,只要一直朝前走,再左拐,就能找到那户秦姓人家。
柳小柔跟在向柏凯身旁,二人在前面带路,曹美玉紧追柳小柔的步伐,而他们的身后,是两位保镖及两位司机师傅。
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路朝前走,這阵仗让曹美玉放平了心,她琢磨着,或许,今天连钱都不用掏,就能把大女儿平安带回去。
坑坑洼洼的土路,他们走了十多分钟,找到纸條上标注的那户人家,木门紧闭。
柳小柔触景生情,相似的乡村,相似的砖瓦房,相似的鸡鸭鹅圈,连阵阵飘来的牛粪味,都是一样的。
她期盼着,能在這户人家的院子裡,看到姐姐柳晴的身影。
记忆裡,柳晴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不知六年過去了,姐姐是否变了模样。
柳晴比柳小柔大两岁,在小柔的印象裡,柳晴总是懂事乖巧。
曹美玉壮着胆,伸手去推小院的木门,木门沒上锁,一推便开。
两扇木门晃晃悠悠的朝着石砌的墙壁撞去,叮叮当当的声响,惹得屋子裡传来了女人的呼喊,“谁!”
一行人站在门外,沒有往裡进,柳小柔悬着一口气,注视着从屋子裡走出的女人。
柳小柔设想過千百种和姐姐见面的情形,唯独眼前這一幕,在她设想之外。
木门打开的一瞬,院子裡的鸡鸭到处乱跑,小平房同样敞开着门,而家门口,放着一個简易的瓷器坐便桶,桶上乱飞很多苍蝇,气味难闻。
這家中似乎沒有别人,只有那個闻声走出的女人。
当女人出现在柳小柔面前的一刻,小柔几乎认不出那女人的身份,凌乱到打结的长发蓬在双肩,身上的衣服破了洞,女人赤着脚,脚趾都是泥土。
女人身后跟着一個看上去两岁大的男孩,而女人的怀裡,抱着還沒断奶的婴儿。
柳小柔是在几分钟以后,才认出那是姐姐柳晴,她透過凌乱的发丝,看到了柳晴的双眼,那双眼明亮清澈,她认得出。
可柳小柔已经无力开口呼喊姐姐的名字,她曾经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与磨难,她一次都沒哭,但眼下,她为了柳晴,默默流了眼泪。
柳小柔迈着步子朝柳晴走去,柳晴傻傻的愣在原地,两岁大的男孩紧张的扯着妈妈的裤脚,怀裡的女婴放声大哭。
柳晴愣愣的看着柳小柔,当她认出,眼前的女孩是自己的妹妹时,她又哭又笑,她朝着柳小柔走去,可刚迈几步,她便被禁锢在原地。
铁链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响,惹得柳小柔的注意,柳小柔這才发现,柳晴的裤腿裡,遮掩着一條生锈的铁链。
柳小柔忽然想起,柳华志曾经說過的丧尽天良之话,柳晴之所以沒跑回来,兴许是因为柳晴在乡下過得好。
柳小柔看着那條粗重的铁链,她的心拧着劲的疼,柳晴应该也逃跑過无数次了吧,若非如此,怎会被人拴了链子。
而那破败不堪的碎布衣服下,应该已经满是伤痕了吧。
柳小柔红着眼,沙哑开口,“姐……我来接你回家。”
柳小柔上手抓握柳晴的手臂,身后,几個男人一起进了院子。
他们试图弄断拴在柳晴脚腕上的铁链子,链子触碰肌肤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那裡的伤疤好了坏坏了好,疤痕叠积,触目惊心。
柳晴只顾着哭,话都說不清楚,她慌乱的把怀裡的孩子送到柳小柔的手中,她转头拉扯自己两岁大的儿子,推到向柏凯的面前。
她如同病入膏肓的垂危人,急着把自己的孩子交到可托付的人手中。
柳晴瞪大着眼,透過凌乱的发丝,泪眼模糊,她缓了好久好久,开了口,“爸和妈……也来了嗎……”
柳小柔抱着半個手臂大的婴儿,婴儿的身体热热的,那温度不断提醒着她,要赶快带着姐姐和孩子离开這裡。
柳小柔生疏的抱着怀裡的婴儿,哽咽說道,“等我們把你脚上的链子弄断,就带你走。”
与此同时,院落大门外,迟迟不敢迈进的曹美玉,正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
曹美玉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生养的女儿,竟過着這等猪狗不如的生活。她时隔六年看到柳小柔时,柳小柔是干净可爱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以为,她的大女儿也不会差。
现在她明白,小柔逃回来时的模样,不会比姐姐好到哪裡去。
她沒脸迈进這院子,沒脸站到女儿的面前,她恨不得,用自己来替换女儿,以此赎罪。
几個男人艰难的处理着柳晴脚上的铁链子,而這时,隔壁邻居听到了這边的响动,邻居朝着這边嘶喊,四处叫人。
“抢人了!出事了!快来人啊!老秦家有人抢媳妇抢孩子啊!”
一時間,全村的人陆续出动,村民一個接一個的堵在秦家大门口,他们的手裡拿着锄头、镰刀,气势汹汹,他们把這裡围堵的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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