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予人玫瑰
“嗯,我父亲生前是個植物迷,他在西郊有個花房,裡面有很多他培育自己培育的花草。他去世之后一直是我在照料,虽然沒我父亲料理的好,不過還是留存了大部分。刚刚看叔叔很喜歡侍弄這些,我想你也许可以搬一些回去送给叔叔,或者自己养。”
我很惊讶,认识汪茗有一阵子了,她很少提起自己的父母和家庭,尽管我們一家好像与她很亲近了,但是她仍然像一個藏着宝物的矿井,需要不停地挖掘。
“既然是你父亲钟爱的东西,那我把它搬走也太不合适了。”
汪茗冲我温和地笑了笑,望着前方平静地說道:“沒关系,父亲走后我一边照顾学业一边還要料理花房,有时候也有些忙不過来。而且我父亲一直是個慷慨的人,从前他在世的时候,也很喜歡把自己养的花草送给朋友同事,他从小就教我要知恩图报,希文姐,你们一家人对我這么好,那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只是一点微薄的心意,如果你能喜歡,我想我父亲也会很开心的。”
她太会說话了,這番话下来,我倒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好意,好在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于是我便应了下来。
我原以为,汪茗所說的花房只是一個狭小的、摆满了盆栽的小房子,以至于真正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几乎震惊地說不出话来。或许是得益于文艺工作者的高级审美,花房被设计成鸟笼状,全部用玻璃建造,全封闭式的结构,俨然一個天然温室。花房裡错落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和我想象地种在盆裡的小盆栽不一样,大部分植物根植在土地裡,很放肆地生长着,只有一些少数地我沒见過的品种单独种在盆裡。今天天气不错,难得有点阳光,走进花房裡一阵暖意迎面而来。
“希文姐,咱们可能要快点,這裡面二氧化碳的含量很高,待久了会不舒服……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汪茗拉着我在花房裡大致转了一圈,“我父亲什么都养,养得很杂,虽然价值不高,但是放在家裡看看還是挺有意思的。墙根的一圈是蔷薇科的蓝暴月季,天阴的话花就偏紫色,是我父亲最喜歡的一個月季品种…那边最裡面那从是黄花木本曼陀罗,旁边那個是红叶蓖麻和南天竹,那边那個棚下面的就是今天叔叔院子裡的石蒜花,也就是传說中的彼岸花,原名曼珠沙华,這花脾性很大,我养了這么久也沒开過几次花……哎我就不多嘴了,希文姐你看看你中意那些,我去找几個盆给你移栽了带回去。”說着话,她已经绕到了石蒜花棚的边上,从一堆杂物裡翻出几個陶质花盆。
我惊喜地在花房裡转了几圈,发现大部分品种我都沒见過。墙根贴着月季种了一排低矮的开花植物,叶片细小,但花朵硕大,而且颜色绯红,煞是好看。我蹲下去凑上去闻了闻,香味很浓烈,一股脑冲进我鼻腔,想得我差点摔一跟头。我站了起来,心跳有点快,头也有些晕了,我想起刚刚汪茗的话,不敢再耽搁,想叫她帮我把這花移出来带回去。
“希文姐喜歡這個啊?這叫红皇后,好养,花期长,還有助眠的功能。”汪茗拿着花盆和小铲子麻利地挖了起来,见我有些不舒服便祝福我道:“希文姐你先出去吧,你再待下去别晕倒了,我再给你挑几样,你在外面等我。”我确实不适应呆在這花房裡,便听了她的话到外面等她。一出花房,寒意就一涌而上,我打了個寒颤,刚才還晕晕乎乎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我坐在暖和的车裡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汪茗才抱着几個盆儿走出来。平时看她瘦瘦小小的一個女孩儿,居然一口气抱了八九盆。我赶紧把后备箱打开過去迎她,汪茗让了让我,朝后面努努头,我才看到花房门口還有几盆她抱不下的。我把羽绒服脱下来扔进车裡,把剩下的几盆花抱了過来,只是打底的毛衣不够厚,挪花的时候被其中一盆尖利的叶片刺了一下。我把花盆放到地上,掀起毛衣看了看,被刺的地方有点肿痛,但好在是可以承受的范围。
汪茗挑了很多,還剩下三盆后备箱实在放不下,只好放进车厢后座。我看着满满一车我根本沒怎么见過的花草,身体和心裡都暖洋洋的。我一直想在家裡养些绿植,但苦于不懂這行,有了小米之后更沒時間去侍弄這些,這想法就一直搁置了。汪茗的到来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尽管认识不久,但她却像我的旧友一样了解我、体贴我,帮我把我一团糟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才认识你啊”我打趣她。
汪茗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拨弄车上的几盆花,小声說道:“应该的,我会好好报答你们。”
到家之后广平還沒下班,汪茗和我一起把车裡的花都搬到家裡。說是我和她一起,其实我根本沒帮上什么忙,和她一起把花搬上来之后我就插不上手了,全是她裡裡外外地帮我布置,還不住地跟我讲哪种花有什么功效、适合摆在哪裡。等把這些都忙完,窗外天已经全黑了,我一看時間已经快八点了,便给广平打了电话。
我本打算把汪茗留下和我們一起吃個饭,但是电话裡广平很兴奋地說他订好了位置要請我共进烛光晚餐,听着他开心地语气,我实在开不了口說還有汪茗跟我們一起。挂断电话,我還要思考要怎么跟汪茗說,汪茗已经抢先开了口:“希文姐,我得走了,今晚上我們宿舍聚餐。”
“啊…聚餐?你不是一個人租房子住的嗎?”
汪茗微微一怔,答道:“我之前的室友,我上学期才出来租房子住的。”
我拿上外套,說道:“那正好,我送你吧,正好我也要出去。”
“好,那就麻烦了。”
“啧,怎么還跟我這么客气呢?”
“……”
晚上八点四十,我把车停到了广平公司楼下。在汪茗的一再坚持下,我沒把她送回学校,而是放在了最近的地铁站。我开着车窗望着热闹的大街,一個抱着大捧玫瑰的小女孩跑了過来,踮起脚望着我,祈求我买一朵花。這孩子看上去和小米差不多大,那一捧玫瑰比她的身子還大,小女孩抱着花的手被冻得乌青。我买了她十只花,把车裡一双小米的手套送给了她,孩子很惊喜地谢了我好几声,才抱着花走远了。我把玫瑰放到副驾上,想象着一会儿广平看到它们的样子,不自觉傻笑了几声。我注意到玫瑰的刺沒剪掉,便从包裡摸出指甲剪打算把茎上的刺剔除。這些刺小而硬,即使我万分小心還是被扎了几下。手臂上被刺到的地方有点发痒,我掀开袖子,被刺的地方显出浅浅的乌紫色。我皱着眉头,掏出手机打算查一查是怎么回事,這时,我熟悉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
“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关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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