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家事
定好了這個事，姐姐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了很多，整天拉着我在各個地方跑，往家裡搬了很多有的沒的，甚至已经布置好了两個儿童房。姐夫虽然還是忙着交接国内外的工作事宜，不過也分了心出来和姐姐一起打理新家，很明显地再向姐姐示好。兴许是因为孩子要来了的缘故，对于姐夫之前犯下的事，她似乎選擇了原谅和遗忘，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对于這個即将完整的家也是非常期盼的。
很快，姐姐和姐夫准备好了所有的申請材料，两個人一起再去了一趟福利院，姐夫亲自看了两個孩子，也和院长明确了收养事宜。总之，這件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姐姐在电话裡說两個孩子虽然還有怯生生地，不過沒有表现出抗拒或者其他的不良情绪。他们相信，可以给两個孩子带去更好的生活。
他们两個人一忙起来，我就理所应当地闲在了家裡。不過好在汪茗快放寒假了，我经常邀請她来我們家玩儿。相处了一段時間了，汪茗对我還是一直以希文姐相称，不過于我，她已经是我交好的朋友。之前暗戳戳地怀疑過人家对我丈夫别有所图，但是观察下来人家确实一点意思也沒有，反而在各方面处处帮助我們家，倒让我觉得尤其脸红。
這天她到我們家来给小米辅导功课，我坐在沙发上看书，阳台窗户沒关紧，风吹进来，我打了個喷嚏。我埋怨道：“這冬天快過了怎么還感冒了呢。”汪茗抬起头去帮我把窗户关紧，随口问了一句：“希文姐，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我放下书揉了揉额头，应道：“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最近沒什么烦心事，心情也不错，就是感觉身体乏力得很，還偶尔头痛。”汪茗看着我一笑，說“可能是因为换季了吧。”
“诶对了，這才過年了，小汪你什么打算啊？”
“我爸妈走了好久了，我一個人也沒什么好過的…”
這话触了我一下，我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琢磨着是提了人家的伤心事，是不是要說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汪茗却像個沒事人一样，把削好的铅笔递给小米，這才慢吞吞地說：“沒什么的，我爸妈年纪大了，加上工作的缘故本身身体也不太好，走得比较早，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希文姐你不用觉得愧疚。”
“那姐姐来我們家過年吧！今年我大姨也回来了！家裡可热闹了！”正在做作业的小米突然插了一句，兴冲冲地看着汪茗，满脸雀跃。
孩子嘴太快，我竟不知道說什么好。同情归同情，不過過年实在是一家人的大事，价格外人进来总觉得有点别捏，况且就算我觉得无妨，父母亲和姐姐姐夫未必不介意。再者，人家也未必愿意硬挤在我們一家人中间。
汪茗拍了拍小米的头发，柔声解释道：“谢谢小米邀請姐姐，不過姐姐要跟朋友出去旅游，所以不能和小米一起過年啦，我给小米带礼物回来好不好啊？”
小米不明所以地点着头，为着那一份礼物雀跃不已。
我這心头又有点不是滋味，想到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所有人阖家团圆的时候背上背包到处跑，心裡那点愧疚又开始蠢蠢欲动。不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這可能也是最体面最好的打算了。
“对了，希文姐，亦姝姐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啊？”
我回過神：“材料都递交上去了，不出意外過年之前能办好。不過我們商量了一下，两個孩子跟院长還是福利院感情挺好的，打算让孩子在福利院過了年再接過来，到时候就给福利院送点年货過去。”
“挺好的。不過我打算下個礼拜一就走，今年就不能跟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過年了。不過，既然有你们在，想必今年這個年他们会過得很开心吧。”
我看着汪茗，因为天气冷她穿得很多，整個人都毛茸茸的，笑起来整齐的一排白牙，眼睛完成月牙儿状，看上去就是一個干净善良的女大学生，但是性格却又很成熟，周到得不像一個二十出头的女孩。
“都沒听你讲起過你的父母呢，不介意的话跟我聊一聊？”
汪茗神色黯淡了一瞬，然后从小米旁边起身坐到了我旁边，轻声說：“不是不愿意提，就是不太敢提。虽說他们走了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不過看到别的同学周末或者放假回去跟爸妈团聚還是挺羡慕的。我爸是個知识分子，整天搞研究写报告，其实也挺无趣的，不過就是他教会我很多知识，說起来我小时候每次提到他都很骄傲，就感觉沒什么是我爸不知道的……”
說起父母，汪茗脸上终于露出一点不同往日的表情来，像是跌进了那段柔软而温热的回忆，整個人都松了下来。
“我妈呢，是個记者，专门跑社会新闻的记者，也当過卧底，揭露過好些個大事件。福利院那個事情爆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做跟踪报道，這也就是为什么我对這個福利院挺了解的。我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爸妈完全不介意，還是对我很好很好，爱护我，教我知识教我做人…虽然我沒太学会啦哈哈，反正很感谢他们就是了。”
不知道她的回忆到底带有什么色彩，总之看她话都說不通顺的沉醉样子，我沒再打扰。倒是她先反应過来，看了看時間說要走。我给她封了個大红包，就当是我替她父母给的压岁钱，她拗不過我收下了。送她进电梯的时候，她深深地凝视着我，說：“希文姐，我有时候觉得你就是我的家人，說不定上辈子咱们就差点成为家人呢。”
她特意强调了“差点”两個字，說完对着我咧嘴一笑，被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挡住了。
那是我們這一年的最后一次见面。再见面时，平静了不到半年的我已经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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