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楚星鸾端着一杯鸡尾酒,站在大厅一隅。酒中加入了石榴汁及玫瑰调制而成,色彩瑰丽如红宝石,弥漫着醇甜的蜜桃气息。
抬眸看去,水晶吊灯投下的梦幻光线照出一张张言笑晏晏、轻声曼语的脸。整個世界都像她手中這杯鸡尾酒,童话般瑰丽甜蜜。
但這场宴会不是童话,而是成年人的社交游戏。人们戴着虚伪的面具,形成一個個聊天组,再散开,组成新的聊天组。
楚星鸾也是這场游戏中的一员。周围几個男人都想与她搭上话,像斗艳的雄孔雀那样展示着尾羽,不断试探,大献殷勤。
她早已习惯了這样的模式,虽面带微笑,却觉得乏味至极。
她很清楚,令這些人迷恋的,是她的美貌,也是她背后那人的权势地位。
若沒有资本与权力的滋养,再美的娇花也会迅速枯萎。她必须听话懂事,才能长久地在那人身边占得一席之地……
“能在這裡见到楚小姐,真是太好了。之前還以为楚小姐不会来。”某位男宾殷勤笑道。
她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的确,前几天她进剧组拍戏。剧组要求严格,封闭式管理,她并沒有离开的计划。但就在三天前,那人的助理通過电话吩咐她:“你去参加一下這场晚宴,有人会希望见到你。”
谁希望见她?她不知,也不能问。
但既然是那人的安排,就是她最重要的任务。于是她立刻离开剧组,准备衣饰,乘直升机来到船上。
此时她望着满大厅的衣香鬓影,默默出神。
另一個女艺人凑了過来,大概是为了搭上楚星鸾的人脉,先是恭维她的钻石项链,然后絮絮叨叨地夸赞裙子:“這身礼服太好看了,实物比照片上還美……都說紫色容易显黑,只有肤色像楚姐這么白才适合紫色……我看這次宴会应该沒有其他人会穿紫色,那不是东施效颦嗎?”
听多了各种恭维,楚星鸾并未放在心上,自动当成噪音屏蔽。但忽然之间,耳边的聒噪声像按下了静音键般突然中止。
只见刚才還滔滔不绝的女艺人正看着一個方向,面露尴尬之色。
楚星鸾顺着视线望去,捕捉到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正是沈绒。
刚才還說沒人敢穿紫色,结果现场打脸。
女艺人连忙补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太不自量力。那礼服款式好奇怪,估计是什么不入流的小牌子,或是過季款,与楚姐您的礼服远远不能比。”
女艺人熟悉高端时尚圈的动态,迅速判断出沈绒的裙子不在各大名牌的新款之列,因此這话說得很有底气。
“其实我倒觉得那條裙子挺好看的,”楚星鸾懒得继续敷衍应酬,“有种复古的风格。”
女艺人噎住,终是讪讪而退。
這时,大厅内的灯光渐渐转暗,预示着宴会的序曲结束,主要活动正式开始。
大厅四周的窗帘全部拉开,露出一面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看!”有人惊呼,“流星雨!”
几百道流星划出弧迹,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上延绵出不可思议的光亮,盛大辉煌。映着粼粼海面,水天炫彩,令人宛如置身火焰琉璃世界。
海上人迹罕至,空气纯净,沒有光污染,再加上水面视野开阔,本就是观看流星雨的绝佳地点。
透過玻璃窗看去,整個世界流光溢彩。
即使是這些见過世面的宾客,也承认這场流星雨足够惊艳。
“是人工流星雨。”有人道。
的确,天然的流星雨可遇不可求,而且鲜少如此盛大夺目。這场烟火盛典是人造奇观——
几個微型卫星被发送至太空,沿地球轨道运行。每個卫星装载着上百颗金属小球。在到达预定時間后,這些卫星向指定位置发射金属球。
金属小球在大气层内燃烧,呈现出宛如流星的效果,比天然流星更密集、更耀眼,色彩也更丰富:铜球燃烧成绿色,钡的焰色为蓝色,钾、铷、铯则呈现各种紫色,還有粉色、橘色、红色等。
对這种流星雨,沈绒并不陌生。
小时候,她听說了“向流星许愿,愿望能成真”的說法,提出想看流星。于是霍家大小姐每年的生日,都会上演這样一场流星雨,年年皆不重样。
年幼的她還让人把這一幕制作成水晶球,放在床头。水晶球中,那個城堡下的小公主就是她。摇一摇球体,五光十色的闪亮碎屑飘飘然弥漫落下,宛如一场流星雨……
此时此刻,台上的主持人为了调节气氛,玩笑道:“时逢流星雨,大家要不要许一個愿呢?人還是需要愿望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毕竟太過久远,沈绒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否曾对着流星许愿。其实对于霍家公主而言,根本无需许愿。只要是她的心愿,哪怕仅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說,都自有人帮她实现。
当时的她习以为常,直到离开霍家后,她才切身体会到,普通人离這种“生日宴会的背景装饰”是多么遥远……
隔窗的流星雨将沈绒的侧脸照亮。转瞬之后,流星绽放的光华又暗了下去。
海上的這场人造奇观终于落下帷幕。宴会厅中灯光亮起,她也抽离出了与回忆胶着的思绪。
只听主持人轻快的声音响彻大厅:“這场流星雨,這场宴会,甚至包括這艘雪花号游轮,都是送给一位年轻女士的礼物。之所以命名为雪花,就与這位女士的名字有关。”
沈绒闻言一怔。
其他宾客纷纷议论起来。且不提這场宴会与人造流星雨,這艘游轮的造价可是超過十八亿美金!许多人都好奇,那位幸运女士到底是谁。
有大胆者起哄追问主持人。主持人摇摇头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但确实不知道。看来這位女士希望保持神秘。”
台下众人低声议论——
“這样一艘游轮說送就送,实在太有钱了。”
“光有钱都不够,你懂的……”
“這船的主人到底是谁,能不能查一查?”
“你傻啊,如果上面不想让人查到,谁查得到?要是真查到,你倒是该害怕了。”
……
這时,主持人又抛出一個重磅消息:“送出礼物的這位先生,是這位雪花女士的未婚夫。不過雪花女士与家人闹了矛盾,现在离家不归。她的家人和未婚夫都希望她早日归家完婚……”
听到這裡,沈绒能肯定,這又是苏嘉明玩的把戏。
但她不明白他是何意图。她绝不会收下這些所谓的“礼物”,更不可能因此回到霍家。
虽然她对此十分反感,却闻旁边两名年轻男宾說着玩笑话——
“原来這是逃婚与求婚的故事?啧啧,天价聘金啊。”
“這么大手笔的男人,只要不老不丑,下凡的天仙都能娶到吧。”
“哈哈,就算又老又丑,上赶着求嫁的女人都能排成长队。”
“是啊,不知這個逃婚的女人是怎么想的。”
……
沈绒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插言:“婚恋自由,讲究你情我愿,不靠财产多寡决定。”那两人闻言一愣。
沈绒继续道:“用這种方式变相公开逼婚,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這位雪花女士坚持逃离,那這男人一定有什么严重缺陷,令人无法忍受。”
說完這话,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两名男宾闻言,看向沈绒的目光裡除了惊讶,竟還有一丝钦佩。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勇士,你可真敢說!不過還是小心为妙,祸从口出啊。”
說完两人就匆匆离开,仿佛唯恐与她沾上关系。
沈绒這才反应過来,他们猜到那個未婚夫来历不凡,怕得罪上面的人,所以在這种公开场合议论时只敢挑好话說。她却沒有這种顾虑。
而此时楚星鸾的心情又是另一种。虽然脸上仍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但心底涌出了焦虑感。
她之所以能成为這艘游轮的“教母”,是那個人的安排。船或许是那人所有,即使不是,也与那人有很深的渊源。
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整艘游轮竟是一件求婚礼物。那么送出這件礼物的未婚夫,是否就是那人?
楚星鸾猜测,“雪花女士”或许就在這些宾客之中。否则如果雪华女士不在场、不知情,主持人刚才說的那番话就沒有意义。
到底是谁?
這样想着,她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目光扫過每一位女宾。当视线再次捕捉到那一袭淡紫色礼服时,正好与沈绒目光相触。
沈绒沒想到大美人会看到自己,先是一怔,继而露出微笑。
楚星鸾见過许多人朝她笑,有迷恋的,有讨好的,有恭敬的,有虚情假意的……但很少见到這种似乎不带任何目的、澄清如水的微笑。
這令她生出一丝好感,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這一看之下,忽觉对方身上的面料有些眼熟。但距离不够近,不能清晰辨认。
当然,她不会贸然主动接近对方,而有更巧妙的办法。
她嫣然一笑,向对方扬起酒杯。晶莹丝滑的红酒,在杯中如一尾发光的游鱼,却不及她這一笑间的光彩照人。
演技是她的强项,這一笑暖如春风,再无半分高冷态度。
沈绒沒想到大美人对她如此友善。她本就希望取得签名,有了這個机会,当即向对方走去。
距离近了,当楚星鸾看清那种淡紫色面料,目光一凝。
她见過這种独一无二的面料,印象深刻。但它怎么会在对方的裙子上出现?表面上她依然温柔浅笑,心中却涌起惊涛骇浪。
而在沈绒眼中,楚星鸾近看更美了。這种颜色的礼服很挑人,而楚星鸾肤光盛雪,容色明艳,撑得起也压得住。
此外,楚星鸾佩戴的项链也很引人注目。
一挂繁复精美的钻石项链,勾勒出颈部的优美线條。数十颗红钻剔透纯净,折射光线闪耀生辉,宛如火焰星河。
沈绒做過珠宝销售,知道這样一挂项链价值之高,绝不在楚星鸾的礼服之下。
但为何楚星鸾的工作室只公布了礼服照片?即使是从珠宝大牌商家借来的首饰,为了推广品牌,也会公布照片。
或许是楚星鸾为人低调,沈绒心想。
注意到对方目光,楚星鸾抬手轻触颈间沉甸甸的项链。
沈绒开口:“楚小姐的项链非常美丽。”
在不熟悉的女性之间,赞美对方的首饰是不会失礼的开局话题。
“谢谢,我也很喜歡這项链。”红唇再次弯出温柔笑意。
沈绒大受鼓励:“我喜歡你的电影,特别是《流金岁月》。我的一個朋友是你的忠实影迷,我可以帮她要一张签名嗎?”
“当然,我很荣幸。”
沈绒道谢,迅速从手袋中掏出卡片和笔。
楚星鸾接過纸笔,還细致地询问了崔小圆的名字,然后提笔。
沈绒看着对方在卡片上写下的祝福语,已经猜到崔小圆收到后会无比激动。
就在沈绒满心欢喜时,楚星鸾却暗自思量:能穿上這种衣料的人,究竟与霍家是什么关系?
她忽然有种莫名的猜想:那人的助理提到的希望见她的人,会不会就是眼前之人?那位雪花女士,又是否与此人有关?
在得到线索之前,她不打算轻易放对方离开,继续与沈绒闲聊。
楚星鸾不是那种空有美貌的花瓶,当她有意讨人喜歡时,人们很容易被她的魅力吸引。一番交谈下来,沈绒对楚星鸾的印象更好了。
话题兜兜转转,到合适时机,楚星鸾才状似随意地提到礼服:“說起来真是有缘,我們今天穿了相似的颜色。”
沈绒知道撞色這种事有些微妙,诚恳道:“楚小姐很适合這种颜色,今晚的造型非常美,我是远不能比的。其实我原本准备的礼服是蓝色,但因为特殊原因,沒有办法,只能临时换成這种颜色。”
楚星鸾追问:“我能冒昧问下是什么特殊原因嗎?”
沈绒不想对美女撒谎,只能含糊道:“原本那套礼服不能穿了。”
楚星鸾打量着对方的裙子,目露欣赏之意:“其实你现在這條裙子非常好看,我倒是特别喜歡。不知是哪個牌子的高定?”
“……大概沒什么牌子?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沈绒猜這应该出自霍家制衣坊,那裡制造的衣物只供霍家人穿戴,自然沒有品牌。但她不愿多谈關於霍家的事。
楚星鸾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难道這礼服不是你自己选的?”
沈绒只能支吾道:“是别人借给我的。”
“愿意借出這么漂亮的礼服,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算不上……”
见沈绒的确不愿多谈,楚星鸾沒有再问,把话题转到面料上。
“真是抱歉,我一心急,不小心问得太多。這种面料的颜色、质地、暗纹都正合我意,一见钟情。要是能买到這样的衣料,就太好了。”
沈绒听出对方是想打听来源渠道,为难道:“這种衣料,大概并不对外出售。”
“唉,那真是太遗憾了。”
见美人面露失望,沈绒心生不忍。
“抱歉,我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但還是冒昧问下: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這种面料呢?我是真心喜歡,价格不是問題。当然,如果不行就算了,那是我与之无缘,不强求。”
楚星鸾的眼眸中盈满了真诚,并做出“拜托”的手势。
刚才楚星鸾還送了祝福语签名。拿人手短,沈绒心一软:“好的,我去问问。但恐怕可能性不大。”
“那真是太感谢啦。我只想尽力一试,买不到也无妨。”
趁此机会,楚星鸾提出交换手机号,還主动加了沈绒的微信。
若是崔小圆加上女神的微信,大概会激动得整夜睡不着觉。沈绒不是這样的粉丝,却也觉得大明星如此平易近人,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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