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
她输入文字:“最近我比较忙。”
成年人都能看懂,這是婉拒见面。
“能在微信裡說嗎?”她问。
对方的消息很快過来:“最好能见面,不会耽误太长時間。”
“如果你想劝我回霍家,那不必浪费時間。”她迅速打出這行字,语气有些生硬,但還是直接发了過去。
“绒绒,上次是我說错话,向你道歉。你的選擇我都尊重,不会勉强。”
的确,在她的记忆裡,他从不勉强任何人。无论对谁,他都和颜悦色,对她更是温柔耐心。但正是這份温柔,总能左右她的選擇。
比如年少时,有阵子她特别爱美,寒冬外出也不肯加衣,一定要光腿穿裙子。其他人劝說,都不管用。
服侍她的佣人知道她只听周家公子的话,就在她穿得太少时偷偷通知周即温。他会立刻电话她,别的不提,只說最近降温了,担心她着凉。
每次都說得她不好意思,最后主动添衣,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
太多這样的回忆,她有所触动。
但她還是婉拒:“我在上班,這两天工作多,不方便见面。”
這條信息发出,過半個钟头仍无回复。她松了口气,以为对方终于放弃。
這时上司過来,把她叫进办公室。一进办公室,上司开门见山:“小沈啊,今天你带薪休假一天。无论有什么工作都先放一放,快去顶楼吧。”
怎么突然给她放假?沈绒立刻明白過来,是周即温。
上司发话,她只能暂时放下工作,乘坐电梯直接到顶层。刚出电梯,就有周家的下属迎上来,恭敬道:“霍小姐,請跟我来。”
她跟随对方来到大厦楼顶,巨大空阔的天台。
高楼上风有些大。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下来,一架白色的五桨叶旋翼直升飞机停在阳光下。看来這裡被临时用作停机坪。
周即温刚下飞机,拢了拢大衣,向她迎上来。
与上次见面时一样,他似乎有些畏寒,衬衣外披着的宽松大衣翻飞在风中,有种弱不胜衣之感。
但无论何时何地,他的气质总是清贵出尘。宛如天心明月,衬得芸芸众生都成了腐草萤光。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让人想起春山澹冶,秋水澄澈。
“绒绒,你来了。”他柔声道。
面对這样的他,沈绒心头的不悦压下几分。
但她還是皱眉正色:“我不喜歡被人勉强。”
他立刻歉然道:“抱歉,這次是我不对,不该强人所难,打扰绒绒的工作。”
“找我见面,到底有什么事?”她问得直接。
“我想带你去一個地方,你定会喜歡。”
“什么地方?”
“不是龙潭虎穴,等会儿绒绒就能亲眼见到。”他眸中的笑意更温和了一分,愈显眉目清隽,气度高华。
她并不怀疑他沒有恶意,只能叹气:“以后别再這样了,我不想自己的正常生活受到干擾。”
“我保证,以后绝不给绒绒添麻烦。”他举手发誓,像小时候那样。
仔细想来,从小到大他对她的各种承诺,除了待她成年就与她在一起之外,其余全部兑现。十多年的相处時間裡,他对她的照顾呵护实在太多。
若說他辜负了她的感情,其实感情這回事,爱或不爱,本就勉强不得。
“绒绒,我們走吧?”他示意登上直升机。
她略作犹豫,终是沒再拒绝,只提醒道:“沒有下次。”
进入机舱,她刚坐下,他便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這样伺候人的姿势,由他做来也矜贵自然,一点不违和。
以前就是這样,无论去哪裡,刚坐上车或飞机,他总会先给她系上安全带。
但那是从前,现在继续如此未免過于亲昵。她本想推开他。但忆起他的父母在他年幼时因车祸去世,她终是握紧手指,沒有旁的动作。
安全带扣好,他与她相对而坐。
“绒绒工作辛苦嗎,要不要喝点水?”他的目光温柔如昔。
“還好,不用。”她谢绝,带着客气的疏离。
他点点头:“那就出发吧。”
舱门关闭,螺旋桨开始旋转,气流盘旋发出阵阵嗡鸣声。
飞机徐徐升空,离开楼顶。
机舱内空间不大,距离很近,她的目光只能投向窗外。
往外看去,地面上的行人渺小如蚂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整座城市宛如一座冰冷的钢铁丛林。
直升机渐渐飞离繁华市区,来到外环,然后是郊区。
越到远郊,越是草木葱茏,山明水净,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终于,直升机降落在山间的一块平野上。下了飞机,车行不远便抵达目的地。
山谷中坐落着一座巨大的花房。
花房?或许称之为“花的宫殿”才更合适。
总面积接近三千平米,特制玻璃与钢铝框架,墙面与屋顶皆是通透的大幅玻璃,让植物能最大限度地享受阳光。
建筑物很新,距建成不会超過一年時間。沈绒从未来過,但周即温显然不是初来乍到,引着她一路前行。
工作人员拉开厚重的玻璃隔热门,迎他们入内。
步入其中,郁郁花香扑面而来。大面积玻璃幕墙让阳光无碍洒落,一切可能的风雨都被隔绝在外。
恒温恒湿的空气裡,音乐轻缓。流水高低错落,满池睡莲如在风中颤动。波光粼粼,水雾氤氲,宛如莫奈的名画。
池边团团簇簇地生长着各种花卉,色泽饱满,带着油画笔触也难以描绘的温柔光影。
大量本不属于這個季节、這片地域的花卉同时绽放,這是一座真正花开不败的伊甸园。
“這裡怎么样?”周即温问。
“很漂亮。”她客观评价。
如果是以前那個霍家大小姐,“很漂亮”大概就是唯一的感受。但现在的沈绒很难不想到营造這样一座巨大花房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周即温不可能猜到她如今的想法。她的回答使他再次面露笑意,眸中晶亮如坠入星辰。
他介绍:“這座花房是Mathieu的设计。”
Mathieu是沈绒欣赏的建筑设计师。其人眼高于顶,脾气古怪,从来只接待他愿意接待的少数客户,有时两三年都不接单,因此作品很少。
“真难得。”她打量周围环境,不想错過這個欣赏Mathieu作品的机会。
逛完這间温室,两人来到一扇隔热门前。门上有關於室内温差的提示,看起来门内种植的应该是生长在寒冷环境中的植物。
工作人员捧来预先备好的保暖衣物。
周即温接過那件女士斗篷:“裡面气温低,得先加点衣服。”
沈绒還沒来得及說什么,他已经展开斗篷,微微倾身,要把它披在她肩上。
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见她态度抵触,他便把斗篷递给她,笑了笑沒說什么。
她自己动手穿好,扣上扣子。斗篷质地轻软,却足够大,能裹住全身。浓重的朱红色映得她脸上肌肤似染上一层薄胭脂。
“绒绒還和以前一样,穿红色好看。”他诚恳地夸赞着,目光澄明,像夸奖自家小妹。
這样鲜亮的色彩,她其实已经不喜歡。幼时喜好多半不能维持长久,人之常情。
她低头拉了拉斗篷。小羊驼绒料子摩挲着手心,轻盈柔软,是她以前喜歡的那种,但也只是以前。
不知是有心還是无意,周即温带来了太多触发回忆的內容。她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明明是他当年先抛下她,如今她早已走出回忆,他却仍身陷其中。
但怎么可能?她很快否定了這個念头。
他也披上斗篷,引她进入门内。隔热门在眼前缓缓推开,寒意扑面而来。
這间玻璃房的空间极为高敞。造雪机制造出的雪花漫天飞扬。阳光照射下,飞雪回旋,如莹白火焰在空中燃烧。
地上积着雪,每個脚步都能留下足迹。沈绒抬手接住一片雪花,感到掌心上雪片融化的凉意。
绕過假山,首先出现的是一個雪人。
雪人立在雪地上,丑丑的,有点滑稽。和她小时候堆出的模样差不多,大大的脑袋,胖胖的身体,還戴着红围巾。
忆起往事,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周即温语带怀念,笑意从眼底浮现:“小时候遇到大雪天气,你总是特别开心。”
是啊,幼时的雪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她带着一群玩伴在雪地上嬉戏,跑累了就停下来指挥那些小孩,按照她的设想堆雪人。
大家揉出雪球,推着雪球在雪上跑。小雪球越滚越大,滚成雪人的脑袋和身体,再组装造型。
苏嘉明最是听话。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从不多问,最后总能堆出和她设想中完全一致的雪人,甚至比她设想的更合她的心意。
而那個小名奔奔的男孩总有许多好玩的新点子,堆出来的古怪雪人出人意表,逗得她哈哈大笑。
周即温比這群孩子大几岁,是稳重的小少年,不会亲自参与這么幼稚的游戏,只是旁观。沈绒玩累了,就任由他牵着回去休息。
“嗯,那是很久以前。”沈绒很快抽离回忆。
“是啊,但感觉就像昨天。”周即温平静地說着,又转而建议,“我們去前面看看。”
继续前行,前方白皑皑的雪地上有植物静谧生长,她一眼便认出。
大片大片的雪绒花,宛如绿叶上一团团尚未消融的冰雪。
這种菊科高山植物,被人们称为花的部分其实并非真正的花朵,而是草叶上生长的白色茸毛,所以它還有另一個名字:薄雪草。“我把‘又山居’内的雪绒花移植到這裡。”周即温解释原因,“S市的露天條件不适合长期种植,在這裡更好。”
她意外。原本以为被他舍弃的植物,竟是被转移到這裡,经過精心培植,长势比当年更好。
“還记得嗎,绒绒以前讲過雪绒花的含义?”他问。
她還记得。
雪绒花并不漂亮,不是观赏性植物。它最大的特点是生命力顽强,长期生长在人迹罕至的雪山上。在十九世纪的欧罗巴小說裡,勇者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悬崖峭壁上采摘雪绒花,用来献给心爱的女孩。
他温言道:“你說過,你想要一座這样的花房。”
“……我不记得了。”
多年前的事,印象多已模糊。
“我還记得。”他眉眼柔和,清亮的目光攫住她,“你說希望有一座玻璃花房,裡面不仅有雪绒花,還有其他所有你喜歡的花。”
她回忆起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些花卉。有名贵的瓣莲兰花、白雪夫人、金蕊芙蓉,也有最普通的马兰、一年蓬、凤仙花。但每一种似乎都是她曾经喜歡的。
“我看到你微信朋友圈转发的那篇文章,關於你同学的屋顶花园。這座花房也不错,绒绒你喜歡嗎?”
他的微笑那么温柔,让人在這冰天雪地的环境裡也生出一种被阳光照耀的温暖感觉。
她愣了一下,难道他打算把這座花房送给她?
对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猜测:“绒绒,以前每年我都有送你生日礼物,但這几年错過了你的生日。這座花房送给绒绒,希望得到原谅。”
她当然不能收,正想拒绝,只听对方又道:“這座花房裡的花卉,都是這几年我去世界各地亲自收集的。”
這句话的分量,远比其他所有都要大。
普通人看重礼物本身的价值,他们用時間换金钱,用金钱购买礼物。但对周即温這样身份的人来說,時間才是最珍贵的。相比起来金钱无足轻重,不過是個数字。
而這些花卉,竟是周即温亲收集得来,花费這么多時間和心思,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安静,含着温情。
這样的周家继承人,身份高贵又温柔体贴,是许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年曾有好多人羡慕沈绒,羡慕她有那么好的出身,才能公主配王子。
昔日,這样的他令她怦然心动,而此时心湖平静无波。因为她知道,這份温柔也能伤人。
“這份礼物我不能要,抱歉。”她拒绝得很坚定。
“我会一直为你留着,如果以后你想要……”
她打断他:“不,我永远也不会要。你可以送给别人,不必留着。”
话說得不留情面。但早点說清楚,快刀斩乱麻,对彼此都好。
一阵寒风吹過,扬起点点飞雪,宛如风吹落樱。他忽然避過身子,用手帕捂住嘴,小声咳嗽。
她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一点老毛病,无妨。”他平复下来,說得轻描淡写。
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温和含笑,但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透着几分脆弱。
她记得他出国之前都很健康,为何现在大不如前?
但身体状况是他的隐私。他不愿多說,她就不便细问。
她建议:“我們出去吧,這裡太冷,别着凉了。”
离开這间低温玻璃房,两人在休息区坐下。這裡环境温暖,暖融融的阳光落在身上,周即温苍白的肌肤也渐渐恢复血色。
有人送来玫瑰花露饮料,据說原料是這座花房裡培植的可食用玫瑰。古法熬制的醇浓花露,色泽如红宝石。倒进小瓷杯裡,清香扑鼻。
以前她喜歡這种清甜的饮品,但多年未见,尝起来似乎不是记忆裡的味道,竟有些陌生。
当然,悄然改变的并非花露,而是她自己。
时光如水,逝者如斯。沒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不同时刻踏入河流的也不会是同一個人。
两人平静地闲聊着。周即温依旧温柔,以呵护自家妹妹似的态度关心着她。
以前的她很满意這种备受宠爱的状态,但此时有种微妙的感觉:在他眼裡,她就像只能在温室裡娇养的名贵花卉,应该修建這样一座完美的玻璃花房,保护她不受外部世界的风雨摧折。
但她不是那样的娇花。
雪绒花不适合长在精美的园林裡,那会水土不服,但也不适合种植在這种人为模拟营造的冰雪环境中。它应该长在真正的高山上,无论那裡多么贫瘠,多么寒冷。
恍惚中,她总觉得与周即温之间隔着一层雾,再也回不去了。
“還记得嗎,小时候我讲過一個關於飞箱的故事。”他再次提及往事。
“是那個安徒生童话嗎?”
“是的。”
她依稀還有印象。年幼的她曾缠着他,让他给她讲故事。很多故事情节已记忆模糊。
他凝视着她,声音温柔和煦,重述了一遍故事梗概——
男主人公是败光家财的穷小子,但他幸运地得到金手指:一只有魔力的飞箱。
箱子带着他飞进国王的宫殿,见到美丽而单纯的公主。
他谎称自己是神,用恭维和花言巧语得到了公主的爱情。国王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因为人们都以为会飞的他是真正的神灵。
到了婚礼前夕,他兴高采烈,仿佛走上人生巅峰。但由于得意忘形,一时不慎,飞箱被焰火烧毁。就這样,他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再也不可能娶到公主。故事结束。
很简单的故事。男主人公靠着金手指和谎言得到一切,又在顷刻间失去一切。
回顾完故事情节,周即温道:“那個公主从小生活在王宫中,不识人心险恶,太单纯,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完美的神灵,其实但凡完美的东西,大多都是虚假。”
這话說得沒错。但他不仅是在讲述一個童话故事,其中分明有弦外之音。
“你想說什么?”她皱眉。
他静默须臾,方才开口:“绒绒,你与程安在一起,是认真的嗎?”
她意外,难道在他心目中,她是那种对待恋爱不认真的人?
“当然是认真的。”
他点点头:“绒绒,你从小就很单纯,沒有防人之心。這些原不是我该插嘴的事情,但……”
她不能置信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程安别有所图,不是好人?”
他预料到她的反应,认真地說下去:“我知道,他在你面前向来表现完美,对你非常体贴照顾,挑不出半点错处。但完美的东西大多都是虚假。”
她快要气笑了,讥讽道:“你以前曾对我很好,表现完美,难道那些皆是虚假?”
他眸光一颤,目光中包含着太多情绪,最终只化为唇边一丝苦笑。
“绒绒,你与程安相识時間不长,对他的了解不多。他的母亲是应召女郎,他是不被生父承认的私生子……”
对方抛出的信息,她的确不知。程安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只說他的生父很早就遗弃了他和他的母亲,他年少时家境贫寒。
但无论這信息是真是假,并不能成为别人攻击程安的武器。她冷冷道:“沒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那不是他的错。”
对方叹息:“绒绒,你不了解他的出身背景……”
她不愿再听:“你让人调查過他,对吧?但无论你查出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他沒告诉過我他是私生子、母亲是应召女郎,但我也从未告诉他,我的父亲婚内出轨、包养情妇,母亲抑郁自杀。每個人都有不愿提及的往事。”
說到最后,她语声微颤。千疮百孔的家庭,是她最不愿触及的话题。
见她如此维护程安,周即温只觉心口似被轻轻刺了一下。不太疼,但就是那样拔不掉的、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他沒有泄露心绪,轻声道:“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說這些。”
這样低姿态的道歉,让她的火气略降了些,但他接下来的话再次激化矛盾。
“但我不得不问,绒绒,你真的喜歡他嗎?”
她意外:“如果我不喜歡他,为何与他在一起?”
他却不答,目光裡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她骤然反应過来:“难道你以为我和程安在一起,是因为你们相貌肖似?是我对你念念不忘,寻找替身?”
他沒有否认,只是温和地宽解她:“绒绒,或许你只是暂时习惯了這种类型……”
她深感冒犯:“别自作多情。我喜歡他,与你无关。”
他想解释什么,但她不想再谈,径自起身离开。
他拉住她的手腕:“绒绒……”
她挣脱他的手,毫不留情:“走开。”
他似乎沒料到她会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脸上闪過一丝惊讶,随即是极淡的悲伤。
在她的记忆裡,他向来光风霁月、令人如沐春风,竟从未见過他流露這样的情绪。
他低声說了句好,随即避過身去,以手帕掩口,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她有些犹豫,但终是硬下心来,转身离开。身后的人沒再跟上来。
回程的直升机上,乘客唯她一人。
天色晴朗,阳光照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金黄。
飞机驶入城市的钢铁丛林,越過大片高耸的建筑群和四通八达的街道,人流与车流尽收眼底。螺旋桨在头顶哗哗转动。
想起自己年少时对周即温的恋慕,沈绒忽觉悲哀。
她曾满含憧憬地向他表白。他說他也喜歡她,但她年龄太小,要等她成年再确定恋爱关系。
他一直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坚信:未来定能与他在一起,就像那些以“王子与公主从此過上幸福生活”结尾的童话。
但如今想来,是她太過天真。在那個圈子裡,随机找出一百对夫妻,大概有九十对以上都貌合神离。维系婚姻不是爱情,而是利益。
曾经的她過于幼稚,以为自己足够特别,足够幸运。她以为自己父母的婚姻是例外,自己也是例外。
但实际上,霍白不是她曾经以为的好丈夫、好父亲,周即温也不是她曾以为的那個人。
而程安……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她愿意相信他,至少到目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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