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处分
“开什么玩笑！跟那個杀死了我們无数同伴的恶魔合作！？再說這样的话，我就要把你视作叛徒了,山内！”
山内拓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狭长的狐狸眼中一片冷静,仓桥航的那些话根本动摇不了他分毫：
“請您正视我們是在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這件事本身，而不是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就给别人乱扣帽子,干擾讨论的顺利进行,仓桥副局。”
仓桥航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道：“好,我們就說眼前,那么一個曾经残杀了无数同伴的叛徒,跟他合作？他有哪怕一点值得人相信的地方嗎？”
“柳川凌现在跟神谷丞沒有任何区别,与虎谋皮,怕不是要再折进去一個‘第三组’为這种愚蠢的想法买单,這样才能让你满意嗎,山内？”
底下沒太听明白的科室负责人和行动组组长们脑子裡更加混乱了，而听懂了大半的安原由纪和梶晴人比他们還要震惊和混乱：
异能监察局消失的第三组，居然是他们自己人干的嗎！？
柳川苍士這会儿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反对跟柳川凌合作的事情,有仓桥航在前面冲锋陷阵,根本就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不曾想,下一秒山内拓也就把矛头对准了他：“叛徒？仓桥副局這個問題问的真好。”
“一直接受正规教育,還是特能警校优秀毕业生的柳川凌到底为什么要反叛？這個問題的答案，自从收到他反叛的消息后，知道内情的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太突然了，毫无预兆,說反叛就反叛，而且一反叛就杀了我們那么多人，难道档案上那個从小到大都品行出众的柳川凌是一夜之间就发疯了嗎？”
仓桥航一愣，這种疑问他当然有過，然而疑惑的情绪在他的脑子裡只停留了不到三秒，就被好友石丸龙也和整個第三组全部牺牲的事实彻底冲垮，只余下对柳川凌最纯粹的憎恨跟厌恶。
柳川苍士在山内拓也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他时，心裡不详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却沒有理由阻止对方继续下去。
“這一切当然不是毫无缘故的，更不是突然发生的，甚至可以說，变化持续了相当长的時間。”
山内拓也从桌上的那個档案袋裡拿出五份一模一样的装订起来的任务报告，递给坐在会议桌最前端的五人。
松沢渚、宫胁理司、仓桥航、山内拓也，甚至是柳川苍士桌上都被摆了一份。
“這些任务报告全都是柳川凌在天野一圆会潜伏时发回局裡的，从一年半以前开始到半年前终止，時間跨度有一年。”
“柳川凌跟上级反映自己的心理問題也有整整一年時間。”
“而這一年中，无论是身为情报科主管的我，還是松沢局长，与此相关的报告一份都沒有收到。”
山内拓也早就仔细研究過這些东西，而柳川苍士根本不需要去看就知道裡面写了些什么。
除了他们俩，松沢渚、宫胁理司、仓桥航三人都在低头翻看手中的文件，整個会议室裡只剩下a4纸被翻动时的声音。
柳川苍士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過错，但依旧在這种无言的寂静中感受到了压力。
他狠狠瞪着明显有备而来的山内拓也，咬牙切齿道：“這些都是绝密资料，而且，应该早就已经毁了。”
“啊，是的。”山内拓也回答的理直气壮，“這份档案裡的原件，上次柳川凌潜入异能监察局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自己毁了，柳川副局打過报告了，我們都知道。”
“而且這裡面還有很多你在很早以前看過就销毁的东西，对吧？”
柳川苍士从来不把柳川凌的报告原件拿出来，而是每次都自己重新写一份报告，用這样的方式把柳川凌的功绩据为己有的更彻底一点。
山内拓也的语调微微上扬，“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异能力「條件重现」不就是为這种时候准备的嗎？”
“原件虽然已经拿不到了，但我异能力的限定條件大家也都知道，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過的，并无造假。”
山内拓也的「條件重现」并非是肆意创造东西的能力，而是重现某种曾经存在之物的能力，能力的发动條件一共有五個：
1山内拓也确切地知道某样东西的存在；
2這個东西在现在時間点已经被损毁；
3山内拓也亲眼见到了某样事物的创造者/毁灭者；
4山内拓也明确地知道這件东西最后消失的地点；
5东西被损毁的時間不超過三年。
虽然限制條件颇多，但对于情报人员来讲，這可是相当好用的能力。
柳川苍士不跟他掰扯东西的真假，真正让他愤怒的是：“這些情报的直接负责人都是我，你调查這些根本就是越权！”
“越权？”山内拓也琥珀色的狐狸眼中泛出冷光，“柳川苍士，你给我搞清楚，从一开始越权的就是你！”
“柳川凌从特能警校毕业之后，档案直接进了你的人事科，按道理之后无论他是去行动科做执行官在宫胁手下做事，還是去情报科做特勤成为我的人，他的档案都不该一直扣在你的手裡，更不该由你来做中间的联络人，特勤的事情一直是我們情报科管的，到底是谁在越权！？”
說起這件事山内拓也就动了真火，当年柳川凌就是個好苗子，谁看不出来？结果柳川苍士硬是仗着自己人事科先拿到档案的便利和自己是柳川凌父亲的特殊身份把柳川凌攥到了自己手裡。
后面柳川凌做特勤立下的功劳全都被算到了柳川苍士的头上，实际上负责特勤和情报的山内拓也找谁說理去！？
“你！”柳川苍士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問題，反倒认为是山内拓也对此事怀恨已久，现在故意翻出来找他茬儿，“我是他父亲，当他的联络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嗎？”
眼看這两人在会上都要掐起来，松沢局长直接摔了手裡的文件：“好了！正式会议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特勤实在是一份非常危险但又至关重要的工作，当初柳川苍士扣下了柳川凌的档案，松沢渚以为他是慈父之心，实在不放心把儿子的安危交到别人手裡。
虽不合规矩，但律法也不外乎人情。何况多年共事，這点情面還是要给的，松沢渚就這么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结果……
从成为特勤开始，理智上的敌人和朋友，跟日常相处、甚至是生死战斗中的敌人和朋友，都已经全部扭曲了。
特勤的心理压力，以及情感和理性拉扯造成的认知混乱程度，可想而知。愈是做得好，愈是得到敌人的承认、信赖、尊敬甚至是爱而爬到高位的特勤，這份扭曲的感情带来的压力和负罪感便愈重。
松沢渚看着手中那一厚沓报告：一個潜力非凡、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一点点崩溃掉的過程就這么透過越来越压抑的文字，摊开在了他们面前。
仅仅因为父子关系就把柳川凌交到柳川苍士手裡就是一個错误。
而這個错误让他们损失了整個第三行动组，也损失了一位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跟宫胁理司并驾齐驱、起到战略性作用的特级执行官。
松沢渚带着深重的疲惫叹了一口气，他今日叹气的次数格外地多：“山内，你和柳川凌那边联系吧，向他提出合作的事情，初步的合作方案，你跟那边先试着谈一谈，为表诚意，红名书上对目黑裕介的通缉也暂时先撤掉……”
仓桥航看了那些报告，却依旧不能接受這样的结果：“局长，龙也他们可是都死在柳川凌手裡，就這么跟柳川凌再次合作的话，那些死掉的人，他们又算什么呢……”
“仓桥副局，”山内拓也打断他的话，嘴角的弧度冷漠又残酷，“在别无選擇的时候，比起其他同事，特勤可以优先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石丸组长他们当时可是在追杀柳川凌，总不能因为柳川凌很强，一直都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伤及监察局执行官的性命，就默认他强他活该，死的就该是他吧？”
就算柳川苍士能同意這一点，他這個特勤们名正言顺的上司也不能同意。
无论看沒看那些资料，宫胁理司的态度从来都沒有变過：“正面交锋，强者生，弱者死，到底有什么好說的？”
“好了，仓桥。”松沢局长一锤定音，“合作的事情就這么定了。”
“石丸他们都是为维护社会稳定而牺牲的烈士，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們决定跟天野一圆会合作，也不是对過去的否定，而是对未来的選擇……”
“你，能明白這一点嗎？”
仓桥航這次沉默了，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低下头去：這些政治上的考量，他该怎么跟石丸美衣、石丸克己他们說呢？以后還要怎么面对那些孩子单纯直白的，充满信赖的眼神？
“山内，事情就交给你了。”松沢局长又叮咛了一遍。
山内拓也目的达成，应的十分愉快：“是，您放心，我手下有個人从进入天野一圆会开始就一直陪在柳川凌身边，两人感情很好，从這边入手的话想必会很顺利。”
這完全是虚假广告，但异能监察局沒人知道。
远在天野一圆会，因为上司的迫害无奈自爆，现已经破罐子破摔开始在房间裡蹦迪的某人突然被cue——
本间苍汰：阿嚏！
“至于柳川你——”松沢局长又叹了一口气，误人者自误，還能說什么呢？
“副局柳川苍士私自截留特勤柳川凌递给上级的报告，并因此造成重大损失，暂时给予停职处分，情报科介入调查。”
“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停职的事情先缓一下，工作上你继续干着，但情报科的调查你也要配合……”
“我又沒有做错什么！”柳川苍士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结果，听松沢局长的意思，药的事情一结束，他說不定就会被降级或者撤职，但是，凭什么！？
“就因为柳川凌這些无病呻吟的废纸嗎！？”
！山内拓也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已经有些失态的柳川苍士：“柳川副局你……是人渣嗎？”他带着几分真情实感地问，就這還是当爸爸的呢。
“柳川苍士！”松沢渚作为局长，一直表现出一副温文可亲的样子，但当他沉下脸来，曾经的首席执行官可怕的气势直接压迫着每一個人，除了sss级的宫胁理司沒受到什么影响，其他人都在大冬天冒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局裡的决定，”松沢渚面无表情地沉声道，“作为职员，請你接受上级的指示，以上。”
面对這样的松沢局长，沒谁敢正面顶撞，柳川苍士也不敢，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之后松沢渚又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一些紧急部署，应对当前的局面。
這场紧急会议开的简直是波澜起伏，散会的时候，下面的科长、组长们简直吃瓜吃到撑，這会儿脑袋都嗡嗡的，估计回去得消化好久。
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柳川昂留到了最后，找上了正在回收那些绝密资料的山内拓也。
“山内副局，哥哥的那些报告书，我能看看嗎？”
按规定，柳川昂的级别還不够接触這些资料，但是……山内拓也眼裡的精光一闪而過，把报告的装订本递给了柳川昂：
“毕竟是亲兄弟，我就破例给你看一眼吧，但是，不能带走。”
柳川昂点了点头，飞快地翻看起来。他记性极好，眼力也佳，几乎是一目十行，但什么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了他的脑子裡。
山内拓也分明看见柳川昂青筋毕露的手几乎要把报告揉碎，许久之后青年抬起头，把已经无法抚平的文件递還。
“抱歉，我……”一开口，柳川昂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艰涩。
“不，沒关系。”山内拓也再次向上弯起了唇角，“反正都是要拿去销毁的，不要紧。”
看了這個就能明白吧，柳川凌根本就是一步步被逼疯的。
被柳川苍士，被异能监察局，一点点逼上了绝路。
山内拓也在调查這些东西时候就在想：柳川凌的反叛，有多少是因为对天野一圆会那些人的愧疚和责任心？又有多少是出于对柳川苍士以及异能监察局的怨恨和报复心？
他不知道答案，但只要全部扣锅给柳川苍士就对了。
而柳川昂，這個备受柳川苍士喜爱的小儿子，在父亲与哥哥之间会怎么选，山内拓也，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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