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出征 作者:未知 江浙明军奉行军功授田制,经過了這些年发展,军户分地,其中拥有军功田和抚恤田的将士们已经从明时的贱民演变为了军功地主,他们是陈文最大的支持者团体,追随着陈文一步步的光复了江南半壁,也理所当然的得到最为优厚的待遇。 军户免除丁税、军功田和抚恤田免除田税,备补兵的军租田也只有两成的租税。军租田要生产粮食是不可改变的,但是军功田和抚恤田都是可以用来种植经济作物的。 如今用于军户数量较多的种植合作社和雇佣种植工人较多的种植园制度下,军户可以用土地入股,收获分成,同时作为种植工人還可以再收到一份工资和奖金,而這些银钱更是可以存在光复票号裡吃息钱,生产热情自然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种植出来的经济作物,可以通過工坊加工,远销海外,而票号裡的存银也在向得到扶持的海商、工厂主们提供贷款,江浙明军集团更是以齐王府的名义不断的组织船队与周边国家进行海贸。 由此,周边国家的特产不断的涌入中国,极大的丰富和提高了物质條件,而水力工坊制造出来的工业制成品更是换来了大批的白银和其他原材料,工业化的进程也在不断的得到提升。 百姓从工业化的過程中受益,其中获利做多的便是工厂主和拥有军功田和抚恤田的军户。作为工厂主是要拥有足够的资金、人脉以及其他至关重要的方面存在,并非是人人都能如此的,但是从军一事的门槛就要低上太多。只要能够获得军功,甚至是阵亡、伤残的抚恤,家庭的生活條件就能够得到质的改变,這也使得很多百姓对于从军可谓是趋之若鹜。 不可否认,他们是這其中的幸运儿,军功距离他们远比其他刚刚从军的将士们更近。然而,战争绝非儿戏,满清的新军也绝非是那些旧式的军队,今天的成军授旗以及从這座牛首山大营启程奔赴北伐战场,還仅仅是一個开始而已。 休息半日,收拾行装,第二天便启程出发。出发序列,老年近卫军在前,青年近卫军在后,二者的目的地也不一样,一個直奔镇江,从那裡乘船前往扬州,而后者则是要走一趟南京,在南京渡過长江,奔赴前线。 牛首山大营距离南京很近,当天下午,大军抵达南京的聚宝门外,闻讯赶来的百姓早已将此间到仪凤门码头的道路挤得人满为患,若非是衙役和本地驻军维持秩序,只怕军队的行程都要被他们拖延一二。 南京以及周边的士绅百姓翘首以待,青年近卫师自视线的极点出现,逐渐的延伸而来。队列由远及近,最前列的便是青年近卫师的蟠龙大旗,继续向后看去,一队持着腰鼓、胡琴、箫笛、唢呐等乐器的军乐队紧随其后。 行军的队列,丁俊杰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踏在南京坚硬的青石板路上,激起的共振仿佛是整個大地也在随之颤抖,周遭人们的心跳更是不可避免的伴随着脚步而颤动。 及到近处,共振愈加的大了,南京的士绅百姓们第一次看到這支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牛首山大营训练了一年有余的将士们。听着那一步步走来,青年近卫师的将士们宛如是一個模子刻出来那般,以着统一的步伐、统一的动作向着南京走来。待到大旗越過了最远处的百姓,高亢而激昂的战歌声更是随之响起,以着同样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于每一個人的心中。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請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建奴不顾身!” 青年近卫军大步前进,战歌伴随着军乐的节奏,伴随着脚步的拍子沒有丝毫的错乱。石小牛与一众南京大学堂的同窗翘首而立于人群之中,目瞪口呆着望着、听着這一切的发生。 遥想当年,童子军学堂毕业,他也并非沒有冒出過从军的念头。但是他们石家已经出了一個中级军官和一個烈士,父母之命不可违背,他便凭着成绩进入到了南京大学堂的质测系物理科就学,从此更是迷上了這门学问。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看着這支军队中那一张张青涩的面容,回想起他已有近两年未见的好友丁俊杰,那一股子从军的冲动却再度在胸中萌发。哪怕是并未能在這些将士们之中寻到他的同窗好友,這股子热血沸腾,也已然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四明一载复金陵,淮闽粤鄂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浙海,蔽野铁甲扑燕京!” 石小牛为此在人群中找到丁俊杰的身影,但是丁俊杰的母亲却已然在道路的另一侧看到了她的儿子,泪水登时便涌上面庞。 从她的儿子决定从军那天起,她便是一百個、一千個、一万個不支持。原因无他,丁俊杰的父亲就是到南塘营投军,最终战死在了四明山上。這些年来,虽說军中抚恤从未短缺,她丈夫的袍泽们也多有照顾,但是留下這孤儿寡母,每到夜深人静,她便总会想起丁俊杰的父亲還活着的时候,以至于流泪到天明。 家中有抚恤田产,每年都有不少的分红,她也从未闲過哪怕一日,为的就是能让她的儿子日后過得更好,为丁家延续香火。 耐不住从小就听话懂事的儿子的泣血恳求,鬼使神差的同意了从军的請求,這几年来,她日日都在担忧,担忧着有一天丁俊杰真的要上战场了。 然而,到了今天,她也终于明白了丈夫休沐时讲過的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明白了她的儿子之所以要亲手终结满清的民族压迫的原因所在。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国家贫弱,百姓走到哪裡都不会被人瞧得起,天下为鞑子窃取,那么汉人就是连奴才都不如的贱民,哪会有好日子可言。而想要避免這一切的发生,将已经形成的事实重新扭转過来,唯有用汉家儿郎的热血来实现——這些年抛头颅洒热血追溯着陈文历经苦战而恢复這江南半壁的将士们如此,她的丈夫和儿子亦是如此! “一夜捣碎建奴穴,滚滚浑河水尽赤。 长白山头扬汉旗,辽阳宫中醉胡姬。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裡欢腾骄红颜。” 人群之中,丁家娘子的呼喊声被同样群情激昂的围观者们所淹沒。然而,同样激昂的战歌却丝毫沒有被影响分毫,甚至伴随着這周遭的伴奏声愈加的雄壮。 丁俊杰走在队列之中,长达一年的训练,每一步的距离都已经形成了习惯,军靴踏在青石板上,清脆的震动更是让他挺直了腰杆,胸中的昂扬更是难以抑制。 “国史明标第一功,华夏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 南京城外的青年近卫师依次穿過城南的聚宝门,他们在向着仪凤门码头前进的同时,也要经過南京监国齐王府的大门前。在那裡,陈文将会带着监国齐王府卫队加入到队列之中,向着江北进发。 作为大军统帅,陈文尚有片刻告别妻儿子女的時間。此时此刻,监国齐王府的内院裡,王府的侍女、家丁们已然退下,留下了此间与這对江南半壁最为尊贵的男女。 初见之时,隔着马车的帘子的对视;曹从龙之乱,女扮男装赶到军前报信;再见之时,在孙家的院子裡已是惊为天人;到了兰若寺中的解答,直至今日,陈文与周岳颖已经成亲数载,儿女一双,甚至在陈文接到册封监国的前几天,周岳颖也再度确定有孕。 一路走来,曾经的那個若是在后世一定会被陈文称之为矫情的姑娘早已褪去了青涩和幼稚,陈文的那些积淀数百年而成的知识让她受益匪浅,也更加崇拜着面前的這位将半壁江山从鞑子手中拯救出来,也将她从迷茫与困顿之中解救出来的英雄。而她的英雄,曾经或许也是因为她有着這一份近似于现代人的困扰而对她动心,但是到了现在,却也早已脱胎换骨,爱上了现在的這個她,這個更加纯粹的她。 王府大殿门口,陈文将周岳颖拥入怀中,呼吸着发间的香甜。而周岳颖亦是在陈文的怀中,感受着身体乃至是灵魂的温度。 周岳颖的身旁,陈馨若领着弟弟的小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父母,目光中有着不解,也有着明了,甚至還有着一丝丝的羡慕,只是她自己也未必能够理解。倒是她的弟弟,早已被众人尊称为监国齐王府世子的小屁孩子,還在吸溜着鼻涕,迷茫于此刻的沉寂。 直到良久之后,陈文松开怀抱,周岳颖才连忙重新整理陈文的甲胄玉带。 “照顾好馨若和新华,還有腹中的孩儿,等我回来。” “妾身恭祝夫君旗开得胜,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江山!” “孩儿恭祝父王旗开得胜,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江山!” 周岳颖纳了一福,陈文的长女陈馨若和长子陈新华则拜倒在地,恭送陈文出征。 妻子女儿行礼,陈文转過身去,一抖身上的披风,大步向前。内院的大门洞开,跨過了门槛,内阁自首辅大臣钱谦益以下早已尽数在此等候,就连张煌言也沒有例外。 “臣等恭送监国殿下出征,恭祝监国殿下旗开得胜,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江山!” 不比妻女,陈文双手搀起了已然满头白发的钱谦益,继而向众人道了一句免礼,才对钱谦益言道:“牧翁,孤出征期间,朝中庶务便有劳您多费心了。” 陈文对钱谦益向来是礼数周全,不提此人在那些年的水太冷、头皮痒的段子,陈文来到這個时代,看到的更多是這位老人尽心竭力的为抗清大业奋斗的身影。便是他,也在這其中获益良多。 事实上,对于钱谦益而言,一开始也并未很是看重陈文,在他看来,楸枰三局,其关键還是西南的西营大军,其次则是他的弟子郑成功的水师截断长江,陈文最多是起到牵制江南清军的作用,仅此而已。 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西南明军,孙李内讧、刘文秀因保宁之败而被投闲置散,郑成功虽說得蒙陈文分担走了浙江和江南的军事压力,但是随着靖南王府移镇也很快便进入到了对峙阶段。 反倒是陈文,先是破衢州,除浙闽总督陈锦;其次解四省会剿,破老牌汉奸石廷柱及八千汉军八旗;再次击四明山,救黄宗羲等人于危难,并且于四明湖畔大败达素,剐浙江提督田雄,以慰第一次四明湖之战的殉国者们的在天之灵;复次于玉山击破东南经标,继而攻陷广信府,在收复江西,促成闽粤巨变的同时处死了大汉奸洪承畴;最后更是来了一把两蹶名王,将满清最后一位在辽东时便已是旗主的亲贵大王郑亲王济尔哈朗和新生代最负盛名的王爷岳乐击杀,献祭于孝陵。 這一路走来,陈文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打出了一片天地,给了天下人以驱除满清夷狄之希望。而他亲眼看着這一路行来,也很明智的選擇了无條件与陈文合作,甚至被那些东林余孽蔑称为是陈文豢养的老狗也在所不惜。而這么长久以来的支持,也让他得到了内阁首辅大臣的官位,总算是坐上了他从崇祯朝便梦寐以求的宝座。如今的钱谦益,早已重新束发,穿上了汉家官服,也算是于愿足矣。 “监国殿下放心,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這话還是免了,待孤光复汉家旧地,我等還要设法恢复民生,届时也少不了牧翁的大才。” 越過了钱谦益,便是两個内阁次辅,审官部的尚书孙钰和度支部的尚书王江,他们是从大兰山便作为陈文的支持者的,尤其是孙钰,一路走来,亦步亦趋,更是从未有過丝毫的动摇,哪怕是在曹从龙之乱中为乱军用刀架在脖子上也是坚定不移。 对于他们,乃至是在后面的那些追随他多年的官员,陈文无需多言,仅仅是点了点头,他们便能明白陈文的心意。 通過了這些官员的人群,陈文继续前行,一路直行,监国齐王府的正门吱呀呀的打开,待他走出去的时候,监国齐王府卫队已然跨上了战马,青年近卫师的先头部队也已经赶到了广场前的大道。 “出兵!” 陈文翻身一跃,跨上了那匹缴获自济尔哈朗的北地名驹。雄健的战马骄傲着昂着头,沒有因为陈文的体重和沉重的盔甲而有丝毫的反应,继而在陈文的驱驰之下向着远处仪凤门码头而去。 “万胜!” “万胜!” “万胜!” “……”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盖世名将走在最前方,忠诚的监国齐王府卫队紧随其后,整齐划一的青年近卫师高唱着战歌,追随着他们的领袖奔赴北伐战场,也走向那彻底改写歷史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