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车挺耐撞
孟子衿看了天气预报,像這样的阴雨天气要持续一個周,但也证明,她那对喜歡游戏人间的父母短時間内不会再电话骚扰她。
徐蔷女士是個典型的琵琶美人,逢雨便会寻一处有阁楼的地方抚着琵琶一待就是好几天。偏偏孟永年先生是個宠妻的主儿,人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
总而言之,夫妻情趣,孟子衿实在不懂。
狗粮嘛,孟子衿从小吃到大,对于這对父母恩恩爱爱、亲亲我我,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雨淅淅沥沥還在下,行人道上有沒打伞的行人神色匆忙跑着寻地方躲雨,也有打着伞的小情侣嘴角荡着笑,十指相扣慢悠悠地在雨中漫步。
孟子衿就不一样了,她在车裡,放着舒缓的音乐,开着前不久孟永年先生送给自己的藕白色兔耳迷你小车车,透過车窗看這人世间。
她的车长着一对俏皮可爱的兔耳,车身前后及周围都贴着各式各样的实习标签,在车流裡极其显眼。
绿灯亮起,她收回视线,提起一口气继续匀速行驶。
她肩膀和后背几乎是僵直的,手心和被刘海挡住的额头裡隐隐约约渗出细细的薄汗。
徐蔷女士早就說過了,她不是开车的料。可她就是不服,花了两年多的時間把驾照搞到手。
今天是她一個人上路,除了紧张之外,也有兴奋。她始终想着要证明给徐蔷女士看,有些事情只有真的做了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孟子衿每根神经都绷直,瞧着正前方的绿灯马上又要转为红灯,她下意识咽了口水,盯着与前车的车距,凭感觉踩下刹车。
“砰——”
撞车。
上路第一天。
追尾了。
孟子衿抿了抿发干的唇,脑子懵了半刻,才颤颤巍巍地从车裡钻出来。
這熟悉又显眼的劳斯莱斯车标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前车司机在被追尾那刻下意识看向了后座上闭眼小憩的男人,男人一双手自然相扣搭在身前,喉结动了动,只撑开一條眼缝,声线清冷而又疏离:“走保险。”
司机了然,下车前寻思着是哪個不长眼的跟狗熊借了胆子竟然敢撞他老板的劳斯莱斯,可真与追尾的车主打了照面,他除了摊手,微笑,接受道歉,复述上司的话之外,可真是一句狠话都沒說得出来。
毕竟对方,是個弱小可怜又无助還长得十分清纯可人的小姑娘。
孟子衿捏着被汗浸湿的手心与人交谈,心都拧在了一块儿,好在对方语气温和,沒跟她计较。
回了车裡,孟子衿拍了拍沾上雨水的头发,心跳不止,懊恼又庆幸。
身后的喇叭声不止,她才有些回神,踩下油门。
“砰——”
這次的撞击声要比第一次要激烈。
孟子衿下意识闭了眼。
再次被追尾的前车司机嘴角一阵抽搐,从后视镜裡看去,追尾的依旧是那辆小白兔车。
后座的男人也在此刻睁开眼,一双桃花眼裡沒有任何情绪,眉头微蹙:“陈秘书……”
“陆总!别生气!马上解决!”陈秘书一副要死了的表情,急忙推开车门去查看车被刮蹭成什么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孟子衿硬着头皮再次下车,怀着歉意,不敢直视前方被撞得裂开一條缝的车尾灯。
“小姑娘,就這损伤情况来看,你得赔個二十万了。”车不是他的,他自然不心疼,倒是有些心疼這姑娘。
撞什么不好,撞劳斯莱斯。
“二十万!?”孟子衿咆了声,强撑着笑,寻思着她家那两位要是知道她第一天上路赔了二十万,怕是直接断了她今后开车的路。
“先生,我……我一清贫大学生,我還沒毕业呢,我哪来的二十万赔给你。”說着說着,笑容沒了,活像一朵娇滴滴花骨朵瞬间失去人间色彩。
他们交涉花了点時間,陈秘书知道车裡那位指定生气了,這事儿要是不狠心点解决好,别說吃饭的碗沒了,還得挨顿骂。
后座车窗微微敞开着,男人微合着眼,隐约能听到点什么。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在车裡喊了声陈秘书。
陈秘书沒听到,他也并未不耐烦,抬手将大衣拢好,顺過一把伞,轻推车门,踏出一條腿。
孟子衿很敏感地盯着這台车的动静。
后座裡钻出一個矜贵男人,莫名给人压抑的窒息感。
而這窒息感,来源于他全身上下价格不菲的黑色装扮,就连他那眸子都是冷淡疏离的黑色。
這人气场過于强大,孟子衿闭上唇,眼巴巴看着,瞬间沒声了。
這大概就是郑与与口中說的绝世美男吧。
男人长着一双连女人都要嫉妒的桃花眼,眼眸深邃,却瞧不出任何情绪,他五官出色,轮廓清晰,明明有股儒雅气质,却偏偏气场像极了大佬,让人不敢再细致地打量。
孟子衿垂睫,避开了视线交汇。
“沒解决好?”出奇的是,他嗓音清澈,带着慵懒倦意,跟他的人好似两個极端。
显然這句话是对他的司机說的。
陈秘书一個激灵,心凉凉地转身。只有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才知道,這個男人表裡不一,笑裡藏刀。
“先生,這姑娘沒钱。”陈秘书只得老实交代。
对外,他按要求喊他先生。
“是的,我真沒钱。”孟子衿低着脑袋,小声附和着。
雨点打在脸上,很丝滑地滑到她白皙的脖颈处,再慢慢滴落锁骨间,宋云深轻抬眼眸时恰好看到這处,只一会儿,很快移开了视线。
侧目,宋云深剑眉微拧,看着陈秘书:“不是让你走保险了?”
陈秘书:“……”
您第二次沒說啊!
宋云深脚步轻抬走向车尾,只看了一眼被撞坏的车灯。他偏了偏头,注意到孟子衿衣服上别着的胸针。
郢城大学独有的标识。
每個系的胸针颜色和图案都不一样,再仔细看,這姑娘身上的胸针又带着识别率极高的音符图案,是音乐生沒错了。
“郢大的学生?”宋云深问出一句与這场追尾事故毫无关联的话。
孟子衿還处于茫然状态,听见他那么问,讷讷地点了点头。
“沒事儿了,走正常的保险流程就好,我還要赶時間。”宋云深多看了几眼這姑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有些笑意。
“不……不赔钱啦?”孟子衿看向被撞成這样的车尾,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嗯,你一清贫大学生,沒钱。”他眉眼清冷,眼神淡淡地直视她。
孟子衿:“……”
他听见了?
真是狗耳朵。
言罢,他朝她身后的白兔小车看去,很难得地夸赞:“你這车,倒是挺耐撞。”
孟子衿打着呵呵:“嗯……是。”
别說,還真是事实。
但孟子衿就是听出了其中深意,明明是一句不带情绪的话,她就是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把人送回车裡。”再站了几秒,他倏然将黑色长伞递给陈秘书,下了個任务。
陈秘书不解,但沒敢问,黑伞遮住雨丝,她不明不白地被债主派人送回到了车裡。
孟子衿就這么愣愣地看着前面的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她不再贸然,把车开靠边后停下给闺蜜郑与与打了求救电话。郑与与一听她追尾,直接收拾好桌面课本翘课出来,听完了事故過程,一时沒忍住,笑得一抽一抽的。
“孟子衿,人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郑与与笑完就收,一本正经。
孟子衿知道她說這句话是什么意思,识趣地把驾驶座的位置腾给她,郑与与跟徐蔷女士一個立场,尤其是還见了她今日的狼狈模样后又开始喋喋不休:“孟子衿,良言一句三冬暖,你不听我也得說,你自己想想這回遇上的要是五大三粗的不讲理壮汉后果是什么样?”
“赔钱都還算好,要是人家跟你动手,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反抗?”
“搞不好连命都丢了!让你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孟子衿坐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听到這句,嘴角一抽:“有那么严重么?”
“我說有就有!”郑与与一激动,拍了下喇叭,前方正巧停了辆车,驾驶座上立刻钻出一個光头,她一哆嗦,急忙伸头出去比了個不好意思的手势。
心還未定,她坐好后,凉凉地看向孟子衿:“看看,這就是人间险恶。”
孟子衿:“……”
她沒說话了,脑袋靠在窗边,怀疑人生。
突然想起了徐蔷女士瞎掰的那句谚语——
孟子衿开车——找死。
徐蔷女士說她专门找人算過了,孟子衿八字跟车不合,犯冲。
但孟子衿知道,這都是无中生有。
他们无非是担心她真的出事,才瞎编乱造一通。
对于孟子衿,孟家人向来宠爱,明知道她沒胆又菜,但還是顺着她意思让她学了车。
但也就是经历了今天這么一出,孟子衿对车的热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算了,還年轻,保命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