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严重 作者:未知 說真的,苏家三個房头虽然不怎么和睦,但也不過是小打小闹,彼此之间有些口角罢了。最大的事,就是苏长亭给苏长清在生意上下些绊子,明争暗斗一回,明面上還是和和气气的,并未撕破脸面。殷氏又是個面人儿,妯娌间完全闹不出事。再加上苏长亭虽有個姨娘,却是魏氏为显贤良从自已丫鬟裡挑出来开脸的,一月裡也就魏氏不方便的那几日、或是吃了酒被魏氏嫌弃,苏长亭才会歇在姨娘房裡,连個庶子庶女都沒生出来。嫁进苏家十几年,魏氏完全沒有宅斗经验。 二房是這样,大房因着殷氏三从四德,善待姨娘庶子;三房秦氏自個儿沒生儿子,虽对丈夫纳妾十分不满,却也不敢多报怨,故而苏家后宅几乎沒有别家后宅那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在這样环境下长大的苏玉凌,想問題自然也跟母亲一样,直来直去。 为此,送葬归来时受了苏玉畹好一场气,母女俩实在咽不下,再看得苏长亭连出几招都沒能让苏玉畹低头,一时着急,才办出這样的蠢事来。 “那怎么办?”魏氏也醒悟過来,连忙问苏长亭。 “怎么办?”苏长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吃了,這才道,”明儿個叫表嫂過来,给畹姐儿赔個不是。這件事,让孔家揽了去。” “也只好這么办了。”魏氏想清楚這事的后果,也急起来,招手叫道,“来人,去给孔大太太送個信,叫她明日一早過来一趟。” 殷氏回到院子裡刚脱下外面的大衣裳,忽地听說苏玉畹出了疹子,顿时唬了一跳,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要往日影阁赶,幸得关嬷嬷拉住了她,给了套了件衣裳,這才一面哭一面急匆匆過来。 “畹姐儿,你怎么样?”殷氏掀开帐子,看清楚苏玉畹脸上、手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哭泣声硬生生给停住了。 “我沒事,娘您别担心,喝了药就会好的。”苏玉畹心裡着实内疚。 她身上的疹子并不严重,不過是稀稀拉拉几粒,等会儿喝了霍郎中开的药,睡上一觉,到明日一早估计就完全沒事了。现在特意点上這么多红点子,装出十分严重的样子,就是为在苏府人来探病时让他们看到她這副样子。若殷氏不是這般性情软弱,耳根软、易哄骗,她自不会隐瞒真相。现在只能先让殷氏伤心几日了。 殷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太太,孔大太太一再說那鱼不是海鱼,大姑娘吃了不碍事的;当时姑娘還犹豫,只尝了一筷子就沒敢吃了,二姑娘却故意用话激咱姑娘,說姑娘不敢吃,是把人想得太坏,好像谁故意害她似的。姑娘沒奈何,才把那條鱼吃了。谁承想……”立春說着,也哭了起来。 屋子裡一片低泣声。 黎妈妈一边抹泪,一边恨恨地道:“定是二房想害姑娘生病,他们好接手茶园的事。否则怎么会這么巧,偏就孔大太太送了鱼来,二姑娘又煽风点火,就生怕大姑娘不吃下那條鱼似的。” 殷氏的哭泣声慢慢低了下去,望着苏玉畹那有些恐怖的脸,神色有些忡怔。 好一会儿,她才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苏玉畹一般,喃喃道:“果真是這样?” 殷氏那性子,苏长清刚成亲时想改造她,最后以失败而告终,所以黎妈妈和立春对她并不报希望,只是事情既已发生,她们不能让苏玉畹白吃這份苦头,趁机教育一下殷氏,让她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好,也算是物尽其用。 “可不就是這样!”黎妈妈的语气斩钉截铁。 殷氏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她看了苏玉畹一眼,蓦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二嫂去。” “娘。”苏玉畹及时拉住了她,”您就算找了二婶,她也不会承认的,反而会倒打一耙,說我贪嘴,身子又不争气才会出疹子。” “那怎么办?”殷氏不知如何是好了,随即眼泪又流了一下,哭道,”都是娘沒用,护不了你周全。” 不等苏玉畹說话,黎妈妈就开口道:“如今吃了個大亏,也沒办法,只得把這口气忍着。不過太太呀,姑娘吃了這么個大苦头,您可别让姑娘的苦白受呀。沒的到时候老太太在您面前說上几句,二太太又装装可怜,您就松口把咱们家的茶园让出去。” 殷氏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对苏玉畹保证道:“畹姐儿你放心,娘不会答应她们的。你先前說過的话,娘還记在心裡呢。” “娘记得,我就放心了。” 這时,霜降掀帘进来,禀道:“太太、姑娘,老太太那边派了丫鬟来探望姑娘。” 苏玉畹眼眸微闪,吩咐道:“让她进来吧。”又朝立春微一颔首,立春会意,将天青色的绣花帐子放了下来,将苏玉畹那满是疹子的脸隔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霜降复又出去,不一会儿便带了個丫鬟进来。這丫鬟一进来就福身见礼:“奴婢红袖,给大太太、大姑娘請安。老太太刚躺下,就听下人来报,說大姑娘病了,着实不放心,派奴婢過来看看。老太太還特地交代了,要是霍郎中沒本事,就拿她的帖子去請黄郎中来瞧瞧,务必尽快让姑娘好起来。” 黄郎中原是宫中御医,不知犯了什么事,告老回乡安养,平日是不大给人看病的。但苏老太爷在世时与他交好,苏老太太還算有几分薄面,如果她病得狠了,倒可以請黄郎中来看看。但這种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請他来看過一次病,谁知道第二次他還肯不肯来呢?所以不是苏家长辈的危急大病,都沒人敢提黄郎中。 如今老太太說出這么一番话来,顿时把殷氏感动得眼泪涟涟,哭道:“多谢老太太惦记着,我在此代畹姐儿谢谢老太太的疼爱。”說着,就要朝红袖行礼。 红袖赶紧扶住殷氏,笑道:“太太如此就见外了。老太太說了,大姑娘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一家人,哪能不心疼呢。大姑娘這边有什么需要,务必不要客气,定要跟她說。她老人家但凡有的,绝不会吝惜。” “是,多谢老太太。”殷氏感动得只会称谢。 看到殷氏那样儿,黎妈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知大姑娘现下如何了?”红袖传达了老太太的心意,這才问起苏玉畹的病情。 說起這事,殷氏刚刚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满脸满身的疹子,也不知霍郎中的药管不管用。” 听得這话,红袖的眉毛皱了起来。苏老太太說那句话,不過是客气客气,想要卖個人情给殷氏,可不是真的让殷氏去請黄郎中。她老人家如今也五十来岁了,身子骨不好,不知何时就要用得着黄郎中救命,可不会把這宝贵的机会让给苏玉畹。 “奴婢能不能见见大姑娘?”红袖问道。 她這会儿来的任务就是打探消息。虽說殷氏为人老实,但眼见为实,她总得亲眼看了苏玉畹的情况,才好回去禀报。 要是往时,殷氏還会顾着女儿的想法,问她一声愿不愿意见人。可這会子被老太太感动着,想都沒想地便示意立春把帐子掀起来。 苏玉畹冒着出疹子的危险吃了刀鱼,又点了满脸的红点子把殷氏也骗了进去,不就是为了让苏老太太和二房人看到她病情的严重么?故而立春也沒請示苏玉畹,便把帐子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