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姓氏
“元”這個姓氏在大威北境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元”所代表的,正是大威皇族。
虽說现在大威以太上河为界,分而治之,北境与南地各自竖起各自的大纛,但整個北境還是将“元”姓认作正统。
毕竟“元”姓乃是太祖宗亲,而南地的“陈”姓,只是分家表亲。
两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决裂至此,赵让不知道。自他出生起,天下的格局就已经成了這样。
但从小的耳濡目染,却让他心裡对北境元氏有很深的认同。
此刻听到這“影子”竟是姓元,赵让不由得郑重起来。
他缓缓放下举起的刀,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火镰,“嚓”的一下,火星引燃棉絮,点亮了烛台。
四下一看,除了那酒坛的碎瓷片外,方才两人的激斗并未将房间弄得一团糟。
赵让抵住桌子,将其往旁侧推了几尺,避开飞溅過来的碎瓷片和酒水,右手虚引,做了個請的手势。
“影子”大大方方的坐在赵让的对面。
烛火下,他的面孔和赵让差不多年轻,一時間赵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虽然北境姓元的不一定都是皇族,但看他方才的身手和现在的气度,着实不像是寻常之人。
尤其是他還說到自己的刚体拳,是正儿八经在张家拜了师后学的。
赵让与他对過一招,感觉得出他的刚体拳不仅得了真传,而且已经修炼的近五成火候。
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得到张家拳法真传姓元之人,必然是出自天家。
“你叫赵什么?”
姓元的年轻人反客为主,先开口问道。
“赵让。”
赵让回答的很是干脆,沒有丝毫犹豫。
這是他自阳关以来,自报家门最痛快的一次。
一来是這人的形势给他极为信任的感觉,其次方才动手激斗时,他用出了本家的刀法。
但凡北境有些见识的人都能认得出来,不会像劫镖的那群傻货般,因为一把沒有刀鞘的西域马刀,就非說他是什么北境刀王商十一的传人。
“元明空!“
赵让也知道几個同辈的元家之人,但這個名字他在脑子裡思索了一阵后,并沒有想起来什么,所以只是客套的点了点头,并未多說。
“你沒听說過我的名字很正常,但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赵让有些不可思议的說道。
算算時間,他已经离家半年有余。這半年中最初的几個月虽然他還在北地活动,但从未自报家门,甚至连刀都沒用過几次,元明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他刚想追问,却见元明空摇了摇头,接着說道:
“這些都不重要。不管以前知不知道,现在不也认识了?”
“是這個理!”
赵让会心一笑。
他觉得元明空和自己很对脾气。
過去的事,哪怕是昨天,都沒有必要再拎出来說道。眼下两人就這么面对面坐着,還有什么不能聊的?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赵让說着,把桌上另一坛极品西域春的封泥拍开。
元明空笑问道:
“现在我喝就不算是偷了吧?”
赵让拿過酒杯,倒出满满两杯,回道:
“都不打不相识了,喝杯酒算什么?這坛子送你都行!但那浪费的半坛子還是可惜……
元明空听后大笑不止。
他接触的世家子弟不算少,但如赵让這般坦诚豁达的也着实不多。
两人碰杯后,各自仰脖饮尽,赵让起身从床头取来那個小铁盒,递给元明空,說道:
“這就是叶三娘给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元明空接過铁盒,拿在手裡摩挲了一阵,随即又放回在桌上,抬头静静的看着赵让,似是有话想說,但還未想好怎么开口。
良久,元明空叹了口气,說道:
“赵兄可知這裡面装的是什么?”
赵让摇头表示不知。
他沒有偷看旁人东西的习惯。
何况叶三娘让他送這個铁盒至此,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就连送给谁,赵让都沒有多问。
“那你为什么要来西域?”
元明空继续问道。
赵让想了想,觉得既然对方姓元,那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他知道的恐怕比自己還要多得多。
“虽然我修为一般,刀也练的不咋地,但還是想来碰碰运气。”
大威北境与南地的各大世家、宗门,都会让门下最有潜力的后背前来西域历练。
原因不外乎是一個传言。
据传天下气运三分,大威立国后,本已独占两分,但后来却被陈家窃取一分,故而陈家才有了分界而至的底气。
至于剩下的那一分,便着落在西域。
若是能争来這一分,天下格局将大有不同。
先不论元明空這样的皇族,单单是各大世家宗门们,都能因這气运之力得以昌盛绵延。
对于這种說法,赵让觉得過于虚幻缥缈,自是不信的。
但他也不否定西域的确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不论有沒有气运都值得一来。
并且只要来了,就算是抱着散心的想法,也会不明不白的被卷入各种各样的事端之中,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着,推着来此的众人不得不如此。
這一点,赵让已经深有体会。
从他被误认为是北境刀王商十一的传人,再到金三两带他看到的地下制箭厂,再到几個时辰前去的西风烈所在的三层小楼。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纷乱庞杂,但细想之下這些事彼此之间却又有种晦暗不明的联系。
现在他起码是完成了一件事——将铁盒物归原主,說不定這就是個线头,顺着一抖,所有的事情都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元明空听完赵让的回答,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坠。
吊坠上挂着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饰物,而是一把精巧的钥匙,通体雪白,该是用纯度极高的银打造的。
银子极软,用来打造钥匙风险很大。
万一不慎受到外力,扭曲了些许,就会因此报废。
但也有一個好处,就是在关键时刻可以很容易的将钥匙主动破坏,以此来达到保护的目的。
元明空将這铁盒的钥匙挂在脖子上,垂在胸前,紧贴着心脏,這着实是一個人除了脑袋外,浑身上下最要紧的地方。
不過這小铁盒赵让也把玩過许多次,外观看上去浑然一体,根本沒有发现可以插钥匙的地方。
正疑惑间,就见元明空凑在灯下,将铁盒翻转過来,用拇指按住底部,用力一压,再一推,一块被插销卡住的铁片就弹了出来,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锁眼。
再将银质的钥匙插进去,向右缓缓转动了一圈半,铁盒发出“吱扭”一声,化为几块铁片,散落在桌上。
“空的?!”
赵让不可思议的說道。
铁盒裡空无一物。
他之所以感觉到沉甸甸的,是因为制作铁盒的铁块很厚很重,以至于铁盒裡只有一個蚕豆大小的空余,也根本放不下什么东西。
元明空将桌上散落的铁块朝中间拢了拢,說道:
“這铁盒本身就是一样东西,并不是它肚子裡装了东西!”
赵让仔细看了看铁块的边缘,全都打磨的极为光滑平整,所以拼起来后才能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痕迹。
這样的手艺,以赵让所知,只有一個地方能做到。
果不其然,他在一铁块的内侧最下方,看到了针尖大的红点。
元明空看出了赵让在想什么,于是拿起這枚铁块,将烛火举在正上方,随着烛火与铁块间的距离拉大,一個龙飞凤舞的“朱”字光影投射在桌面上。
“除了红阁朱老板,這样的手艺确实找不到第二家了!”
元明空說道。
“你费這么大功夫让朱老板打造個铁盒,不会是只为了好玩吧?”
赵让一脸玩味的看着桌上的铁块问道。
“当然不是,我哪有那清闲功夫?”
說罢元明空将铁块像拼积木般,重新排列组合了一下,顺着四边的插销,将其拼成了一個整体。
“你看!”
和方才那朱老板的“朱”字一样,這些铁块上全部都有极细密的小孔,小到用肉眼根本看不出的地步。但在光线下,却暴露无遗。
光线穿過极细小的孔洞,密密麻麻的落在桌面上,勾勒出一道道线條。
赵让端详了片刻,突然說道:
“這是一副地圖?”
元明空直起身子回道:
“哈哈,赵兄果然是聪明過人!不错,這正是一副地圖!”
赵让虽然看不出這是地圖,但却并不知道是作何用处。
不過元明空花费了這么大力气,想必這地圖上所画定然是個干系重大的隐秘之地。
“這是从此往西,百二十裡处的一個山谷以及周边的地势,”
赵让拿起铁片,再看了看,并未看出這处山谷有什么奇怪之处,便又问道。
“這处山谷有什么特殊?”
元明空将铁片收起,正色說道:
“三日后的正当午,在這山谷裡有五十万只羽箭要交易。”
赵让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了看后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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