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梦中四甲子 作者:墨宣纸 云雾消散又聚拢,观中修行四甲子,不闻观外凡尘事,不问岁月流转年,四百载光阴如眨眼即逝。 上山之时一身儒衣,如今過去了四甲子,他仍旧身着一身儒衣,但却变得白发苍苍,皱纹满布,站在這仙山之巅,望着那石阶。 陈九望着云海环绕,指尖一点。 云海似水,潺然流动,似水,似雾,又有些分不清楚,抬袖之间,那云海被卷积而起,如同洪流一般俯冲凡间。 一梦知千秋,半醒醉苦修。 他闭上了眼眸,站在這山巅之上。 四百年平淡如水,未曾悟得大道,修士苦求长生,他来时亦是如此,但這四百年来,也未曾悟得长生大道。 只因他求的…从来不是长生。 “原来如此。”陈九双手负背,却又摇头說道:“该是缘来如此。” 他迈开步子,踏行在那云雾之上,如信步闲庭。 耳畔又微风吹過,张开双臂,心中平淡如水。 “吾名陈九,山中苦修四甲子,以证心中大道,不为长生,只求逍遥。” 云海流动,风起云涌。 那道身影被淹沒在云海之中,他败了,连同那四百年道行也消散在這云海之间。 世间也再无此人。 迈出這一步时,陈九就已经知道是這個结果,不历红尘,一味清修,又如何能证心中大道。 清风入梦,這本就是一场缘法。 枯叶落地,覆上一片白茫,落叶化为腐朽,深埋雪下。 山间一片死寂,唯有风声雪声。 青柏道人身披蓑衣,独坐在這湖面之上,手中拿着鱼竿,飞雪覆在他的肩头,仍旧不动。 “嗯?”青柏道人微微皱眉,肩上积雪滑落,抬起头来望向周围。 微风止,飞雪停。 飞雪在刹那之间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此时此地,最后一丝飞雪之声也消失不见了。 世间化作一片死寂。 “這……”他瞪大了眼眸,嘴唇微张。 青柏道人站起身来,看向了周围停滞的飞雪,他试探着伸出手来,摘下一‘朵’飞雪,落入掌心之中,化为水渍。 青柏道人手中鱼竿落在了地上,周围停滞的飞雪在這一刻,竟是朝着那天穹之上飞去。 苍雪倒退,就如同岁月倒放一般,在眼前浮现。 “天生异象……”青柏道人眉头一皱,却又连忙摇头道:“不对不对,为何会有這等异象?”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松柏道人怔了一下,望向了远处的竹林小潭,喃喃道:“莫非,那位先生出关了?” 他心中大骇,究竟是悟得了什么,才能引来這等天地异像,竟如同岁月逆流一般。 竹林小潭数裡之外有座山峦,半山腰上有個洞穴,之前有棵粗壮的老树,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老树枝條密布,在這寒冬之际已经落光了叶子。 猿三改躺在树梢之上,手中拿着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闭目细品,冬日之中,一壶温茶,暖身更是暖心。 一旁猴精手中端着茶壶,立于一旁。 猴精略有所感,侧目看向了天上,顿时瞪大了眼眸,手臂微颤,指着天上說道:“大,大爷,雪…雪……” 猿三改睁开双眼,看向了天上。 入目则是苍雪倒退,天地异象。 他的眉头一皱,立起身来,对身旁猴精吩咐道:“你先回洞府。” “是,大爷。”猴精闻言点头,端起茶壶与茶杯就回了山洞之中。 猿三改的身影消失在古树之上,化作一道黄芒朝着不远处而去。 它在了竹林小潭之外,抬眼看了一眼竹林小潭,思索之下,却沒迈进去,只是站在這竹林之外静静等候。 山间之中,青衣老者迈步而来,停在了竹林小潭之外,侧目看向身侧的猿三改,說道:“猿妖王竟比老夫快了一步。” “天生异象,若是不出意外,先生也要出关了。”猿三改顿了一下,却又暗自思索道:‘不应该啊……’ 先生闭关,可是连一年都沒有,這么快就要出关了嗎。 青柏道人望向那竹林小潭,這么久以来,他還是第一次這么靠近此地,果真是块钟灵宝地。 此前也来過几次,但却都被猿三改以打扰先生为由给拦下了。 他以为還要等许久,倒沒想到這位先生竟然這么快就出关了,也不枉在這等了一個秋冬。 修行百年,他也从還从未见過真仙呢。 竹林小潭。 狐九抱着鱼竿,坐在小潭边垂钓,忽的心有所感,看向了身后的竹屋。 “啪嗒。” 狐九心跳加快,抛下了鱼竿,往竹屋跑去。 它看着屋中,愣在门口处。 “嘶……”陈九揉着脑袋,坐在床边。 小狐狸眼眶一红,冲进了陈九的怀中,“先生!” 陈九见小狐狸闯入怀中也是一愣,狐九埋着头,靠在了他怀中,喉间发出哽咽之声。 泪水浸湿了衣襟,陈九手臂一颤,抚摸着怀中的小狐狸,问道:“怎么哭了?” 狐九沒有回答,只是哽咽着,哭個不停。 陈九也只是安抚着小狐狸,它還从未见過狐九這般模样,莫名间也有些心疼。 說起来,倒是他考虑不周,這一梦,竟是睡了一個春秋。 小狐狸哭了许久,陈九轻抚它的后背,說道:“是先生不对。” 狐九抬起眼眸看向先生,它眼眶红红的,哽咽道:“狐九沒能钓到鱼,狐九沒用。” 陈九恍惚了一下,他从未想過狐九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這般,原来在自己不在的時間,狐九也从未忘记過他說過的话。 “沒事,以后会钓上的。” “先生,狐九长胖了好多。” “先生,先生,狐九還给你留了好多果子,但是坏了好多。” “是嗎,有多少?” “很多很多,狐九想先生了。” 陈九轻抚它的额头,和煦一笑說道:“先生也是。” 狐九躺在陈九的怀中,久违的温暖包裹着它,大哭一场后的它平静了下来,在先生的安抚之下,沉沉的睡去。 陈九抱着它,叹息一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這位先生,当的有些不太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