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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第三更

作者:妙一
且說青云道观,周氏自顾自收拾着包袱细软,低下乌压压跪了一地宫女太监。仿佛想劝已不能劝了,周氏仍旧收拾她的。陈国公府的千金徐万琴也在,徐万琴道:“伯母,您究竟是想搬去哪儿?若是真要搬,好歹跟皇上說一声,可好?”

  女孩儿的低三下四讨好已经发挥到极致,徐万琴有些悲哀愠怒地想,何时自己为了個男人,已经屈尊低三下四到了這地。

  周氏顿了一顿,转身笑道:“徐姑娘,請回吧,咱们两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国公府千金,我是個市井粗人,人家說,门当户对,篱笆门对篱笆门,我們家牧禹深受不起……”“他是什么?嗨,他如今就算成了皇子殿下,還是民间长大的,你两呀,不合适!”

  ……

  话已经說到這份上,徐万琴抿着嘴,眼圈红红地,如同被挨了一耳光。這女人直来直往,一点情面不留。有时候她都会想:为什么要迷恋那晋王殿下?

  正說着,只听一声,“万岁爷驾到——”皇帝表情愠怒负手进来,地上依旧跪的跪,磕头的磕头。“你要去哪儿?”皇帝赵宗泽掰着女人下巴,狭长凤眸微微眯起。

  周氏恭恭敬敬福了個身:“自然是从来处来,去处去……”

  “呵!你居然還說起佛语来了!”皇帝冷笑道:“周思如,朕对你的耐心快用光了!告诉你,朕三宫六院,每日裡等着朕垂幸宠爱的不知有多少,年轻鲜嫩的,异域风情的……你瞧瞧你,一個半老徐娘,亏得朕每日裡低三下四来讨好,都還讨不得你的欢喜,朕已经受够了!”

  周氏道:“陛下若是受够了,就该回宫裡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您可是一国之君,却为了個半老徐娘,您這又是何苦!”

  “周思如!!——”

  皇帝的一双眼眸彻底溢满恼怒。

  数個时辰后,金乌西坠,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被夕阳光影笼罩的小小四合院。周氏让一路随同他的儿子周牧禹搀扶她下马。周氏道:“你看你,這一路上风尘劳碌的,這衣服都起褶皱了,来,娘给你掸掸理理……”周牧禹有些失笑,闷闷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儿,你何苦這样,让人看着笑话!”“胡說!无论多大,儿子在母亲的心中,就是永远长不到,再者,你要真是长大了,就连一個媳妇都追不回来,還要老娘我出马帮忙?真是!别嘴硬了!還不快搬马车上的行李?”

  ……

  却說顾峥见夕阳西沉,铺子今天生意也不太好,头皮有些痒,便早早地回来要给自己洗個头,萱草给她烧了好大一锅热水,她在井水边洗着头发,乌黑油亮的青丝被水一冲,越发光可鉴人,還散发着一股淡淡洗发香露味道。“萱草,萱草,你来帮我浇浇水,我眼睛灌进洗发露了!”她埋着头,眼睛眯得死紧,脸儿通红。“——萱草?萱草?”直喊了两遍无人。周氏和周牧禹下了马车,从院门口进来,一愣,自然首先入目的便是這一幕。

  “嗯咳!嗯咳!”

  周氏挑挑眉,赶紧去扯儿子衣袖。“去呀!還不快去!”周牧禹半天呆愣傻站那裡干着不动。周氏又去扯他袖子,“快去!”感觉要气個半死。周牧禹终于反应過来老娘意思,赶紧三步两步快速走到那水井边,蹲着身,拿起一只木瓢舀木桶裡水,帮顾峥浇起来。

  這副画面,自然又温馨又美好,顾峥也被浇得舒服,只当是萱草,男人的宽袖时不时被风吹拂過她耳鬓也不知。

  顾峥笑:“洗一洗,可是爽快多了!来,萱草,你再帮我多浇点儿……”

  男人不吭声,只是默做。顾峥又道:“哎!你洗不洗,今儿水烧這么多,你也洗洗吧,怪可惜的……”

  周氏看這小两口如此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抿着嘴儿,赶紧悄身走开了。

  然后去找她该住的屋子。

  今日秋高气爽,天空碧蓝清澈得可爱。小小四合院,是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黛色的瓦,院落不宽,但很干净整齐,连着耳房厢房厨房等,总共加起来才有九间。一棵老槐树莳种在院门口的围墙边上,风儿一吹,老槐树叶子便簌簌抖落下来。绕過那棵老槐,接着又是紫藤花架,還有一些石榴盆景,海棠树为点缀,再接着,是一道影壁,四周装饰着砖雕,沒有字画,像一片皎洁的月光照进铜镜裡。

  周氏一边绕過影壁,一边打量感叹:可不是,她這個老娘再不出手,真要等這闷葫芦儿子把媳妇给追回来,估计人都已经被气得进了棺材板!

  ……

  是的!是该自己出马了!人都說,男人与女人之间,距离产生美,啊呸!真是放他娘屁!……眉来眼去,眉来眼去,大家就這么同住一個屋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久了,沒有感情都会处起感情,更何况這对男女!……她正心头美滋滋盘算着。

  “嗯咳!……怎么是你?!”

  顾老太爷穿着一袭直裰青衫,手拄着拐杖,眯缝着眼睛,居高临下,站在院子的台阶上。

  周氏回头一愣,又是這個老不死的……

  然而,人在屋檐,现是她儿子去求人家闺女,少不得卸下那□□碳脾气和不爽利。“是我呢,怎么了,亲家公,咱们又碰面了,你不高兴?”

  顾老爷浑身好似在抖,其实,這对母子要搬過来合租,他隐隐约约是知道了,当时,乍一听见這消息,他心情颇为复杂,就跟大风吹翻了麦草垛,不知作何形容。

  周氏笑得尖酸刻薄走過去:“怎么样?身体可是好些了?我說亲家公啊,哎,這养身之法,在于心平气和四個字,你看你女儿娇娇,就比你大气、心胸开阔多了,你還是多学学她吧?”

  顾老爷气得整個背皮都在发颤。

  恰时萱草听见顾峥在喊帮她洗头,正要跑過去,跑到井水边,周氏机灵,赶紧拉住,“嗨,有人正伺候着呢,不用你個小丫头片子操心……”

  又仿佛是鬼打墙,萱草直瞪大了水汪汪杏圆眼,仿佛现在還反应不過来。

  那边顾峥還沒反应是谁在帮她用水浇头发,正要抬头說声,“洗好了我……”忽然,整個身子僵凝不动,迎面男人清俊的眉眼五官豁然闯入她眼帘。一缕风吹過,恰时满空气裡的桂花香轻送入鼻尖,和着发间的洗发露味道。

  她愣愣傻站在那裡,還披着湿漉漉的一头油亮青丝,压根沒反应過来,男人已经何时拿起帕子给她擦头发,盯着她,眸波裡,映着她美丽的倒影。“你忘了?以前咱们做同窗之时,那时,你和同住一屋子,你常常让我這样给你擦头发……”

  ……

  顾峥忽然沒来由心一跳。

  ※※※

  向来安静得出奇的小四合院,瞬间就多了两個人来住。日头一点点沉落下去,几只飞鸟掠過小院的屋瓦。這对母子還說来真就来住了。顾峥心情复杂,她看着他们所雇的两小厮,搬着大堆行李忙上忙下,跑进跑出。小厮道:“搬哪间屋子?”周氏想想:“诺,我就住這间,我儿子住那间……”因为那间挨着顾峥母女特别近。当然,谁都沒看出這周氏的小心思机巧。

  小苗苗站在院子中,也看着他们,乌溜溜的大眼睛,把周牧禹从上打量到下,小小的肉包子水晶脸蛋时不时发红害羞。

  她不停地想:原来,我爹是那個样子,便扭扭捏捏,希望再看清楚仔细一些……

  周氏這时自然也注意到小孙女儿,沒有见面礼那怎么成,赶紧拿過一包袱,亲自打了开来,笑容亲切和蔼地把些什么小孩儿喜歡玩的、漂亮裙子全都拿到苗苗跟前。“叫我一声奶奶,好嗎?小宝贝?”

  ……

  顾峥在旁抽动着五官,忐忑不安写满整個脸。

  她赶紧假装不甚在意過去,福福身。“娘娘万安……”

  “哟!我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娘娘!”

  周氏笑眯眯只蹲着身去摸小苗苗的脸。“小宝贝儿,你几岁了?奶奶给你的礼物,告诉我,你喜不喜歡?”

  苗苗自然看看顾峥,又看看眼前這個陌生的妇人。其实,奶奶這個称呼,若是换做普通随口也是說得通的。顾峥朝她轻轻点点头。

  苗苗终于小心谨慎地接捧過周氏递给她的一些小礼物:“谢谢奶奶!”

  周氏激动得說不出话,热泪盈眶,抱着女娃儿的头,连翻亲吻。

  当然,苗苗哪裡承受得住一個陌生妇人如此热情,赶紧羞着闪身躲开了。

  “顾峥!”

  周氏方才站起身,对顾峥說:“孩子已经都长這么大了,這么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

  也许是同为女人,也许遭遇個同样拖着個孩子一路走来的艰酸,眼前的這妇人又是自己曾经的婆婆,往事如潮水翻滚,历历在目。

  顾峥忽然胸口一哽。“不,不辛苦……比起您的辛苦,我這又算什么?”

  周氏看着眼前的孩子,深吁了一口气。是的,同为女人,同为相似的经历,這個女孩儿,又是自己儿子深藏在心尖尖裡的人,她为他吃了多少苦,儿子又为她吃了多少苦。周氏眼前浮现過一幕揪心的画面,那时,她和牧禹和离了,两個都曾彼此深爱過对方的男女彻底地放手。她儿子周牧禹自那以后,彻底的消沉压抑。常常想去开导劝慰,却一脸沉静淡定沒有放心上样子,白天裡不停地找事情来做,疯狂地把自己投入公事中,仿佛這样才能填补心裡的创伤……sdLCΗxWOM

  他总是不說话,对他老娘也不交心,好几次想问什么,都被一口回绝打断。

  可是,只有她這個母亲才最最清楚不過,白天,那是那样一個男人,看着沉稳平静,情绪不受丝毫影响,到了晚上,悄悄一推门去看,常常是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房梁……

  是的,他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在无声、沉默地……流泪。

  作者有话要說:撩撩撩~~~~~~~宠宠宠

  另外,女主的名字,叫顾峥,也叫顾铮,她爹给她取了個通假字哈,所以我不改了,以后补充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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