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女婿
顾铮道:“苗苗!不准去摇晃你姥爷,你姥爷有心疾,经不住你那么摇的!你要玩捉迷藏,等娘晚上回来陪你玩!”
苗苗撅着小嘴,“忙忙忙!你就知道忙!你還不如关叔叔,他若在,什么都听我的!”
……
关承宣来时,自然见到的就是這情形。“呵呵,小苗苗,告诉关叔叔,你关叔叔我有那么好么?”
“……关叔叔!!!”苗苗像蝴蝶似地,激动赶紧扑进高大男人怀中。
顾铮噗呲一声笑了,“說曹操,曹操就真到了呢!”
关承宣将苗苗抱在怀裡,又是亲她小脸,比自己的亲女儿還爱不释手。
顾老爷子本来一晌午生闷气正无聊,立马笑呵呵站起身,眉飞色舞道:“好!好!這個曹操!本老太爷却很欢迎!”
苗苗扬起小脸问,“关叔叔,這次,你给苗苗带的是什么礼物呀?”
因关承宣每次来看顾铮母女,都不会空手,便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你猜猜?”
苗苗好奇,猜了一番。关承宣把手掌心打开,“你看!是個竹蜻蜓,你关叔叔自己在府中编的哟!”
苗苗撅着嘴,一脸失望不高兴。“又是這种!”
关承宣嗯咳一声,忽有些尴尬。
顾铮气道:“苗苗!你太不懂事了!你這像什么话!关叔叔来一趟,每次缠着要礼物,不满意就撅嘴!看娘我打你!”
关承宣笑道:“你要打她,我可不依!”
他想了想,忽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便告诉苗苗,說带她去看那刚从松江捎来的新鲜鳜鱼。
苗苗這才拍手,“好啊!好啊!我要看鱼!关叔叔,我要看鱼!”
“……好咧!”
高個男人抱起三岁的小女娃儿,一路宠溺有加就抱着去让小厮侍雨赶快把马车上水桶拿下来,给小宝贝苗苗看。
顾铮摇摇头,她爹顾剑舟笑呵呵地道,“你看,這小子,他多疼苗苗啊!要是……”
顾铮知道他爹又要想說什么了,赶紧道:“爹,麻烦你好好招呼招呼关世子,我那铺子裡還忙,我得赶紧去一趟!”
顾老爷一下就急了,气道:“不准去!”
顾铮沒理他。
顾老爷子捂着胸口,连忙咳嗽起来,“你给我站住!我說了!不准去!我招呼关世子?——人家是看我的,還是看你的?”
顾铮道:“我店裡忙着呢……”
“忙忙忙!你就知道你忙!一天到晚,越发连個姑娘家都不像了,你是個女人,你那么要强干什么……”
顾铮道:“爹!您這话可就奇了?我不要强,我不忙,咱们吃什么?你以为還是在江南时候,金山银山堆着,咱们吃一辈子都不成問題?你知道咱们這個宅子,一年要多少的租金嗎?你知道……”
顾老太爷脸涨得绯红,上气不接下气,“你,好!很好!……你怪我?怪你爹拖累了你?是爹爹沒有本事,不仅沒個用,還成天一大堆药,要你来养着我……老天啊,我顾剑舟居然也有今天……老天不长眼,真是不长眼……”
顾铮這下才觉完了完了,赶紧上去抹胸口:“爹,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女儿,女儿不会說话嘛!我就是着急!”
关承宣這时正和苗苗玩耍,大概听见了,微一低头,便走過来笑道:“哟!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原来娇娇有事要忙,何苦来?别吵了!我在這裡站站就走……”
顾老爷和顾铮相视一眼,顾铮這才惊觉過意不去,不好意思笑道:“瞧你說得!再忙,您是客,我能倒哪去呢?你看我爹,不抽死我,說我沒有礼貌待客不周……对了,您說您带了鳜鱼,這两天的鳜鱼可稀罕着呢,我也瞧瞧去!”
顾铮笑得眉眼如花,关承宣胸口又是一荡,便道:“也沒什么稀奇的,就是想着前几日苗苗說想吃鱼,我在想這京裡的那些鱼你们顾忌吃腻味了,把巴巴地送這鳜鱼给你、老太爷還有苗苗尝鲜?”
——
鳜鱼不稀奇,难得是,這是从千裡迢迢的松江送来的,那儿的水据說清澈甘冽,這鳜鱼的肉质非同别的鲜嫩,一路上又是要护送保鲜,可想而知,送到這侯府,要费多大周章。也可想而知,這侯府老太君对宝贝孙子多么疼爱。顾铮說,這关世子既然来了,不如,把這鱼就着中午时下煮了,算是借花献佛待客。一大伙便研究起如何做那條鱼。经過流离家族衰退,顾铮這四合院也沒有多余下人奴仆,只一個丫头萱草。
既然要做中午饭,顾铮自然免不得要亲自上阵。
首先是杀鱼,杀了又要洗,腌,码味……
她干起這些活儿手法利落,关承宣看着她婀娜纤美的身影在小院的水井旁动作麻溜的摘菜,洗菜,不禁黑眸裡怔忪惘然,又想起在书院时,她本是一個娇滴滴千金大小姐,却扮成男儿装,为了那周牧禹,也时常干這些下人才干的活,他心情复杂得紧,堵得慌,既难受,又心疼,既钦佩,又酸涩,然后又恨她……
是恨的!
如果,她早早嫁给了他,她的生活就不会是這样子了。
自有一大堆仆人来服侍着,他会把她宠到天上去,继续過她的千金大小姐生活……
她的手,不应该做這些的;她的手,只需要给他研磨伴读,红袖添香,和那些京城裡的贵女小姐一样,日日染着凤仙花、泡着牛奶保养着……可是,他又觉得矛盾,如果,她和那些娇娇软软、只要在男人跟前就瘫软得像沒個二两骨头的女人一样,自己,当初会這样对她动心嗎?Μ.δdl℃ΗxWΖ.C
……
葡萄架子底下,唯有一声暗暗地叹息。
她因为自己的倔强、美丽、要劲而让他深深迷恋,可是却又不喜歡她過這样的苦日子……
今日春光明媚,白墙黛瓦的小小四合院,有槐树香,有畅畅的惠风,有浅浅的流云飘過。
终于把午饭做好了,香草建议今儿太阳正好,把桌子干脆也搬到葡萄架底下,在那裡开膳。顾铮觉得這主意好。香草遂将堂屋裡的桌子椅子全都搬過来,然后顾铮又去拿桌布。那是一块她新裁剪出来的蓝底白花大粗布,她和香草把桌布铺好,对着正在边上下棋的顾老爷和关承宣說:“你两谁赢了?不管谁赢了!都该吃饭了!”
……
接着,满院子的笑声,顾老太爷喜歡高兴着要嚷着喝酒的声音,顾铮当然不准,关承宣說:“要不,就只让老太爷喝一小口?我监视着他?”
老太爷道:“還是我這未来的准女婿好!”
院子一下沉寂了,顾铮脸绯红,小声道:“爹,你、你說什么呢?”
老天爷觉得自己昏了头,嗯咳两声,赶紧转過脸去。
关承宣则一脸微笑盯着顾铮,轻声道:“娇娇,你說,我会有那個福分嗎?”
最终,還是三岁小苗苗打破了這尴尬僵局,苗苗說,“咦?鱼呢?怎么沒见到鱼?我要吃鱼!”
這下子大家才终于回到正题——吃饭。
院中几只云雀的鸟声,有一树桃花正悄悄地绽放出花骨朵。
那鳜鱼,顾铮是用香叶清蒸的,把酱油和糖煮成汁儿,最后又淋上去,再用热油浇,再铺上细细的姜丝、葱花……鲜嫩美味。吃着吃着,关承宣道:“苗苗,听說你娘在叫你背诗,那你给关叔叔說說,有关鱼的诗词,都有哪些?”
苗苗想想:“鱼……鱼……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关承宣鼓掌,“好极了!将来我們苗苗,可是会成为大才女的!還有沒有?”
“還有,還有,木鱼敲破心還乱,只恨路标不向西……”
关承宣不吭声。
“木鱼”两個字,像是让他心窝疙瘩一声,很不舒服。
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嗽,老爷子顾剑舟涨青着脸,說声你们慢吃,便赶紧离开饭桌。
众人去看时,原是哮症发作了,嗓子裡,卡了口痰,怎么都咳不出来。
顾铮等赶紧過去,把顾老爷忙扶回裡屋床上躺着,又是拍背,又是端水。
关承宣自然也急忙跟去。
他撩衫坐在床榻,柔柔拍背:“伯父,伯父……”
顾老爷子脸又变得潮红,急忙朝他摆手。原来,那痰要咳出来了,意思是让他走开。
关承宣一时沒看懂,终于,再也坚持不住,顾老爷的痰,咳在了关承宣手掌心裡……還是他主动接的。
※※
用過晌午后,顾铮和萱草在厨房裡洗碗。
刷刷刷的洗碗水流声,洗着洗着,萱草叹了口气道:“他是個世子啊!世子爷啊!堂堂平安侯府上的掌上明珠!身份何其金尊玉贵!說句实在的小姐,都這個样子了,您竟還不愿意嫁他,我都替他叫屈冤枉了!您沒看见,他伺候老爷子时、不嫌累、也不嫌脏……這样的好男人,换做是我,就算入地狱我也跟定他了!”
顾铮沒吭声。
“小姐!”
萱草转過脸看她:“其实,你是不是怕自個儿成過亲,又有了孩子,会配不上他?可是,要我說,只要這世子爷不在意這些,您又何必在意呢?再說了,就算您结過婚生了孩子,可对他苗苗,试问,有些亲生父亲也不见到会那么疼的?”
顾铮依旧不语,半晌,把碗洗着洗着,才抬起头,眼眸怅怅地,“所以,他越是這样,我越不能嫁给他了?”
“为什么?”萱草问。
顾铮摇头,有些话不想解释,解释给這沒有、如她经历過情爱种种跌宕苦痛的小丫头也不会懂。
到了下午,关承宣随同小厮准备上马车离开,顾铮把一瓶自己新做的草莓樱桃果酱用盒子包装好了,笑吟吟送他:“這东西,不值当什么的?可万一您家府上的老太太、老太君喜歡呢?就当给她们尝尝鲜?若是她们不喜歡,就是扔了也无妨……”
然后,亲自托手送给他。
关承宣小心接過顾铮手裡的纸盒子,“……多谢了!娇娇费心!”
顾铮摇头,“你再对我說這個谢字,我怕是要钻地缝了!”
“……”关承宣只是笑。
顾铮又道:“那個保和堂的‘疾心丸’你怕也不好弄吧?您這次又共花了多少银子?我爹爹吃那药,很好……”
“我本来想好生谢過,可是,就是想不出還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来谢,我听小七說,那药丸,至少得五十两银子一瓶,哎,又让你破费了!說是尽量不麻烦你,但是却一次次的……”
关承宣:“药丸子?什么药丸子?”
他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娇娇,你說什么,我沒听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