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
周牧禹的心开始绮丽起来。
他当然不明白這时的顾峥只是在装腔演戏,女人的脸,看起比天上的霞光還要瑰丽艳美。
顾峥又关切地边帮他整理衣襟,边问:“呀,您這是怎么了王爷?你的衣服呢?你头发怎么也散了,走回屋裡去,我帮你梳梳头吧……”
徐茜梅在旁看着他俩,脸颊及整個五官都在抽搐扭动不停。
旁边周氏放下手上活儿,也凑過来笑,故意盯着徐茜梅:“是啊,禹儿,怎么一回事?快回你屋裡让你媳妇好生梳梳?”
嗯咳一声,又转身对徐茜梅說道:“你看呐,徐姑娘,這天色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你院子去了?
徐茜梅隐隐咬牙,把脚一跺。
顾峥又道:“王爷,我走不动了,能抱我回屋裡去嗎?那天我不是脚扭伤了,现在又开始犯起疼……”
她這模样還真像勾引唐僧的小妖精,小模样可怜,声音嗲得不行,脚当真一扭一扭,仿佛真走不动了。
徐茜梅在旁轻眯起眼睛,冷冷看着。
周牧禹一向性格沉稳表情冷峻,此时,女人這副模样,他哪裡還能承受,果真关切温柔地问:“你快坐下,快让我好生看看……”
周牧禹此刻的心,又如百炼钢遇见了绕指柔,又或者是油條泡了汤,整個筋骨都软瘫了。
他又想了想,“好,我這就抱你进裡屋去看看——”
便一把将女人打横抱起来,迈向厢房去了。
顾峥笑嘻嘻,把头一偏,靠埋在他怀中,手更是攀着男人的脖劲,眼角余光,却是冷冷注视徐茜梅的那脸,各种失望落寞与心凉。
徐茜梅這时的夫婿程文斌恰好敲门来了,好像是叫她回去吃晚饭。wWω.δDζcΗxωǒΜ
徐茜梅披头盖脸指着她丈夫程文斌就骂:“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是猪变的么?”
程文斌莫名:“娘子,你又在生谁的气?你怎么了這是?我招你惹你了?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徐茜梅看着自己丈夫那张庸俗不堪、又懦弱不堪的脸,像是鼻子禁不住一酸,口骂了声:“窝囊废!”
袖子一撒,气急败坏就走了。
厢房裡,周牧禹将顾峥早抱了进去,顾峥也从他怀裡跳下。
她走至菱花形窗格子前,透過窗格的缝隙,静静注视外面的人和场景,她的表情是僵涩的,麻木的……
徐茜梅气什么?她到底在气什么?這個和她从小情同手足、血浓于水的好姊妹,她当然在气——自己的丈夫,不如她的夫婿;她在气,自己为什么就永远過得沒有她好,永永远远,都像是被她压制着……顾峥慢慢地闭上眼睫毛,這一刻的真相让她感到好笑、又觉得悲悯心酸。
她用手轻轻去摸那窗格子的木门,缓缓地,将窗门再一拉,轻轻阖上,外面的世界,再也不想看了……人性本就复杂,人心也是如同海水深不可测,她为什么要去看那么清楚?人都說,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是啊,把什么都看得太清,這生活就很沒有意思了……
她還是给這男人梳着头。
既承诺過的事,当然得作数。
纤白细长的手指,轻捏着一個小木梳,男人坐在窗下的一面铜镜前。“你的脚,快让我好好看一看——”
他要起来,她把他肩头轻轻一按。“不疼了,我是骗您的……”
男人一愣,目光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她轻轻浅浅埋头一笑,依旧手拿着小木梳,把男人的脸再轻轻掰着对准向铜镜:“王爷,這男人的头发,一定要梳理养护好,女人十五便束发而笄,男人到二十才算是加冠成年,可见,从古自今,女人都比男人衰老得要快,成熟得要快……”
周牧禹胸口又如被春风轻扫過水面,缓缓悠悠荡過一层涟漪。“以前,咱们在书院读书,你也常常這样给我梳头发……”
他的眼眸再次迷离,朦朦胧胧中,仿佛又回到那個时候,半梦半醒间,大清早起来,书院的撞钟一响,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小木窗前,几朵洁白的栀子沾着一颗颗露珠从外面斜伸进来,光线浮尘,香味溢满了整间简陋小木屋。
她笑吟吟地,头上带着顶方巾小帽,发带飘飘,穿着书生才穿的白衣院服,那院服,袖极宽,剪裁也极不修身,堪堪遮住了胸前正含苞发育的女性圆柔。
“牧禹兄,我来帮你梳头吧……”
然后,就又开始念起诗来,一句句,蓄意挑逗。
“宿昔不梳头,发丝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還有還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裡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還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牧禹兄,假若我是女人,你会不会爱上我呀?”
“嗨,我是骗你的,你当我還真是祝英台啊,别那么看着我,你是有龙阳之好么?”
她羞涩地低垂下眼睫毛。“世上、世上可沒那么多祝英台的……”
那时,他好半晌都是沉默,又過了一瞬,再一瞬,栀子花的香味越发飘散在整個屋子,有两字色彩斑斓的蝴蝶正巧飞停在上面,双双煽动着翅。
他喉结滚了滚,盯着那对蝴蝶。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是一個彻头彻尾的悲剧……”
“而這個悲剧,本不该发生的……”
“梁山伯不应该去挑逗祝英台,祝英台也不该去招惹梁山伯……”
“他们不是同一個阶层,所谓柴门对柴门,却为什么偏要和世俗对抗……”
“他们的爱情,可沒你想象的那么可歌可泣,更沒那么伟大……”
“這两人,压根是在犯蠢……”
“不值得同情,更不值歌颂……”
“啪”地一下,女人手中的木梳从他头上掉落下来。
女人乌黑清亮的眸子泪珠儿滚滚,乱纷纷糊满了一脸。“周牧禹,你去死!去死!”
她从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小木梳踩過,以袖捂脸狼狈哭泣着跑出了房门。
他轻轻捡起地上的木梳,始终面无表情,缓缓闭了闭浓密卷翘长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裡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還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本来就是個悲剧,是啊……为什么要让它发生?”
他一边狠狠捏着手裡梳子,一边低声呐呐。
木门外面,是关家世子关承宣既关怀嫉妒,又责备心痛的声音。“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他?!是不是?!我去揍死他!”
“我不要你管,你滚!你走开!”
“……”
※
往昔历历在目。
周牧禹忽然猛地把女人的手一捉,他头上的木梳又磕托一声掉砸下来。“娇娇——”
他一把将她猛扯进怀裡,“为什么时光就不能倒流,为什么——”
双手捧着女人的脸,埋头,就开始狠狠寻觅女人的唇,舔尝,吸吮,深深地吻。
作者有话要說:给周渣点根蜡~~~~~~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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