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變動
但這些仙人都是人爲製造的工具,爲了變強,他們甚至放棄了爲人的理智,以至於變成了臣服於自己強大力量的怪物,就如甲申之亂時大家爭得頭破血流的八奇技,到頭來始終只有少數幾個真正有資質的人能夠成爲“仙人”。
但即便冒着會變成怪物的風險,這些人眼見着能變成真正的“仙人”,總覺得自己就能成爲那個意外,紛紛捲進其中,追隨曜星社的人越來越多,儼然成爲江湖一個不可逆的潮流。
這引發了江湖中一些不願依附曜星社的門派和家族的不滿和不安。
而恰恰是在曜星社聲勢最浩大的時候,本來強勢介入其中的公司,忽然宣佈退出這場風波,履行之前和十佬的約定,不再摻和這場“成仙”的風波。
有人暗自嘲笑舉手投降的公司,有人則對公司突如其來的變動而感到不安。
不過,這些和公司統統無關,趙方旭領導下的公司在這件事上退的很乾淨,甚至連有關曜星社其他事項的任務也選擇放棄,避其鋒芒,徹底退居二線。
然而,伴着公司徹底的出局,這場霍亂愈演愈烈,已經波及到整個江湖了的人了,十佬會也不得不出面商議此事。
“說實話,我不覺得我們十佬會能商議出什麼結果。”
說話的是牧由,江湖上除曜星社之外另一個專攻情報組織江湖小棧的現任掌門,和曜星社這種發展時間短、發展業務廣且最早是從國外發源的組織不同,江湖小棧的歷史和在座各位大佬門派的歷史都快要差不多了。
就像唐門專事暗殺一樣,江湖小棧是自古以來就專職搞情報的組織,所以無論是現在異人界的事,還是過去的事,只要有需求,江湖小棧的人都能幫你。
如今的亂局,要說誰最清楚,非牧由莫屬了。
“下頭的小子們表面怎麼說,實際上怎麼做,我想各位都是最清楚的了。”說到此,他意有所指地瞥向對面的陳金魁,“現在大家都陷進去了,我們這幾個老東西說再多,決議出多少事,下頭人不執行,也是白搭。”
他瞥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解空大師,心想,怕是有心也無力。
“那也不能徹底放任不管。”風正豪出面,嘆道,“這裏面有太多無辜的人牽扯進去了。”
低階異人能夠在曜星社的幫助下轉化成高階異人,但要想成仙那可就是癡人說夢了,這些小蝦米們不管願意與否,一旦捲進去就是一個死字。何況,也只有最初投身曜星社的人獲得益處了,後來的人被排擠在外不說,還成了墊腳石,成了被洗過魂的奇技軍團。
成仙的風□□到最後還是演變成和當初甲申之亂一樣的結果。
一部分人死在了爭奪成仙機遇的路上,一部分人死在成仙的過程中,還有大部分於這場霍亂中被無辜牽連又無力反抗,只能等死的人。
時間僅僅過去不到一個月,卻已經造成了遠超當年甲申之亂的傷亡。
低階且無門無派的異人們無處可去,只能大批大批地投奔天下會,以求短暫的平安,這股風吹到整個圈子裏,短時間天下會瘋狂壯大,但風正豪還來不及高興,比起這個如何護住這一羣如今稱得上累贅的人,對他來說成了首要的事。
牧由瞭解如今風正豪的情況,心想,也沒安好心,估計就等着混亂過去,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
“那也辦法啊,我看一個個上趕着要成仙呢,咱們這些老東西還是別去當絆腳石徒增人嫌了。”呂慈故意作態,試探在場衆人的反應,“要我說啊,成仙也挺好的呢,說不定能多活幾年。”
陸瑾早看出了他的目的,冷哼了一聲,沒搭腔。
若說誰的資歷最老,在場非關石花莫屬,但她也不想搭腔,不過陳金魁偏偏把她拉下水:“大輩兒怎麼想呢?”
關石花笑眯眯地踢皮球,推諉道:“我早退居二線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說起來小那前段時間不才跟那羣仙兒們交過鋒嗎?有沒有什麼想法?”
那如虎和全性的丁嶋安並稱異人圈的雙傑,確實是如今實力最強的後輩之一了,但是他也不單單是靠實力上任的,他能這麼年輕就爬進十佬會,背後少不了公司的助力,這就導致他在十佬會的地位很尷尬。
所以他平時基本不說話,緘默的快和少林的解空大師一個頻度了。
因此被關石花點到,他先是愣了一下,低頭自謙道:“不算交鋒,只是剛好碰見了,沒辦法纔出的手。”
風正豪哈哈一笑,奉承道:“那兄英傑,本事過人,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那如虎本來想就這麼混過的,結果這一下把他捧到高處去了,他心底嘆了口氣,還是說了:“當時交手的時候,有一個確實和傳聞一樣,實力強勁,靈力充沛,且恢復能力極強,手段也是我從未見過的。”
“差點栽在上面。”
“不過”那如虎雙手合十,緊緊交疊着,思索半晌說道,“我不覺得這是人。”
“是嘛,不是說他們是仙嗎?那當然不是人了。”
那如虎頓了頓看向說話的陳金魁,神色莫測:“您是說失去神智的那種嗎?”
陳金魁一怔,臉上玩笑的表情散掉了。
那如虎斟酌片刻,說道:“各位修行到這種地步,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磨練和艱苦的修煉,心性早就經過磨練,非常人所能及,可是現在有個捷徑能讓你越過這些東西,直接‘成仙’,我怕就算能成爲仙軀,心性也沒那能力去駕馭這具驟然變強的軀體了吧。
那如虎看向作爲術士的陳金魁,問道,“您是術士,比我更明白什麼是‘心猿意馬’。”
話落,沉默許久的解空大師竟然雙手合十,嘆了一聲“阿彌陀佛”,輕聲道:“他們皆入魔了。”
他想到自己的弟子肖自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自己這個擋在他成魔之路的絆腳石又能絆住他多久呢。
“我們這些修煉的人,說到底都是在度己,度心罷了。”
那如虎微微頷首,朝解空大師點頭示意。
呂慈道:“照這麼說,所謂的‘成仙’只是一場騙局?”
陸瑾隔空點了一下呂慈,笑道:“怎麼能說是騙局呢?甲申之亂出世的八奇技不也是這樣的嗎?”
“八奇技到現在還能傳下來,還發展的這麼好,我想跟仙人、仙蹟、仙術都沒關吧?”
風正豪眯起眼睛。
陸瑾一把年紀了,熱血反倒沒隨歲月冷掉,反倒越來越沸騰。
“我看是人的問題吧?”
呂慈呵呵冷笑,不想管他發瘋。
關石花笑眯眯地說:“我想跟這個也沒關係,八奇技還算是人的東西,成仙則超過人的範圍了,這不是異人能隨意插手的事。”
“妄圖成仙,下場如何,小那也已經告訴諸位了。”
“當然,若能遇上心性堅定者還說不定有意外發生,但這種概率微乎其微。”關石花家裏的手段就是和各路動物神靈簽訂契約,是真正的御靈人,他們對神靈這一類的東西最爲敬畏,她笑道,“神明該是我們供起來,可不是我們腌臢之人能成爲的。”
哎,牧由想,商議了半天,也就說了這些。
他提醒大家把話題拉回來:“大家還是想辦法怎麼把這場難關度過去吧。”
“度?”呂慈奇道,“這麼大的事我們管的住嗎?”
風正豪點點頭,應和道:“波及的人太多了,我想已經不只是異人的事了。”
呂慈冷道:“曜星社搞出這麼大的事,追究來追究去,可追究不到我們頭上,既然惡劣的影響已經造成了,我們就不能再讓公司作壁上觀,我們都這麼難了,得把他們拉下水。”
“不是最愛維護和平了嗎?現在機會來了,讓他們這些愛管閒事的自己去處理。”
呂慈早在‘仙人’出爐之前就站在公司一邊,這事人盡皆知,因而不論他這話說再難聽,大家也聽得出他真實的目的。
把之前強行趕出局的公司,給“請”回來。
牧由見呂慈和風正豪擱着一唱一和,有點頭疼,心道,搞了半天目的原來是這個。
趙方旭,你可真是個老狐狸。
北京公司總部
曲柯看了公司這邊關於“成仙”霍亂的調查報告,問道:“趙董,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您還不出手嗎?”
“出手?”趙方旭淡道,“咱這次不能主動出手。”
“知道請神嗎?古時候爲了求雨,又是修廟又是獻祭的,越是千辛萬苦求來的東西,就越是珍惜,求來的東西也不再只是一條平平無奇的龍,而是被人讓渡過權威的龍神。”
曲柯已經對這些權勢爭鬥徹底麻了,吐槽道:“那您可千萬悠着點,古時候也有求雨不成,一氣之下炮轟龍王廟的。”
趙方旭笑道:“所以,纔要審時度勢,把握時機嘛。”
“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着急了?”
“現在局面,您難道看不見嗎?”
“看見了,但時機沒到,現在出去什麼也做不了。”趙方旭老神在在地就着搪瓷杯喝了口熱水。
恰在這時,門被猛地咚咚地敲,接着還沒等趙方旭應答,年輕的小助理就已經闖進來了。
這位小哥緊握着手機,喘着粗氣,也不知道是知道什麼震驚的大事件了,曲柯好奇地轉過身,就聽助理大聲吼道:“趙董,完了!老天師又下山了!”
還沒等趙方旭做出應答,緊跟着他身後,蘇祕書揣着文件,走進來,溫聲道:“趙董,十佬會那邊邀您一敘。”
接連兩個重磅消息,曲柯被砸得腦袋暈乎乎的,可見趙方旭還是那個不鹹不淡的淡定模樣,他喝了口熱水,將杯子輕輕釦在桌上,神神叨叨地說讓人聽不懂的話。
他說:“冬天快到了。”
武當山
王也自逐出師門後就沒他地兒住了,再回武當,在他師父雲龍道長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被一衆師兄弟趕出師門。
沒辦法,他總不能大冷天的在武當外打地鋪。
這不僅危害他的生命健康,還有損武當的形象。
而且雲龍道長要是看見了,肯定還來不及心疼,就已經一腳把他踹下山了。
出於大局考慮,王也只能一趟趟地上山,再一趟趟下山。
秋已過,初冬轉瞬即至。
沿着長廊拾級而上,呼出的熱氣瞬間在空中凝結成具象化的霧,王也覺得今天的山風有點大了,拉上圍巾將下半臉也給蓋住了。
他半馱着背慢悠悠地爬上,不過最走到山門時,來了個不速之客,定睛一看是趕他下山的師祖。
王也愣了愣,垂手給他師祖行了個大禮。
“你已被逐出武當了還回來做什麼?”師祖嚴肅地問道。
王也苦笑着撓了撓頭,道:“我也不知道能去哪了,走了許多地方,覺得還是這最清淨。”
“你求清淨?”師祖奇道,“你若真是求清淨的人,你當時就不會下山,風后也不會出世。”
“還是說求清淨的另有其人。”話音未落,人已至,師祖轉瞬間來到他身邊,在王也還不及反應之前,扯掉了藏在厚厚的圍巾之下的噬囊,王也臉色一變,可師祖搶到噬囊已退回了原處。
師祖打量着手中的小玩意,嘆道:“小也子,你想帶這孩子來武當尋清淨麼?”
“你難道認爲武當足夠清淨麼?”
王也懊喪地蹲下來,捂住臉,無助又茫然:“我不知道。”
“師祖,我也不知道究竟哪裏能算得上清淨了。”
他滿懷希冀地擡頭,小心翼翼地求一個答案:“您能告訴我嗎?”
可師祖看他許久,搖了搖頭。
“小也子,你的道不在這裏,”師祖眼中是滄海桑田過後,於世不論萬物的悲憫,他將噬囊拋給他,勸道,“莫要再陷入魔障了。”
王也捧着師祖丟過來的噬囊,見師祖背身沒入重重疊疊的山門,他遙遙相勸:“下山吧。”
王也緊緊捏着噬囊,然後輕輕將其放到衣兜裏,他跪到地上,伏地拜謝道:“多謝師祖。”
他一路沿着山路往下走,最後在山下的一家小餐館,點了一碗又貴又難喫的面,剛吃了一口,店裏跳出來除他之外第二個人。
那個人渾身邋里邋遢的,穿着單薄的秋衫,衣服上蹭了不少泥,頭髮披散着,亂七八糟的,還沒街上乞討的流浪漢體面。
實在奇怪的有點出衆了,王也注意到她直徑朝他這走過來。
“牛鼻子哦!”
那個人掀開她臉前披散的頭髮,露出一雙瑩瑩的眼睛,王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便聽她說:“我老漢兒死了,我沒家了,我想找張楚嵐。”
“你曉得張楚嵐在哪不?”
王也聞言,渾身一僵,頂着馮寶寶乾淨的眼眸,掏出那枚噬囊,低聲道:“他死了。”
“死了,死了。”馮寶寶看上去還是沒心沒肺的,她接過王也手中的噬囊,透過噬囊上的空鏡只能看見模糊的一點
馮寶寶一直重複“死了”這個詞,王也一開始沒當回事,但到後來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他沉下心去觀察馮寶寶,發現她周身一向纏繞不散的清風不知何時忽然停了,而馮寶寶的靈炁裏竟然發現了張楚嵐的!
“寶寶,你”
王也還未詢問便震驚地看着馮寶寶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睛裏此時竟然盛滿了悲傷,眼眶裏凝着晶瑩的水珠,滾到臉頰上,捧着那枚噬囊,恍然大悟:
“張楚嵐,死了哦。”
師祖的話又浮現眼前。
[小也子,你的道不在這裏。
[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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