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3-即将落幕
所以姜青从来不和优菈讨论什么原因,或者劳伦斯是否应该沦落到這副境地這种問題上面。
這种只能够往上翻扯的問題,谁都有道理谁都有立场。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理由的,光是结果,就已经足够用了。
特瓦林袭击蒙德城,即使不把引发的魔物暴乱算在其中,光是最后的那一次风暴席卷全城,就不可能沒有人员伤亡。
当时荧刚刚踏入蒙德城,安柏甚至還有心思教导她如何使用风之翼。
可见当时的环境尚且算是和平。
普通人在沒有提前预料到這种危机的情况下,真的卷入其中,死伤几乎是必然的。
不過即便如此,难道琴或者迪卢克,還真的能够因此而呵斥特瓦林?
温迪给的理由不是为了特瓦林,而是为了琴。
迪卢克很清楚,蒙德既离不开温迪,也不可能离开特瓦林。
温迪是钳制特瓦林的唯一缰绳,古老的风之龙对于蒙德沒有什么眷恋,如果沒有温迪,祂之后也许還会帮助蒙德,但這主要看心情。
而特瓦林就更不必多說了,在巴巴托斯衰朽已成定局的今日,祂要么是未来的风之神,要么是失去了风之神时,蒙德唯一可以依仗的高层武力。
和祂把帐算的太清楚,来日就难免要面对這么做的后果。
琴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为难。
這不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因为实力的問題而感到棘手,当然按照后来的发展来說,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迪卢克才知道,想要获得一份够用的实力其实是很困难的——更困难的是,在眼下的环境之中,几乎沒有所谓的够用。
想要和愚人众正面对垒,至少也要有和一位执行官对等的实力。
可正常的攀升实力,人类的成长上限实在是太明显了。
论及天赋,琴并不觉得自己比谁会差一点。
但愚人众的女皇亲手赋予对方神恩,這种外力作为补充的手段,在蒙德是不可能的。
巴巴托斯并沒有這种意愿。
琴能够压制女士,是因为至冬不愿意和蒙德,在地位和权力上她天然胜于罗莎琳。
荧看了一眼琴的面色,心下升起波澜。
這种情况她亲眼目睹過很多次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最后却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够成功的。
更何况,她自己都有被人截停的倒霉歷史,连兄长都给弄丢了,现在還生死不知。
想到這裡,荧的心情不免有些急促。
不過她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比坎瑞亚被毁灭的時間,空被抓走应该是在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坦率些說,這么长的時間,如果真要出什么問題,空哥早就该人生重来了。
更何况,当时她和空基本算是被碾压。
能杀但不杀,那对方肯定有所求。
荧不相信巧合和偶然,既然自己只是被封印了,那么对方就肯定需要自己活着,需要自己去做某些事情。
她不介意按照对方的安排走下去,因为在无法反抗的時間裡,這是唯一有机会翻盘的可能。
他们各有心思,都在等待一切的落幕。
特瓦林沒有什么愧疚。
祂和凡人是两個世界的生命体,在诞生之初,祂就是翱翔在天空的风之龙。
巴巴托斯当初和祂订立契约,特瓦林也确实愿意为巴巴托斯而驱使。
包括成为蒙德的东风之龙,守护蒙德。
但這并不意味着,祂就对保护蒙德有什么太大的执念。
說到底這些行动不過是出于对巴巴托斯的尊重而做出的决定,蒙德并沒有给予特瓦林什么贵重的东西,祂当然也不会对蒙德有多少眷念。
“我来阻止你,是因为不希望你听从深渊。”
温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从容,“但這并不意味着,你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啊,特瓦林。”
在大约两千六百年前,魔神战争還沒有落幕的過去,特瓦林就已经诞生在了這片大地上。
当时的祂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而以祂的力量,任何的好奇,都有可能对凡人造成难以言喻的灾难。
也正因为這個原因,特瓦林被当时的蒙德人所畏惧。
后来是巴巴托斯出手,以琴声說服了特瓦林,使得特瓦林主动追随于自己。
但温迪从来不觉得,双方有什么从属关系。
說是眷属,可特瓦林并不需要服从祂的命令。
特瓦林默然不语。
祂的身上仍旧流淌着属于风神眷属的力量,因为這份力量,祂成为了东风之龙,在歷史上多次守护着蒙德城。
但巴巴托斯也确实說到做到了,這份力量绝非束缚。
如果祂想,就可以拒绝。
那么,要拒绝嗎?
温迪伸出了手,抚摸着特瓦林的脊背。
他并沒有多少劝說的意思。
在元素生命之中,龙形意味着力量。
弱小的元素生命如同晶蝶和史莱姆,而强大的龙形元素,却可以和昔日的魔神一战。
即使在魔神战争的时代,特瓦林也是足以扳动胜负的绝杀棋。
而在這個时代,特瓦林几乎是无敌的。
問題就出在這個几乎上。
在這之下的問題,蒙德人自己就可以解决。
而這之上的問題,特瓦林也不可能解决。
与其如此,不如让這位過去的朋友背负着自己的祝福,飞的更加自由和从容。
“伱并不亏欠蒙德任何东西,在五百年前,杀死杜林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温迪如此說道。
如果沒有特瓦林,蒙德的歷史到了那個时代就要画上句号了。
“我明白了。”
特瓦林做出了决定。
祂并沒有說出口,而是用风席卷着迪卢克他们坐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我們回去吧。”
下一刻,龙的羽翼震动,朝着蒙德城的方向飞射而出。
“這下就真的结束了呢。”派蒙拍了拍胸口,“仔细一想,這段旅程好像也沒有什么危险的嘛。”
琴和迪卢克几乎全程保驾护航,派蒙确实沒有感觉到什么危险。
荧翻了個白眼。
小家伙一打起来就往后面钻,這能感受到什么危险啊。
“如果特瓦林一起回到了蒙德城,這件事情确实已经结束了。”
琴点了点头,神色轻松。
一码归一码,她对特瓦林的力量還是很有信心的。
愚人众能闹出什么乱子?
他们总不能把至冬女皇拉来吧?
温迪盘腿坐在特瓦林的头顶,俯瞰着蒙德的领土。
他见過空的。
五百年前的空曾经在大陆上行走,虽然他的名号并不为人们所熟知,但他的力量,温迪记得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知道空,所以在看到荧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某种巨大的变革已经开启了。
不過人不能只准备一個计划,荧也许可以相信,冰之女皇的计划也未必不能做一手投资。
反正,只是一枚沒有什么用处的神之心而已。
琴還不知道,她觉得故事已经结束的时候,坐在前方的风之神已经做好了另外的决定。
沒有言语,但特瓦林已经“听到”了温迪的决定。
祂并沒有阻拦的意思,而是加快了飞翔的速度,以求更快的抵达蒙德城。
从风龙废墟到蒙德城的距离十分遥远,但特瓦林可以跨越高空走直线,再加上祂的速度本就远超众人,蒙德城很快便进入了视线之中。
【這种速度,果然沒有认真啊。】
迪卢克眼睛微眯。
如果特瓦林早点爆发出這种速度,大家也不用打了,早就可以考虑回家了。
能飞,而且是這种等级的速度。
到时候连碰都碰不到,就只能被打了。
這能赢全靠对方放水。
温迪吟唱的那些诗歌,不会真的是他自己亲手编的吧?
那么多英雄史诗,他虽然沒有亲自出场,却也在背后引导他们该如何行动。
就好像现在一样。
啧,作为神明的巴巴托斯不太好說,不過作为吟游诗人的温迪,他显然是其中翘楚。
普通的吟游诗人全靠编故事,温迪也差不多,他也是去编写英雄传奇然后去传唱。
【不過,這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迪卢克心下平静。
哪怕被当作棋子摆弄,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也无所谓。
他過了随便生气的年纪,也不觉得被人摆弄就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正常和特瓦林打,恐怕是一点机会都找不到了。
可按照温迪的安排走,眼下龙灾解决了,愚人众马上要被踢出局,特瓦林也回归了蒙德,成为了蒙德的庇护者。
结局這么好,何必想太多呢?
這本来就是蒙德的神,服从祂的安排也算是合情合理。
······
“在旧蒙德时期,我們曾经有机会击败温妮莎。”
神眷并不是无敌的。
温妮莎的出身让她天然容易得到普通人的共情,再加上当年劳伦斯的统治确实残酷,所以她很容易得到了普通人的认可。
但人数并不是决胜的关键。
当时的蒙德大致可以当作一块蛋糕,劳伦斯是划分蛋糕的人,而周围還有一众贵族,他们追随劳伦斯,是一個餐桌上的朋友。
劳伦斯,和以劳伦斯为首的贵族派,他们霸占了当时蒙德的大多数资源,培养出来的兵士也是最为精锐的。
兵甲、体魄還有元素力,這些他们也是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优势。
哪怕温妮莎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但贵族派的力量仍旧更加强势。
温妮莎能够引导民众,赋予他们理念和信仰,可這還不够,远远不够。
贵族派当时已经无路可退了。
劳伦斯引导的利益联盟让他们不舍得放弃。
推动奴隶制,压迫民众等已经坐实的罪孽让他们不能放弃。
所以哪怕他们知道了温妮莎背后有风神,他们也只能抗衡到底。
走到了這一步,在温迪不愿意真的站出来的时候,蒙德的走向一直不明显。
即使温妮莎真的能赢,也要把蒙德数百年的发展赔进去。
但最后的结局是,温妮莎轻取胜利。
不是贵族派完全不会打仗,而是他们遭遇了“背叛”。
优菈面无表情。
這段歷史她過去每年都要看无数遍,温妮莎的每一步行动,谁支持谁倒戈···只要在劳伦斯的记录上有写的,她都能够背下来。
“贵族们的甲士選擇了背叛。”优菈看向了高台上的老人。
众多的劳伦斯人们汇聚一堂,等待老人的决定。
“甲士们同样享受了贵族派的利益,而且也习惯了贵族派的特权,他们沒理由突然背叛的。”
他们默不作声,内心却都有想法。
利益相关就是责任相关,贵族派的利益是通過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特权得到的。
再不把蛋糕做大的情况下,他们得到了,就意味着有很多普通人失去了。
這不是說退出了就能退出的,享受了這种利益和亲手杀了那些失去利益的人沒什么区别,完全是债务在身。
而且享受過了特权,谁還能够接受温妮莎打出的口号呢?
温妮莎时代的骑士们跟民众的仆从沒什么区别,但在贵族时代,他们都是民众的爸爸。
有很多理由挟持着他们不得不站在贵族派的一边,不過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大批甲士背叛,加入了温妮莎的阵营。
這不是他们的道德水平突然高了,高到会为自己過去的错误而忏悔。
压迫人的时候沒有這种觉悟,决战时刻觉悟突然就高了,为自己的错误痛哭流涕,這需要一点点助推力量。
他们各有猜测,但却保持着沉默,等待老人的回答。
老人拿出了一份契约。
“【背风的密约】。”
他高举手中的契约,面色严肃。
“這份密约的內容,贵族派的行动其实是一场叛国的交易。”
“我們背弃风,背弃蒙德,将蒙德的一切都卖给了邻国的岩之神。”
他手中的密约散发着辉光。
這份密约末尾,刻着一道非神明不可为之的神圣符印,其名为「岩王帝君」。
這是真正的铁证。
沒有人可以模仿摩拉克斯的符印。
即使有這個能力,也要考虑這么做的代价。
所以在当年,這份密约成为了推到贵族派的最后一击。
甲士们追随贵族压迫民众,将他们视为奴隶。
正因为兵士们亲手做下了這种事情,所以他们更加清楚,成为奴隶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干脆反戈一击,投奔了温妮莎。
低下仍旧沒有声音,但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但你我都清楚,事情的真相绝非如此。”老人的腰杆笔挺,“先祖们曾是蒙德的国王,怎么会有国王压迫自己的子民,目的是为了成为其他国家的臣属呢?”
“我們曾是這個国家的国王,贵族们将依附于劳伦斯视之为荣誉。”
“這种契约,沒有人会答应。”
這份密约的問題几乎是一眼可见的。
劳伦斯正是因为想要成为国王才走到了今天,如果他们会对御三家的权势满意,也不至于会有温妮莎的揭竿而起了。
结果走到最后,他们就是为了给璃月打工?
那为什么不安分守己一点,直接给风神干活呢?
在蒙德他们是风神的御三家,到了璃月,璃月已有的既得利益集团可不会让他们坐大。
辛苦半天结果成为了对方臣属的臣属···這得是什么样的天才计划啊!
如果真如契约所言,那么璃月不可能不派出千岩军支持。
贵族们一旦失败,這份完全有利于璃月的契约自然就失效了。
可从头到尾,璃月的七星和仙人都沒有任何反应。
贵族派知道,温妮莎也清楚。
這不過是最后一根稻草而已,给了甲士们和某些贵族们背叛的理由。
温妮莎得到风神的赐福之后,贵族派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了。
劳伦斯是风神扶持的家族,但距离那個时代已经過去了上千年。
而温妮莎是风神现在選擇的使者。
风神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這种时候祂又弄出了背风的密约這种东西,這当然不是给温妮莎看的,而是给贵族派看的。
风神肯定是可以直接解决問題的,祂换了一种柔和的手段,大家就很清楚祂老人家的意思了。
想要权力平稳地過度,并且不希望蒙德闹出太大的乱子。
這也就意味着,谁能够早点洗心革面,回头是岸,那還是有机会保住自己全家的。
风向变动之后,该倒戈的倒戈,该背叛的背叛。
他们之前强撑着,也就是担心温妮莎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只要和劳伦斯有关系她都不放過。
眼下风神的态度有了,他们自然就不再和劳伦斯同仇敌忾,开始各奔东西。
贵族派土崩瓦解,温妮莎轻取胜利。
只有劳伦斯,他们是旗帜,沒有選擇。
依附于劳伦斯的贵族们随时有机会侍奉新主,唯独劳伦斯不可能。
“在先祖们失败之后,他们将這份【背风的密约】保留了下来,交给了后世的我們。”
“现在正是劳伦斯最后的尊严了。”
他也不聊什么未来和希望。
“自温妮莎的时代开启之后,劳伦斯再无任何的未来可言。”
“我們不能够离开,也不被允许立足。”
“先祖所遗留下来的枷锁牢牢地束缚在我們所有人身上,束缚在劳伦斯身上整整上千年。”
他的面色严肃,语调并不激昂,但已经够用了。
会感同身受的。
和他们聊先祖,這些人恐怕都是怨恨居多。
享受的事情先祖们做了,最后留下来的债务绑在了他们身上。
血缘并不能够成为释怀的原因,反而只会让他们越发的不满。
但如果聊现状,他们都满肚子苦水。
“如今我們還有一次机会,一個让蒙德人,让骑士团付出代价的机会。”
很多人看向了优菈。
她是最不该出现在這個地方的人。
少女缓缓站起身,神色从容。
“千年来劳伦斯人很少又被允许加入骑士团,他们总是以为我們心怀鬼胎,仿佛时刻想着如何颠覆骑士团的统治,将蒙德的歷史拉回上千年前。”
“那個我們称王,他们俯首求生的年代。”
简直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挂着個劳伦斯的姓氏,优菈都想要嘲讽那群神经病。
蒙德是风神的,而不是任何一個人的。
风神给了一把权杖,给予权柄管理蒙德,還是分给了三個家族。
帮忙管個家,你怎么還把自己当主人了啊?!
风神是不管事,但人家的东西你也不能管两天就当成自己的吧?
神明的东西你都敢贪,现在好啦,你们是下去了,我們還得继续受累。
但她就是個劳伦斯人,所以她沒得选。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之前有沒有這种想法,但我现在有了。”优菈语气冷淡,“他们都觉得我們有這种想法,想要重新称王,继续奴役他们。”
“那我們不能沒有。”
“千年来所有的劳伦斯都是一样的结局,无论我們想要做什么事情,总之就是在意图颠覆骑士团的统治,想要重新提起奴隶制。”
“我并不是第一個加入骑士团的,但我們的结局显然相差无几。”
想要改变命运的劳伦斯人太多了。
不說是站在家族立场上的,就算是背弃家族的,结果最后也得不到骑士团的重用。
蒙德人就跟吃定了劳伦斯一样,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活路。
台下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出身劳伦斯却又背叛的人不是沒有。
有些人想改变长大的环境,有些人想要逃离,這都是常态。
为了逃离這座泥潭,背弃劳伦斯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优菈会是新的背叛者么?
“我們想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我們想做什么。”
“劳伦斯沒有希望了。”
“即使今天仍旧沉默,也不過是把死亡交给了另外的劳伦斯。”
“而如果今日選擇反抗,我們起码可以得到尊严。”
她快步走上高台,环视所有人。
老人将密约递给了优菈,她毫无犹豫地举起,话语冰冷。
“诸君,生死从来不在你们的手裡,你们只能選擇死亡。”
“但你们可以選擇有尊严的死,或者继续在這個环境之中磋磨。”
不远处观望的女士若有所思。
【背风的密约】···居然還有這种东西,能够用在璃月那边的行动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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