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無盡黑夜的曇花
???
常小魚愣了一下,揚頭道:“你是哪一根?”
“在下海鯨堂話事人。”後邊連名字還沒來得及說,常小魚便打斷道:“麾下小弟高達六個,守着一家又破又爛的脫衣舞酒吧那個?劉洋輝是吧。”
劉洋輝是跟雙斧幫喫飯的,簡言之,是雙斧幫的狗腿子之一,此刻老大被圍,正是表忠心的時刻。
隨後他更是大着膽子上了臺,就站在常小魚的旁邊,指着常小魚的臉說道:“這個人,我沒見過,也不知道是新宿的誰,今天是我們新宿頭目大會,怎麼能輪得到他來指指點點?”
“他算個什麼東西!”
就在這句話,話音還未徹底落下的瞬間,常小魚一咬牙,擡腿就是一記狠狠的高鞭腿,猛然踢在了劉洋輝的後脖頸上。
咔嚓!
這股從天而降的巨大力量,重重砸在劉洋輝脖頸上的瞬間,仿若一輛失控的重型吊車,幾乎是零點幾秒的瞬間,劉洋輝便趴在地上,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連掙扎都沒掙扎半分,隨後七竅流血,整張臉都變成了豬肝色。
這一腿,震碎了他整個頭顱上的血管,整顆人頭都變色了,又紫又黑。
場中譁然!
所有人驚的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常小魚收腿,同時朝着腳脖子上拍打了一下灰塵,“你什麼檔次?跟我開同一個會?”
“我能容你進這個會議場,你家祖墳就已經冒青煙了,你還有資格說上話了?”
有時候,批判的武器,不如用武器的批判來的更直接,更好用。
這一腿,踢的沒有任何狗腿子敢再上場,連腦袋都一個個縮了回去,面子固然重要,生命更爲寶貴,他們只是貪財,不會不要命,這筆賬他們能算明白。
“小鹿!”
“小鹿!”
荀志又站在臺上喊了兩句,眼淚也順着臉頰滑落。
剎那間,姚小鹿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的甩脫安重山的手掌,朝着臺子上奔來。
刀疤臉老高一看情形不對,頓時一個箭步上前準備攔住姚小鹿。
只要他攔下了姚小鹿,哪怕是當着整個新宿老大的面幹掉她也在所不惜,可要是讓她上了臺,今天安重山的臉可就真的掛不住了。
然而,他計算的很好,003被安排的更明白,自從常小魚上臺之後,003就已經悄無聲息的繞到了安重山的身後,爲的就是隨時搶回姚小鹿。
就在刀疤臉老高剛衝出去的一瞬間,就聽砰的一聲響,橫向裏,似乎有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衝出,狠狠的撞着老高,唰的一下飛出了七八米遠。
噗通!
一聲巨響,七八米外,003按着老高的脖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直摔的老高歪着頭吐血。
003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一臉壞笑道:“抱歉老哥,我這人,有點重……”
純機械改造的003,體型看似是個壯漢,然而體重卻遠超普通人,這幾百斤的重量砸上去,沒當場將老高壓成肉餅,就足以看出老高這個人本事也很了不起了。
聚光燈下,衣着端莊的姚小鹿跑向了荀志,這一次常小魚再沒控制荀志,任由他撲向了臺下。
這一幕,不知道荀志有沒有想過,或許在無數個深夜裏,在無數個暴雨中,他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似的,躲在橋洞裏,蜷縮着雙腿,腦中想着姚小鹿的臉,嘴角掛着幸福的笑,就這樣,在狂風暴雨中入眠。
然而,當他醒來時,烏雲不會憐憫他,烈日不會饒恕他,不管是上天的還是人爲的痛苦,都將毫不保留的傾軋在他的身上。
這麼多年,荀志熬住了,在一聲聲狗子的叫喊聲裏,在翻遍了新宿街頭一座座垃圾桶無數遍的時候!
當他站在了一輛雷克薩斯跑車前的時候,當他喊出大哥別打我那句話的時候。
狂風暴雨,都將過去。
就連常小魚都感覺兩腮有點疼了,他下定決心要幫荀志找回老婆,不單單是想利用這件事攪翻整個新宿,更因爲當初荀志在跑車上說的那句話——大哥,你帶我喫頓飯,你就把我殺了吧,你對我那麼好,我相信你殺人肯定不疼。
在許久的歲月裏,從沒有人,正眼看過一次這個流浪漢,這個乞討者,這個拾荒度日的失敗者,當常小魚那一抹善意的光,驅散他頭頂世界的陰霾時,他竟心甘情願的死在常小魚手中。
或許……他也絕望過?
常小魚曾經用自己的本事,檢查過荀志大腦中七秒的記憶,荀誌喜歡跑車的原因,是因爲他的老婆去東瀛旅遊之後,就不再回來了。
同行的,回來的女子說,他老婆看上了那裏的一個有錢人,那個人開着跑車,住着豪宅。(其實是受了安重山的威脅和收買。)
但是荀志不信,因爲他知道姚小鹿不是那樣的女人,所以他毅然決然的來到了東瀛,來到了新宿——姚小鹿失蹤的地方。
後來在荀志的大腦被打爛之後,當他變成一個智障之後,他就在新宿街頭努力的去尋找每一輛跑車,他不是在找跑車,他是在找那個日思夜想的女人。
當兩人抱在一起的那一刻,船山美子眼含熱淚,第一個起身用力的鼓起了掌。
她一帶頭,其他人紛紛跟着鼓起了掌。
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姚小鹿白皙的手掌撫摸着荀志略顯滄桑的臉頰,輕聲啜泣道:“志哥……”
荀志抱着姚小鹿,眼裏都是淚,只是緊緊的抱着,哭着。
姚小鹿道:“我曾經想過死,可是死了,你可能要誤會我一輩子,我不會因爲別人有跑車,有豪宅,就會跟別人走的,我在等,哪怕等到老死的那一天,我也要等到你。”
荀志的大腦早就被打傻了,他只知道姚小鹿,其他的很多細節都不知道了。
常小魚道:“我檢查過他的大腦,我知道他的記憶,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他堅信你遇到了什麼事情,所以變賣所有家產,來到了新宿。”
“在夏國,他是語文老師,你是數學老師,對吧。”
姚小鹿重重的點頭,臉頰早已被淚水打溼。
安重山咬牙道:“小鹿,回來!”
“你說過你要跟我一輩子的!”
驀地,姚小鹿回身,竟是暴吼道:“那是因爲你承諾過我,不殺荀志,我才向你保證的!”
這聲怒吼,如同隱忍多年的雄獅,踏上巔峯,昭告天下,又如熬過無數個黑夜的曇花,在這一刻燦爛綻放。
“我只是來新宿旅遊而已,你給我下藥,囚禁我,收買我的姐妹,讓她回夏國告訴我的老公,說我貪戀錢財留在這裏。”
“安重山,你真是蠢的無可救藥,你一點都不瞭解一個女人的時候,你怎麼敢讓別人編出這樣的謊言!”
“恰恰是你這個謊言,成爲了這件事裏最大的漏洞!”
“荀志被你派人打成傻子之後,是我藉助爲數不多的外出機會,找了一對懂夏國語言的老夫婦,我給他們錢,讓他們救濟荀志。”
說到這,姚小鹿慘笑道:“安重山,你眼線那麼多,想必後來你也知道了吧?”
“我告訴你,倘若你不管這件事,能讓荀志有個喫飽穿暖的地方,我姚小鹿這輩子也就認了,我真認了!”
“你有那麼多的地盤,你有那麼多的小弟,荀志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打得過你,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把我搶走,你知道,我知道,荀志也知道!”
“可你爲什麼要派人,先後毒死那一對老夫婦?我要求不高,我只希望成爲傻子的荀志,能有口飽飯喫啊!”
說到這的時候,姚小鹿再一次淚崩了,她摟着荀志,像是撫摸自己孩子那般,顫抖着摸着荀志的後腦勺,“你非要逼的他無路可走,去垃圾箱裏找喫的,你恨不得他隨時死掉!”
安重山的後槽牙咬的咯嘣響,這事他賴不掉,因爲那對老夫婦不是正常死亡,就是被人毒死的,只不過下毒的手段很高明,況且也沒人關注這一對無子無女的老年人,死了也就死了。
沒想到,姚小鹿卻是冷笑一聲,“兩年前,我爲你生下的孩子,你知道爲什麼會死嗎?”
“今天當着新宿所有頭領的面,我來告訴你,他不是喫奶嗆死的,是我把他捂死的!”
“我不會給你安重山留後!”
此言一出,再次震驚全場。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捂死了她與安重山的孩子。
這句話,顯然也打在了安重山的七寸上,他的大腦劇烈的,幅度很小的抖動,整個人逐漸陷入一種癲狂狀態。
“不可能……”
“不可能……”
“你不會這麼做的,你不是那樣的人!”
姚小鹿再一次慘笑道:“對,我不是那樣的人,都是你安重山把我逼到了這一步!”
“住口!”
“我讓你住口!”
安重山暴怒的吼着,朝着臺子上跑到,刀疤臉老高一看不對,連忙上前想阻攔安重山,不成想003一個大跳,先一步躍然臺上,竟是擡手從自己的後脖頸中抽出一把長刀,塞進了荀志的手中。
“去!”
他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卻抓着荀志的手,狠狠的刺向了安重山的心臟。
噗嗤一聲!
刀刃從身前刺進,從身後掠出,殷紅的鮮血順着刀尖往下滑落。
“小鹿……”安重山瞪着雙眼,朝前舉着右手。
又是噗嗤一聲,003抓着荀志的手,拔出了長刀,爾後嘿嘿笑道:“姜爺,事我來幹,但雙斧幫的地盤,咱可說好了,一人一半。”
姜景瀾本來得意的正在偷笑呢,這一聲姜爺喊的,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他。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句話,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你在胡說什麼!雙斧幫跟我有什麼關係!”
003忙又說道:“對對對,這事跟姜爺沒關係,是我一個人乾的!”
他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顯得真有那麼回事,只是姜景瀾氣急敗壞了。
所謂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怪就怪這黃泥巴掉的位置太刁鑽!
場中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也沒人敢多說一個不字,因爲進場之前,所有人的武器全都被收繳了,真要打起來,赤手空拳的話,就這一個003,往臺子邊上一站,沒人敢上來。
六本木組的新一代若頭——佐竹,此刻輕輕往前壓低身子,湊在姜景瀾身後說道:“姜桑,我們與雙斧幫的干係肯定脫不開了,既然如此,就趁着這個機會,殺乾淨雙斧幫的核心,不能讓他們跑掉一個!”
“即便將來全面開戰,沒了核心人物的指揮,那些散兵遊勇不成氣候。”
姜景瀾也是緊張,根本沒想那麼多,“對,對,時不我待,快動手!”
佐竹赫然跳起,朝着受傷最重的刀疤臉老高竄去,顯然是要殺人滅口了,沒想到剛纔重重撲倒老高的003,此刻又再次如同一輛火車似的,狠狠的撲向了佐竹。
沒等佐竹反應過來,又是砰的一聲響,他被撞出七八米遠,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之後,勉強停穩了身軀,下一秒便是腦袋一哆嗦,吐出一口鮮血。
“幹什麼?!”
“我們跟姜老大說好的,只爲給荀志討回公道,找回老婆,雙斧幫跟我們可沒仇,你想幹掉他們,散會之後你們隨意,我們只是替天行道!”
“但要是想當着我們的面,幹掉雙斧幫的成員,同時把我們拉下水,你想都別想!我們跟雙斧幫可沒仇,今天對事不對人,就是要找回姚小鹿!”
常小魚滿意的點點頭,指着場中所有人,“今天,收繳武器,關閉大門,不是要針對各位老大,我們做事向來公平公正,只是爲了給荀志找回原本就屬於他的東西。”
“除此之外,我不允許場中任何人進行私鬥,你們的恩怨,你們散會之後自行解決,今天我要是再看到誰敢動手,定斬不饒!”
黑騎社的老大,張麗麗,皺眉了半天,用着還算恭敬的口吻問道:“這位小兄弟,容我冒昧的問一下,你們是哪個幫派?”
常小魚微微仰頭,一臉的孤傲,盯着張麗麗的臉頰,吐出了兩個字:
“赤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