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惊雷
具体有多少,他讳莫如深,但這并不意味着饕餮们无法估算出来。
饕餮们估出了一個数字:
起码八九百万两黄金!
当然,考虑到其中的大头的古董是要交给政府的,這個数字還是要打骨折的,可即便這样,饕餮们也得出了一個数字:
至少三百万两……黄金!
他们当然不可能明着将這些不义之财据为己有,因为戴春风已经规划好了這些钱的去处,而且這個去处還深受侍从长的称赞。
但饕餮们知道二手生意中的滔天利润,操作得当的话,三百万两黄金中昧下六成轻而易举——而這六成,是一笔足以让人发狂的数字。
于是,在昨夜這個普天同庆的日子裡,饕餮们的代表找上了戴春风,直言不讳的表示:
有钱大家赚,你戴春风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
吃独食,会……噎死人的!
戴春风当然知道吃独食会噎死人。
但他提出了條件:
大家赚钱,沒問題;
可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要谋求海军司令。
這個职务是戴春风谋画了许久的,目前隶属军统的忠救军、别动军、各种游击武装加起来林林总总有十几万之多——他甚至获得了美国人的支持,美国人承诺会在未来的一年内为這些武装更换美械装备。
這些都是戴春风的心血,一旦换装了美械,绝对是一支精锐而强大的王牌武装。
历经過军阀混战、抗战的戴春风,知道兵权的重要性,有了兵他的腰杆子才能挺起来,所以他绝对不会漠视這支武装力量被拆散或者被其他人收编。
而唯有成为海军司令,才能将這些武装力量合理合法的保存下来。
因此,戴春风提出了该要求:
我带着你们发财,你们协助我登上海军司令的位置!
可是,离谱的来了。
饕餮的代表不答应!
他们只想着拿好处,根本沒想着去付出什么——他们是国民政府中最最顶尖的四家,向来都是人们巴结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接受這种交易?
說白了,饕餮们来自四姓,但他们却左右不了四家权贵的真正意志,涉及到海军司令這样的职务,他们知道戴春风要达成目的,绝对不会容易,怎么可能撸起袖子下场?
既要拿好处,又不想出力。
這惹恼了戴春风,這才有怒气冲冲的将张安平招来商量对策的一幕。
……
听着戴春风讲述,张安平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浓。
但实则他却极其的淡定。
因为,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
原时空中,戴春风费尽心机,哪怕是有美国人的支持,都未能如愿的登上海军司令的位置,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美国人差点通過法案来支持戴某人登上海军司令的位置,但這個法案被国会给否了——就问玄幻不!)
从他决意以移民的方式挖坑将意欲逃亡的汉奸和鬼子一網打尽后,他就推演到了這种可能。
不需要料敌先机,只需要清楚饕餮们贪婪的性子,這一幕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而他也早就有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待戴春风讲完跟饕餮代表的谈话后,张安平怒不可遏的道:
“欺人太甚!”
“大清早就亡了!這些混账還做着皇族的春秋大梦呢!”
戴春风阴沉着脸问计张安平:
“安平,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跟他们撕破脸嗎?”
戴春风也为难,四家虽然代表不了最顶尖的意志,成事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
在他谋求海军司令這個关键位置的时候,這四家的族人要是从中捣乱,得不偿失。
可是,生生的割下一块肉,他又十分的心疼。
“不能开這個口子,”张安平凝声道:“他们很容易得寸进尺,一旦开了這個口子,接下来的麻烦会更大。”
军统接下来要配合国民政府对汉奸进行大清算,而根据侍从长对军统的“补贴”,這笔钱是国民政府跟军统分帐的——因为军统要负责从美国引进军工产业,战后百废待兴的国民政府明显是掏不出這笔钱的,但军统引进美国军工产业的蓝图对侍从长又充满了吸引力。
這种情况下,自然是给予军统一定的便利。
当然,這也不是沒有要求的:
侍从长要看到美式的军工产业在国民政府的治下完善,這是他的要求,否则他不可能给军统這么大的特权。
从整体而言,侍从长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他几乎沒有任何的付出,不管是对汉奸财产的清算還是军统主导的“移民坑”,都是意外之财,如果军统能达成上交的蓝图,对侍从长来說是零成本!
但效果是斐然的。
可压力却转移到了军统這边。
接盘美国的二手军工货,完善国民政府的美式军工体系,究竟花费多少,戴春风心裡并沒有一個完善的账本。
他甚至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坑比外甥给算计了——外甥一步步诱导自己走上了這一步,将明明是圈钱的事变成了压力和苦活。
至于外甥为什么這么干,戴春风其实可以理解,因为他相信外甥是一心为公。
還是那句话,换做别人,戴春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一定会恨不得活剐了对方,可张安平用九年的時間证明了自己的公心,戴春风只能咽下苦果。
但這么做的好处不是沒有,一旦真的完成了国民政府美式军工业的移植,他戴春风就是党国功臣——而這恰恰也是戴春风的“退路”,以此之功,即便是他当前谋求海军司令失败,他也能因为這份功劳而跳出军统的框架。
虽然到时候并不一定能谋求到海军司令的职务,可依然会借机成为一方大佬。
這是戴春风的底气和退路,是绝不允许被破坏的计划。
所以张安平才会說:
一旦对方得寸进尺,接下来的麻烦会更大。
因为以饕餮们的尿性,一旦分到一杯羹,他们会顺着這條撕开的口子,不断扩大自身的利益,最后的结果是坏了军工业前移這個宏伟计划。
戴春风重复刚才的問題:“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张安平深呼吸一口气:“我听過一句话:以和求和,和不存;以战求和,和乃生。”
“局座,跟這些打交道,越是退让,失去的越多。”
“你想怎么做?”
张安平从牙缝裡挤出了五個字:
“美援贪腐案!”
戴春风看着张安平,目光一动不动。
张安平回应着戴春风的目光,沒有丝毫的怯意。
许久后,戴春风轻声道:“我需要考虑考虑,你先下去。”
张安平轻嗯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随着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戴春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
当初张安平在昆明拿下了四家贪腐的美援,但并沒有借机扩大事端,反而一脚踢出了中统取而代之后,戴春风以为自己的這個外甥学会了妥协。
学会了向现实低头。
之后外甥用“移民”之举而清算了大量的汉奸和日本人,又用這一笔巨大的财富将他接连“绑架”后,戴春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外甥,還是那個外甥,他沒有学会向现实低头,沒有学会向黑暗妥协。
那么,昆明的那桩贪腐案就值得玩味了——外甥真的愿意跟四家同流合污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嗎?
绝对不是!
现在,外甥终于是“图穷匕见”了。
“混小子,你……這是在玩火啊!”
戴春风感到浑身冷飕飕的。
自从将中统一脚踹出并取而代之后,外甥对美援贪腐網的渗透会有多夸张?
毫不客气的說,以外甥掌握的力量,這张贪腐網涉及到的每一個参与者、涉及到的每一個“客户”,绝对逃不出外甥的调查。
那些客户能是什么身份?
各地的军阀、土匪、保安力量以及……中共武装!
前三者問題不大,但后者呢?
如果外甥揭开這個黑暗的盖子,必然会迎来侍从长滔天的怒火——以侍从长的性子,面对這张網背后参与的自己人,他不会追究,但怒火之下,必然会捣碎這张大網!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這一下,必然是死仇!
“你的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了吧!”
戴春风心中戚戚然,可是,心中却有一個小人在跟他說:
怕什么?這件事又不是你主导的,即便是吸引仇恨,也是外甥顶在前面!那四家即便恨不得择人而噬,他们的目光也会对准外甥!
戴春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想起了昆明美援贪腐案后外甥回到重庆后和他的对话。
沉默许久,戴春风的拳头紧紧的握住,咬牙自语:
“我,沒得选啊!”
是的,现在的他沒有了選擇的余地,外甥用【美式军工业前移】的蓝图将自己绑架了,若是四大饕餮掺和进来,那這個计划必然会被這帮贪婪无度的饕餮所破坏。
他们掺和进来,10两黄金能做成的事,账面上就得五十两乃至更多!
而戴春风手中看似有雄厚的资金,但要說打包美国多余的军工产能,這点资金够不够還真的是個未知数——這還只是以轻武器、子弹生产线及上下游企业为主的情况下。
這点资金,真的经不起饕餮们的折腾。
所以,只能任由外甥出头跟他们刚!
“這個局,你……应该是费劲了心思吧!”
戴春风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外甥布局向来是一环套着一环,可這局用到他身上以后,他還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一個疑问从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生出:
這样的外甥,若是他戴春风脱离军统這個体系,军统,還能成为他的势力范围嗎?
想着這個問題,戴春风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
办公室内,张安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以老戴心裡几十個窟窿的水平,自己的這一丁点算计,怕是被老戴看得清清楚楚吧!
其实他也不想如此,剩下的大半年的時間,他也想安安稳稳的。
可他不得不如此。
一则是饕餮们一旦掺和进来,他的军工接盘计划必然会出大問題——這可是他为组织准备的大礼,为五年后的美国人准备的大礼包,绝对不能出問題。
二则是自己在军统现在的威望太高了,若是不能招惹到更多的强敌,以后戴春风出事,军统掌权人的位置会毫无悬念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個人心齐整的军统,在内战中要是沒有一点的作为,傻子都能看出問題来。
他必须要招惹到更多的强敌,确保戴春风出事后,会有无数的人跳出来跟打压自己,最好是举世皆敌,如此才能让這個位置跟他失之交臂。
而第三也同样重要——张安平不想這些民脂民膏,被贪婪的饕餮所占据,最后流出中国。
他不得不布下這個局,迫使戴春风无路可走的選擇当一個“民国军工业”的复兴人。
但坏处很明显,一次次把戴春风逼得无路可选,如此下去,怕是会引起戴春风的逆反心理。
“只剩下半年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为了稳妥起见,最后的這半年,自己最好是低调做事。
叮铃铃。
电话声响了起来。
张安平深呼吸一口气后,接起了电话。
戴春风的声音从电话裡传来:
“這么做,你的压力会很大。”
“我知道。”
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不会参与的。”
张安平轻声說:“這是我自己选的路。”
這一次,电话那头沉默的時間很长:“去吧。”
“好——”张安平平静的应是,但在挂断电话前,轻声說了句:
“表舅,对不起。”
回应他的只有三個字:
“混小子!”
戴春风挂断了电话,脸上出现了笑意。
這個倔小子啊!
年轻,是真的好啊!
說到底,這是自己的外甥,不管他怎么算计,终究是以考虑他戴春风的利益为先。
而此时的张安平,在挂断电话后,轻声再次說了句:
对不起。
只是,這一句对不起,却沒有任何人能听到。
……
1945年8月16日。
在這個举国依然沉浸在狂欢的時間裡,张安平带着重达八十多斤的档案和一份七页的调查报告,孤身一人驱车前往了黄山官邸。
他见到了侍从长,在侍从长满脸笑意的“我的小虎贲来了”的声音中,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的调查报告交予了侍从长。
侍从长翻看着调查报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先是凝重、接着是恼火,然后是愤怒,最后则是……阴云密布的暴怒。
而张安平则毕恭毕敬的汇报:
“自滇缅公路开通以后,這张贪污網就寄生在滇缅公路之上,滇缅公路关闭、驼峰航线开通后,這张網越发的庞大了起来。”
“自今年起随着美援的不断加注,他们的贪婪更加无度,根据推算,至少有三成的美援物资被他们贪污后售卖,其中车辆的售卖更是高达六成以上。”
“這些物资,少部分流入了日本人之手,還有一部分流入了土匪、军阀之手,但有相当的一部分,落入了中共武装的手上。”
暴怒的侍从长狠狠的将报告砸在了桌上,怒骂:
“娘希匹!”
声音,仿佛是乌云密布后的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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