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9章 裴氏 无道之君! 作者:未知 這时,旁边响起了一個很清朗的声音:“话倒不能這么說。” 大家又转過头去一看,是一個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大概二十来岁,衣着华丽而得体,說话的口气显得斯文和气,容貌也非常的俊秀,眉眼间更透着一股英气。 我立刻认出来,那是四叔公的小儿子,我的堂叔——颜非白。 他是四叔公唯一的儿子,老来子,听說格外的受宠,虽然按辈分来說算是我的长辈,实际上年纪比我還小,只是因为老一辈很早就分家了,加上我离开西川的時間较早,所以跟他的来往不多。 乍一见,已经长成一個清俊的小伙子了。 他很坦然的坐在那裡,双手扶着扶手,慢慢悠悠的說道:“若愚這话不无道理。颜家如果真的要参与到战争当中,出钱出兵出力,到最后呢?” “……” “依我看,最好的结果,不過是战胜,拥立新帝,得一個封侯之位。” “不——過,是战胜?” 颜自聪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還故意将前面两個字說得格外的尖刻,然后笑着看着颜非白:“你這话的口气,也太大了吧。” “哦?” “战争,不就是两個结果,一個战胜,一個战败。怎么在你的口中,战胜和战败也差不了多少似得?” 颜非白淡淡的笑道:“自聪贤侄,在我看来,這件事的战胜,也就不過如此。” 颜自聪的脸色顿时一僵。显然,他跟這位“堂叔”生分得很,其实只是将颜非白当成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甚至不如自己的年轻人看待,但对方一個“贤侄”的称呼,就足足的将他压了一头。 偏偏,他還不能反驳。 颜非白笑道:“战胜,拥立新帝,得封侯之位,這看起来很风光,但,這跟我們颜家现在的处境,有什么不同嗎?” 他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立刻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的确,现在颜家深居西川,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家族,但实际上却是西川的无冕之王,甚至连制钱、税收,全都独立自主,這比起外界任何一個地方的王侯都更自由,也有更大的权力。 所以,颜非白所說的封侯之位,的确是——不過如此。 顿时,周围有些人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纷纷的点头附和,而颜若愚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对着颜非白笑了一下,表示感激。 颜非白只点了点头,便微笑着看了周围一圈,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已经有不少人轻轻的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意见了。 颜自聪显然沒有想到過這一点,一時間也僵在了那裡說不出话来。 的确,用最简单的眼光来看待這件事,也就是颜家出钱出兵出力,可最后换回来的,不過是和现在差不多,或者說,更不如现在的一個处境。 而颜非白大概也還考虑着薛芊和颜罡的面子,所以沒把后面的话說完。 如果他要接下去說,也就是——战败。 這,只怕就是大家都不太好接受的一個事实了。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而薛芊他们几個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的时候,一個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俗人才一天到晚钱钱钱的呢,难道你们的脑子裡,就只有钱,只有地位,只有权势,只有利益嗎?” 大家又齐刷刷的转過头去。 說话的是坐在另一边的一個年轻人,微胖的身形,坐在椅子裡显得格外的富态。他的皮肤也很白,似乎继承了颜家的人這個特点,但因为微胖的关系,五官显得不那么明显,眼睛也微微的眯着,给人一种辨不清他的长相的错觉。 這個人,应该是二叔公的长孙颜永。 他正色說道:“刚刚大伯母已经說得很清楚了,裴氏无道,我們才要推翻他,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什么封侯之位!” 一听這话,薛芊立刻就說道:“沒错!” 颜自聪也急忙附和:“沒错,就是因为裴氏无道,我們才要替天行道!” 颜非白微微笑着,抬起手来用右手的小指头勾了勾自己的眉毛,然后說道:“大概這些年来,我只顾着埋头做生意,也不怎么管外面的事了。大家提起‘裴氏无道’来都咬牙切齿的,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啊?能說来听听嗎?” 颜自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似得,扶着椅子的扶手直起腰板,說道:“這還用說嗎?” 颜非白笑道:“当然了。刚刚不是說了嗎,今天就是来商议大事的。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說清楚呢?” “那好!”颜自聪立刻說道:“我們就說一說裴氏到底做了些什么!” “請讲。” “囚父,禁母,逼兄,杀弟,以刀兵乱宫闱,以酷吏震朝纲,乱用外戚,残害忠良!” 這一段不算陌生的话,从颜自聪的嘴裡說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也不由的往下一沉——這正是当初江南学子为裴元灏罗列的八大罪名,我曾经在他御书房的折子上看得清清楚楚,连他自己都玩笑着說,這几项罪名让他无法喊冤;我也记得当年在销香院,那個西山书院的学子讲学时,也曾经用這八项罪名攻击過他。 却沒想到,過去這么多年了,颜自聪竟然還记得。 果然,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全都啧啧的惊叹着,颜非白也挑了一下眉毛:“骇人听闻。” 薛芊立刻就說道:“這些罪行,哪一样不是灭绝人伦,倒行逆施,這样的人,难道還不是无道之君嗎?!” “……” “难道我們還要看着他坐在龙椅上,把百姓害得生灵涂炭嗎?!” 這样一来,旁边立刻有一些人连连点头,小声的议论着,不外說“的确如此”之类的话。 我皱着眉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从颜家的這场会意還沒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他们一定会把裴元灏的‘无道’作为一個借口进行攻击,怂恿大家同意西川出兵,而裴元灏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他处在那個位置上,可以攻击的地方都太多了。 毕竟,不做才会不错。 就在這时,一個有些苍老的声音說道:“這些话,都是书生之见,到底是真是假,咱们這些离皇城千裡之外的人,未必真的知道实情。” 回头一看,是马老爷子。 他坐在我們后面,慢慢悠悠的开了口。 他這一开口,薛芊立刻拧紧了眉头。 显然,薛芊对他是非常顾忌的,毕竟是颜家德高望重的老人,论辈分,薛芊即使作为大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逞强,所以一時間也沒有立刻开口反驳。 但她立刻就抬头看向了颜罡。 颜罡显然对上马老爷子,也有些头疼,但此刻也只有他能开口了,于是他轻咳了一声,也不看马老爷子,就直接說道:“咱们离京城虽然远,可說這些话的人离京城可不远。這些都是江南的学子說的,他们可是实实在在被朝廷的人欺压,否则,也不会說出這样的话来!” “……” “這,难道還不是裴氏无道的证据嗎?” 這一下,大家议论的声音更大,也更激烈了。 就在有一些人已经被鼓动得义愤填膺的时候,我抓着扶手的手微微的用了点力,說道:“各位,我有话要說。” 顿时,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去。 周围的人全都转头看向了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日头太烈,即使头顶上罩着一层薄纱,也仍然感觉得到一阵阵热浪袭来。但這一刻,我却觉得全身的汗水都被吸了回去,身体裡有一股跳动不安的燥热,我深吸了一口气,說道:“昨夜我因为睡不着,所以听人讲了一個故事,一听之下才发现,這個世上有很多事,以讹传讹,可能传到最后,這個故事的主人自己,都听不懂這個故事了。” “……” “就想刚刚自聪說的那些话,以讹传讹的部分不少,的确跟事实相差太远了。” “……”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愕然的望着我。 “沒错,以讹传讹是最可怕的,”紧接着我的话,颜若愚小声的說道:“堂姐是——是曾经在宫裡呆過的人,你应该最清楚這些事的真相,你跟我們說一說吧。” 我原本也打算要开口了,颜若愚的這句话倒正好给了我一個台阶似得,我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听见薛芊冷哼了一声:“她,她在宫裡做的那些事,有脸在這裡說嗎?” “……” 我的脸色微微一沉,转头看着她,倒也并不发火,而是冷静的說道:“大夫人,我要說的是刚刚讨论到的,裴氏的‘无道’之說,跟我在宫裡做了什么,有关系嗎?” “你——” 她被我說得一哽,而我已经不看她,转头对着周围坐成一圈的人,郑重的說道:“刚刚自聪所說,裴氏无道的八大罪状,其实這些事情,我在宫裡的时候都一直看着的,现在,不妨我跟大家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