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9章 攻心为上 作者:未知 “你是怎么做到,能够劫下他的营地的?” “……” 裴元修沉默着看了我好一会儿,周围几個不明就裡的也都望着他,想要从他那裡得到答案,韩子桐皱着眉头冷冷道:“劫了就劫了,哪有那么多好问的?你以为你的人就真的那么厉害,不可战胜嗎?” 我也皱着眉头道:“不是他不可战胜,而不该是這种战胜的方法。” 說完,我仍旧目光直直的看着裴元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這個时候,裴元修才淡淡的一笑,他点了一下头:“你說得对。” “……” “我也瞒不了你。” “……” “沒错,不该是這种战胜方法,他的营地布防也非常的严密,连——我的人去看了,也說沒那么容易就被劫。” “……” “我們,沒有劫他的营地。” 他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立刻有一個将领上前一步,轻轻的說道:“公子,那我們刚刚看到的是——” “不過,是個障眼法罢了。” 他淡淡的說着,然后抬头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和笑意的对我道:“只是,好像沒能彻底的骗到你。” “……” 我皱紧了眉头,再往周围看了看,才发现,周围根本沒有那個武道高手谢先生的踪影。 原来是他! 赵云成的营地根本沒有被劫,或者說,沒有那么容易被人劫营成功,即使谢先生那样的高手,他只是带了一支人马過去搅乱山后的布防,然后弄出很大的动静,包括点火什么的,這样一来,赵云成的军心就会被动摇,而他显然也明白,自己在山地后面扎营是走了一步险棋,听到那些动静了,自然也就无法再继续安心的作战了。 裴元修這一招,实在是攻心为上的妙计! 至于那個谢先生——我始终不知道這個人在裴元修的大局计划中占多重要的位置,但从当年我即使嫁给他,已经住进了金陵府,那么长的時間都沒能见到這個人,就可想而知裴元修对他的重视,不让我,更不让我背后的势力有一丝对這個人的了解,更妄论对這個人的防备了。 从這几天的战事当中就看得出来,他是有大用处的。 我只是不知道,他手下那些人裡又有多少是我還不认识的,這些人又会在什么地方,什么胜负关键的环节,起到重要的作用。 | 接下来的時間,他们都在清扫战场。 几乎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场景,尸横遍野,水翻红浪,這种惨象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但我一直站在甲板上沒有离开,只是也沒有再去看江岸上那些血迹斑斑的“风景”。 一直到很晚,几乎夕阳斜落,给整條长江都染上了火红的颜色时,才有几艘船从后面行驶了過来,其中有一艘船靠上了大船,上来了几個人,沒一会儿,谢先生就从船尾疾步走過来。 我看着他身上有几处都沾染着血迹和泥污,脸颊上還沾了一些烟灰的痕迹,果然是他带领人马去山后的。 裴元修看着他,轻轻的說道:“辛苦了。” 谢先生只是点了一下头。 “你下去休息吧。” “是。” 谢先生又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走了,在转身的时候,他仿佛看了我一眼,而我站在那裡,感觉到心裡一阵一阵的发沉,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裴元修看了我一眼,然后柔声道:“你站了這么久,又沒有吃东西,也一定很累了吧?” “……” “先回去休息吧。” “……” 我又看了一眼夕阳下正在被清扫的战场,沒說什么,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舱房裡。 沒一会儿,晚饭就送到房裡来,但我根本沒胃口,只是坐在桌边,那些那些冒着热气的菜肴慢慢的凉下来,汤汁也渐渐的凝结,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 但我并不是只坐在這裡发呆,我是真的在想一些事。 江陵,可能保不住了。 我必须要在這之前想清楚,我需要做什么。 裴元修在进西川,跟颜家的人谈判之前,就已经意识到江陵的作用,只是那個时候他的人被赵云成打退,而现在,他劫持了我,又在甘棠村杀死了薛芊,颜轻尘是绝对不可能跟他善罢甘休的,联合西川這一條路,他是走不通了。 但是,有刘轻寒在川东地区,他即使占领江陵,西控巴蜀的目的也不容易达到。 至于說从陕西一地打进西川,从目前看来,只要有裴元丰带人守住剑阁,他们也几乎沒有什么希望。 也就是說,西川只要固守,在目前看来,是沒有战争之虞的。 那么再要考虑的,恐怕就是——从江陵這一边,可以直接北上,之前袁氏一族已经在汝南起兵,那么很容易就能连通這一线,再要往北方,也就是京城方向打的话,那就已经不是难事了! 而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点让我放不下心的,应该就是那個——谢先生。 這個人,我只是在這几天才见到,几面之缘,可就是這两三天的時間,整個战局,都几乎是在他的助力下发生了改变! 這個人,之前如宝剑藏锋,我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而此刻,彻底的爆发出了他的实力来。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即使我嫁给裴元修,住进金陵府,那么亲密的关系,他都沒有让我接触到這個人,因为如果那個时候就知道他的手下有這么一员大将,多少现在我能对他有些防备,但此刻,是真的一点都沒有。 就在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皱了一下眉,抬起头来,就看见舱门被慢慢的拉开,烛光闪烁着,刚刚我還在考虑的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他站在门口,用几乎刻板的声音說道:“颜小姐。” “谢先生。” 他看了一眼我面前的桌上,那些一筷子都沒碰過的饭菜,然后說道:“公子在甲板上摆了桌,請颜小姐過去一起用一点。” 我沒动,只是挑着眉毛看着他:“谢先生倒真是好精力,白天去劫了营,晚上還要回来看着這边,难道不用休息的嗎?” 他平静的說道:“江陵的营地,沒有那么容易被劫的。” “但你——還是帮他们都做了。” “……” 眼看着他垂下眼睑不再說话,我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带着一丝笑意的說道:“我对谢先生,好奇得很。” “哦?” “看谢先生的举止修为,不会是出身草莽,而一定是出身大家,韩家姐妹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裴元修,自然是有她们的好处,而谢先生——你做這些事情,又有什么目的呢?” 這個谢先生沒有說话,只是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我从第一次见到他,這人就像是一潭死水,或者說一潭刻意保持死寂的水,不让任何人触碰到他的悸动,但這一刻,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阵针尖般的刺,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說道:“我所求者,本应与颜家相同。” 我的心蓦地一动。 他說什么? 与颜家……相同? 這话什么意思? 看着我皱紧眉头,一脸疑惑的神情,他淡淡的說道:“我原也以为,长明宗、妙善门所求,当与我相同。” “……!” “可惜,颜小姐却并不明白。” 我只觉得呼吸都窒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明白什么?” 他又看了我一眼,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一瞬间,眼中那针尖般的刺就被敛了起来,他再一抬眼时,目光已经和之前一样平和,甚至冷静,后退了一步說道:“颜小姐该走了,裴公子在船头等着你。” “……” 我知道他這样的人,若不打算說是怎么逼迫都沒有用的,更何况,我也沒有能逼他的本事,于是我又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话,而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他一直走在我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也几乎隐匿在了夜色的阴暗当中,等到我走到舱门,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他的身影慢慢的退入了夜色中。 而我再抬起头来,就看到船头,裴元修又坐在那张椅子上。 這一回,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矮榻,榻上放着一壶酒,两只杯子,還有几碟小菜。 他转头看见我,月光下,那张如玉的面孔上浮起了笑容,对着我轻轻的招了招手,我慢慢的走過去,看了桌上那些酒菜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伤好得這么快?都能喝酒了?” 他停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拿起酒壶,对着我面前的酒杯斟起了酒,然后柔声笑道:“你是不是希望,我直接被醉死,就好了?” 我淡淡的看着他:“你也不会准许自己這样死吧?” 這一次,他笑出了声。 原本往他面前杯子裡斟的酒随着他的颤抖洒了一些出来,酒斟满了,映着天顶的月光微微的晃动着,那流光溢過他的眼睛,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說道:“我說過,我只能死在你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