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7章 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 作者:未知 “你,還要带我去金陵嗎?” 当听到我问出這句话的时候,裴元修的脸色明显的僵了一下。 韩子桐也愣在了那裡。 我坐在裴元修的面前,两只手平平的摆在桌上,就像是摊手告诉他自己已经什么都沒有了,也沒有任何防备,這個时候,要如何对待我都是可以的。 那么,還要带我去金陵嗎? 我一句话都沒說,可我知道,我心裡所想,眼中所浮现的,都被他一一读懂了—— 我們的关系走到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敌对了。 如果我的能力足够强大,這一次江陵之战,我会毫不留情的让你们一败涂地。 只是,我身为女人,沒有足以操控战事的能力。 但是,如果带我去金陵的话,那就跟江陵之战不一样了。 在金陵,除了你的水军营寨,除了你的兵马,除了那些可能一直隐瞒着我的能人异士,還有韩若诗,還有……南宫离珠。 …… 我又重复了一句:“你還要带我去金陵嗎?” 屋子裡的气氛,沉闷得好像他们两连呼吸都无法继续了。 我能感觉到门口的韩子桐喘息的困难,像是想要跟他說什么,但還沒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裴元修沙哑着嗓子說了一句:“子桐,你先出去。” “……” 韩子桐犹豫了一下:“元修……” “出去。” “……” 她终究不能违抗他,只能默默的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這时,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他两個人了。 明明门窗紧闭,屋子裡一丝风都沒有,但不知为什么,像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周围的那些烛火都微微的低着头,仿佛在颤抖一般。 他原本捂着胸口的两只手也慢慢的摆到了桌面上,和我一样,坦然,仿佛将自己的一切都摆在了对方的面前。 虽然我沒有想到,我和他的“谈判”来得這么快,但事实上,不管我希望多慢,人生就如同脚下這條江流,总是会自顾自的往前走,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不忍而停留。 同样,不管我多快,也总有赶不及的时候。 而此刻,正好。 裴元修,你還要带我去金陵嗎? 似乎是听到了我心裡說的這句话,他静静的看着我,說道:“其实,从我把你劫走之后,你就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是嗎?” 我淡淡一笑:“那裡毕竟是西川,我毕竟姓颜。” “你沒有走,是因为留在我身边,你可以做更多的事。” “算是吧。” “那如果,我坚持带你去金陵,你還会做什么?” “……”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他轻笑了一声:“這,应该是你去烦恼的事。” “……” “我从来,只是做我自己。” “……” 這一回,是他沉默了下来,而且沉默了很久,我几乎能听到時間流淌的声音,也许那只是外面一刻不停的江水在潺潺的流动着,而有一些時間,有一些往事,也就是這样慢慢的一去不回头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說道:“轻盈,你還记得以前,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话嗎?” 我看着他:“……” “我跟你說——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我也未必能看透你。” “……” 我一阵怔忪。 這句话,好像江流中突然出现了一個漩涡,将我一下子扯了进去。 有一些很久之前的人,有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明明已经尘封不启,却在這句话之后,慢慢的在我的脑海裡浮现了出来。 我想起這句话了。 那是当年,我還在姚映雪的身边做一個小小的,朝不保夕的侍女的时候,在那一次改变我命运的夜宴上,听到他短短数语就定下了贺家的未来,那個时候,即使他温润如玉,被誉为德行出众,对我也是温柔体贴,但听完那些话之后,我的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泛起了寒意。 而那种惧怕,在他之后来探望我的时候,被他一眼就看透了。 就是在那個时候,他对我說出了這句话。 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我也未必能看透你。 我看透了他,他也未必能看透我。 突然之间說起這句话,让两個人都有些茫然,恍惚间面对的還是彼此,甚至也還记得那些鲜明的,曾经彼此温柔相待的岁月,可是岁月流淌,迷雾散去,坐在面前的是他,却早已经不是那個时候的他了。 我笑了一下:“看透了又如何?看不透又如何?我還是那句话——” “……” “我从来,只是做我自己。” “……” 他的眸子微微的一沉,然后說道:“那我,也做自己。” “……” “轻盈,你会跟着我回到金陵。” “……” “我還是会把你留在身边,不管你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 我平静的看着他,然后默默的笑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回答。 這就是他,那样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但我从来都知道,在這些面具的后面,有另一個他,那個他,有着春风化雨,也有着雷霆万钧的手段,就像阿蓝說的——他像是一個仙人,却渡人去地狱。 我笑道:“好。” 說完這句话,我便站起身来,他伸手扶着椅子,像是也要站起来,却见我沒有立刻离开這個房间,而是转身走到了他的书桌旁。 這裡,摆着他的笔墨纸砚。 我直接拿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话,他远远的坐在那裡沒动,只是看着我写完,然后才站起身来,我也沒有多說什么,拿着那张纸便出了门。 一走出去,才发现,谢烽和韩子桐都在他门外不远的地方站着。 一看见我們出来,韩子桐紧张得话都不会說了。 我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往外走去,一直走到船头,這個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一两点微弱的星光,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船头上的风却很大,因为连日的战争,江上甚至也沒有任何的渔民敢出来,曾经点亮长江的点点渔火,都已经熄灭了。 我站在船头,慢慢的抬起手来,指尖一松。 那张纸忽的一下,被凛冽的江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