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唯一的機會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
身後傳來突兀的男聲，厲璟昶怔了怔，轉過身，“琛兒。”
厲璟琛陰沉站在對面，一襲黑袍，繡着滾金祥雲的袖口，烏黑如墨的髮絲隨意的披在身後，整個人透着一股子陰冷：“慕昭還在大牢裏，你這個時候離開，是打算不管她了？”
厲璟昶眼色有些複雜，扯了扯嘴，“她是安陽侯府的大小姐，要管也是慕懷仁去管，如果她是你的世子妃，我自然會幫，但是她不是，所以本王管不着。”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將過往的糾葛都推的一乾二淨，彷彿之前對他逼婚的男人，說着慕昭各種好的男人不是他。
“管不着還是不想管？”厲璟琛嘲諷的勾起嘴，周身縈繞着一股怒氣，右手握住腰間的佩劍緊了緊，“你這個時候撇開所有事情，帶着母妃出去，回來恐怕見到的會是一具無頭的屍體。”
厲璟昶在那樣犀利的目光逼視下，心底最擔心最想忽視掉的事情浮現在了腦海裏，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情緒外露的兒子。
他轉過頭，別開視線，金色的陽光斜射進樹蔭裏，將他的臉隱藏在半明半暗間，看不真切，他輕輕嘆了口氣：“殺人者償命，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慕昭不是兇手！”厲璟琛憤怒反駁，黑沉的眸子涌出層層的怒火，咬牙道：“你不是不知道，那匕首是從後面刺入背後的要害部分，力道方位把握的剛剛好，一刀斃命，死者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這必須是一個有武功的人來執行，慕昭她根本不會武功，兇手不可能是她！”
“那又如何？”厲璟昶不以爲然，臉上一片平靜，“她和宋芝蘭有仇，有充分的殺人動機，又在殺人現場，除了她兇手不做第二猜想，你說她不是兇手，光靠這些分析是不行的，世人只會認爲你是故意想給她脫罪辯解，你得找出證據，找到真正的兇手，不是光憑嘴皮子就行！”
“我一定會找到兇手！”厲璟琛黑沉的眸子裏透着堅定執着，渾厚的聲音在空曠的迴廊上落地有聲。
厲璟昶有些錯愕，這一瞬間他彷彿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勾了勾嘴。
僅是一會，下一秒厲璟琛的一句話讓他陷入了掙扎：“母妃知道這件事嗎？”
厲璟昶瞳孔縮了縮，雙手無意識的握緊，又張開，看着外面一片生機盎然之景，他抿嘴道：“不要告訴你母妃！”只要過了今日，他便能帶着雲羅遠走高飛，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她離開他了。
“紙包不住火，再美好的謊言也有戳破的一天，父王，你不能這麼自私，如果母妃有一天知道了你做的這些事情，以她的脾氣，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你，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厲璟琛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他心中潛伏的疑慮，眼裏十分的駐定。
厲璟昶陰沉的眸子裏劃過一道暗流，沉下聲音道：“小子，別激我，我喫的鹽比你喫的米還多，休想我上當！”
“我說的是事實，血緣是割捨不下的，要不然母妃不會第一眼見到慕昭便喜歡她，父王如果你真的喜歡母妃，就應該順着她的心走，而不是隱瞞欺騙，如果慕昭死了，你和母妃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厲璟琛緊皺着眉頭，神色嚴肅，看着他的父王，眸光中多了一份鎮定。
厲璟昶眸光一凜，心裏一陣刺疼，身子剎那僵硬。
厲璟琛望了一眼身後的錦繡閣，轉過身，朝着它走去。
厲璟昶心裏一緊，幾步上前攔住了他面前：“別去找她！”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恐慌，厲璟琛眉頭皺了皺，正打算開口說什麼。
一陣驚喜之聲傳來：“昶哥，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厲王妃猶如歡快的兔子一般蹦到了厲璟昶身邊，伸手挽住他，眼裏滿滿的柔色。
乍然看到她這樣孩子般的模樣，她信任的眸子裏滿滿都是他的身影，厲璟昶喉嚨有些乾澀，之前雲落在意慕昭，他一直在意這件事，擔心有朝一日，她想起來，會毫不猶豫的拋開他，回到那個男人身邊，畢竟他們之間有一個女兒，有着割捨不下的牽絆。
慕昭對於他是一個複雜的存在，她是雲羅的孩子，即使雲羅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卻改不了她是雲羅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的這個事實，他逼着璟琛娶慕昭，也是希望慕昭能以另外一個身份做他和雲羅的女兒，可是沒想到這件事終究沒有成功。慕昭身上也留着慕懷仁，他討厭的那個男人的血，他又是不喜她的，擔心有朝一日，她會成爲雲羅和慕懷仁複合的紐帶。
“琛兒，我和你父王出去遠遊，王府就麻煩你照看了，”厲王妃絲毫不避諱在兒子面前的舉動，依舊挽着厲璟昶的手臂，她眸光閃着光華，忽然想到什麼，她連忙囑咐道：“昭兒就麻煩你照顧了，我會給你們帶禮物的，好好看着她，別讓她出府惹禍，我很快就回了！”
“唔，還有，你也別欺負她，如果被我知道了，回來可不饒你！”她佯裝着發怒，舉起小拳頭威脅。
厲璟琛意味深長的看了她身邊的男人一眼，隨後點點頭：“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厲璟昶自然知道兒子那目光代表着什麼，看着眼前毫不知情的妻子，他在這一刻竟然不敢直視她信任的目光，眼裏有些慌張和心虛。
得到滿意保證後，厲王妃回過頭來朝着厲璟昶軟聲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說着便扯着厲璟昶離開。
厲璟琛看着前面男女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收斂住，眼裏閃過深沉的暗流。
大牢裏，慕昭靠在牆壁上，眸光定定的望着那巴掌大小的通風口，眼色暗沉。
突然大門咯吱一向，她眼裏閃動了一下，驚喜的轉過頭，可是在觸碰到來人之時，眼裏的笑容黯然了下去。
大牢裏陰冷潮溼，腐臭異常，光線很暗，秦默然提着衣襬走了下來，看着周圍的一切，他皺了下眉頭。
當目光掃到鐵欄裏的女人之時，他的眸光裏漾起了一抹柔情，幾步走上前，將帶來的籃子提了過去：“昭兒。”
這一聲彷彿春風一般，絲毫沒有因爲身處這樣拙劣的環境而有所不適，他走上前將籃子打開，入目的是精美的喫食。
慕昭餓的難受，此刻看見喫的東西，嗅着不屬於這牢房的食香味，她猛吸了口氣。
因着前世，她不喜甚至痛恨秦默然，但是餓死是大，她不能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於是果斷的接過了雞腿，毫無形象的啃了起來。
秦默然看着那孩子氣的舉動一如記憶中一樣，那滿手的油漬，還有那大口大口毫無形象的喫法，這一刻他的心裏格外的平靜，嘴角漾起柔和的笑容，彷彿他站的地方不是惡臭的大牢。
“慢點，小心，別噎着……”秦默然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聲音溫潤柔和。
慕昭沒有理會他，直接拿過茶杯，一飲而盡，隨後猛然喘着粗氣，咳嗽了幾聲。
當緩過神，她繼續奮鬥着手中的雞腿，心裏卻把宋弦這個人罵了千萬次，原本以爲只是蹲大牢，沒想到宋家人如此陰險，今日連牢飯都不給她喫，純心是想餓死她，最好別讓她出去，否則她饒不了這些人。
慕昭喫飽喝足，舒服的捂着肚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靠着之時，秦默然隨便的將籃子放在了一邊，眸光溫柔，一動不動的望着她。
在那樣強烈的目光下，慕昭怎麼也睡不着，她索性睜開眼，不耐道：“你不走嗎？”
秦默然猛然聽到這樣一句話，笑容一窒，心裏有些不舒服，“利用完我就想趕人了？”
慕昭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是一頓飯，出去後還給你。”
“出去？”秦默然望着陰深的大牢，還有那躺在地上零零散散的老鼠屍體，彎了彎嘴角：“你很想出去？”
慕昭沒想到他來這麼一問，沉着臉，輕哼了一聲：“傻子纔想呆在這大牢裏。”
呵呵~秦默然很滿意聽到這樣的答案，正中他下懷，想到他今日來的目的，他眼角更加的柔和，聲音帶着一股子的引誘：“那日宋芝蘭死的時候，我一直藏在佛像下面，她不是你殺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可以幫你。”
“幫我作證？”慕昭挑挑眉，目光落到那白衣勝雪的男人身上片刻，伸手指向牢門：“從那裏出去，直接右拐……”
秦默然望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隨後搖搖頭：“慕昭，我以爲你很聰明，天下可沒有白喫的午餐，想要我作證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的條件！”
慕昭早就料到他沒那麼好心，當時宋弦質問她沒有證據之時，她想到了秦默然，但是宋芝蘭之死傳了那幾天，帝都裏鬧得人心惶惶，他卻沒有任何舉動，哪怕是真心幫她，當時就應該站出來還她的清白，偏偏卻等到她下了大牢，纔來這裏賣弄他的好心。
她嘲諷一笑，不理會他期待的目光，閉上了眼睛：“大牢門在那裏，離開的時候記得帶走這些雞骨頭。”
秦默然沒料到她這麼平靜，有些不甘心，擠出聲音：“慕昭，我可以幫你，只要我給你作證，你立刻就能從這裏出去。”
“可是也是有條件的不是嗎？”慕昭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輕蔑：“說說你的條件，我考慮考慮。”
秦默然知道她不是真心的，抿了抿嘴，心裏有一股不甘心的聲音告訴他，不能放棄這次機會，這是唯一可以得到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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