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葬
丘顿喊了一声“抓人”,他自己却沒动作,而是紧紧盯着老奎恩的反应。
倒是已经缓過劲儿来的巴兹正憋着一肚子气、闻声便带头冲了上去!其他人也随着一拥而上!
此刻的胖子,心早就揪在一起。
他攥紧拳头,喘着粗气,浑身抖個不停。這是自小就有的毛病,好像也不全是因为害怕。反正一旦遇到大事,就是恐惧、兴奋、激动、担心、热血、出汗等等症状齐出,总是如此。
见对方动手,原本提着灯笼站在大门两侧的一男一女也动了,两人周身腾起一片绿芒,双手齐出,向前抛洒出一把颗粒样的东西。
那些东西在空中散成一片,闪着莹莹微光,煞是好看。
“萤火虫?”胖子一边抖着一边十分诧异。
“长!”随着一男一女的同声喝喊,那些散发着荧光的东西竟然就在空中发芽生枝、勾连交错,眨眼间便已筑成一堵厚实的藤蔓墙垛将冲上来的众人尽数拦住,也把本与奎恩站得很近的丘顿隔了开来。
见暂时挡住敌人,老头腿一软倒坐在地,看来刚才伤得确实不轻。
西莱尔的一张俏脸已经煞白,她刚要上前搀扶,却被奎恩喊住:“别管我!這藤墙挡不了多久!快走!”。
珠珠明显和老头感情很好,不顾一切就要上前。
胖子看着這一幕,心裡发急。
那丘顿实力不凡,一出手就伤了老奎恩。看样子,老头八成已经沒有多少战力。两個仆人虽然也是注师,可他们只是出手阻挡,却沒进行攻击,說明对丘顿十分顾忌,只盼着能拖延時間。
如此一分析,双方高下立判。
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如果现在不趁机逃离,恐怕一会儿就是想跑也来不及啦!
而且,巴兹一伙人的目标明显就是珠珠。她要是跑了,投鼠忌器之下,沒准反倒不会太過为难其他的人。可要是全被抓住,那就难說了!
“意气用事!這女人够漂亮!脑子却不太好使!”麦桑想着,猛地从门后窜出去。
他一手抓住西莱尔的手腕,一手提起珠珠,返身就往院裡跑。
“你干什么?!放开!”西莱尔猝不及防之下被胖子抓個结实,心裡又惊又怒,挣扎着喊道。她此刻的语气中满是惊惶,再沒有之前的温和从容。
珠珠毕竟是只有五岁的孩童,被麦桑的大手抓着,丝毫挣脱不得。
她往对方身上踢了几下,反而震得自己小腿生疼,不由得哭叫起来。
“别闹啦!快跑!不然他们更危险!”胖子被一大一小两個女人踢打喊闹整得心裡烦躁,扯着嗓子喊道。
他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偷偷溜了多好,何必惹這费力不讨好的麻烦?
郁闷!
好在麦桑這突然一喊倒是把西莱尔母女镇住了,娘俩只觉耳朵裡嗡嗡作响,一时竟忘了挣扎。
胖子退入院中,重重踏了几步,突然又将脚步放缓,拽着母女俩轻轻绕回到刚才藏身的大门后。
西莱尔母女這才回過神来,她们对胖子鬼鬼祟祟的动作不明所以,一時間好奇心战胜恐慌,糊裡糊涂被男人拉到门后。
此时,就听到门外“砰”的一声响。
顺着门缝看出去,只见藤墙正中透出一节黄色玉质的剑身。
“破”!随着一声断喝,黄玉剑身毫光迸现,藤墙已经被开了一個大洞。
随即,剑身左劈右砍,粗壮的藤蔓便如败絮般破碎。
丘顿持剑上前,脸色黄裡带青。
他之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奎恩身上,却沒想到這男女仆从也有两下子,此刻又听到院裡“快跑!快跑!”地喊,心下也是有些发急。
见藤墙转瞬便被破开,男女二仆微一错愕,便毫不犹豫地继续出手。
两人心意相通,一起前纵,同时手掌外展,将一团绿色的能量推了出去。
“缠!”随着二仆一声喊,只见刚才藤墙所在的地面上,又迅速出现了一些藤蔓。它们弯曲似蛇,犹如活物般朝冲過来的众人缠绕過去。
這次丘顿有了准备。看着已经及身的藤蔓,他面带冷笑,手中黄玉剑突然戳向地面,顿时击起两道土线、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窜动一样,直奔二仆而去。
二仆還沒来得及反应,土线已经在脚下爆开,随即黄光乍现,土石激发。
在這瞬间,男仆往前上了一步、挡在女仆身前。饶是如此,巨大的冲击力還是将两人一前一后轰飞,远远摔在地上再难起身,显然是受了重创。
“冰爆!”见此情景,老奎恩也拼了。
他不顾伤势,蓝色光晕再次涌起,抖动双手便向着众人打出了一篷冰晶。
丘顿似乎沒料到老头還有還手之力。他见机甚快、倒翻而去,人還在空中便已撑起個由注力形成的黄色防护屏障,将大部分冰晶挡下。
冰晶打在防护屏障上纷纷爆开,炸得屏障表面泛起一片能量波纹。
還有些沒能挡下的则直接击打在几個倒霉蛋身上,小小的冰晶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啪啪的炸裂声中,顿将几名不幸的大汉炸得血肉模糊、翻倒在地便沒了声响,眼见是不活了。
打斗见了血光,气氛一下子狂躁起来。巴兹红着双眼,反手抽出一把长刀,吼叫着冲向已经委顿在地的奎恩、想要了结這個造成己方伤亡的老头儿。
“陷坑!”丘顿拿着黄玉剑,在空中划了個简单的图符,指向奎恩。只听轰隆一响,老头身下便出现個大坑,奎恩猝不及防,已经掉了进去。
“先别管他,办正事!”丘顿說着,也不理一刀斩空的巴兹、已经率先冲进院裡。
巴兹不满地哼了一声,倒沒多說什么,挥手招呼着手下紧随而入。
老奎恩落入陷坑的那一刻,胖子就知道要糟。
在這种时候,按一般的桥段,无论女人還是女孩,只要在场,恐怕都得惊叫一声吧!
果然,他忙手慌脚地正按住珠珠那已经张开的小嘴。
還有一张嘴呢?!
情急之下,找不到女主人檀口的麦桑、干脆就把那张有着颠倒众生魅力的俏脸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嘿!這一招很有效!声音真的止住了!
珠珠是人小力微,无法挣扎,只得逆来顺受!
西莱尔却已经处于“宕机”状态,一向洁身自好的她,从未被任何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過,不管是因为什么,這都是破题儿头一遭。
美女虽恼怒胖子粗鲁无礼的举动,但又觉得他的每個举措好像都有深意。她刚想恨恨地咬這個可恶的胖子一口,却听到那强壮有力的急促心跳,一時間竟然感觉有些迷失。
麦桑此时可沒心情体察西莱尔的心情有多复杂,听着杂乱的脚步走近,他后背向外,用庞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住西莱尔母女、尽可能地将三個人的身体压缩进院门后那狭小的空间裡。
同时,這家伙伸出手指往拴在门把手的细丝线上用力一勾。
然后,他开始默念咒语:“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哧——!”丝线牵引着挤在侧门门缝处的小盒子、触发了其中的机关。一支烟花随即射向半空,金色的花火在深沉的夜空中显得十分瑰丽。
烟花腾起的同时,侧门也被撞开了半边。
丘顿带着众人冲进院子,正赶上花火绽开,更见侧门半敞,便要追過去,可又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
這一犹豫,巴兹已经越過丘顿带人冲了過去,“他们叫帮手了!大家小心!”巴兹口裡喊着。今天這趟差事本想着简单,谁知却是变故丛生,要是连续损兵折将還不能抓到人,回去可怎么交代!
看着這個情形,丘顿也来不及细想,忙也跟着从侧门追了出去。
“嘿嘿!這次咒语灵验了!”听着脚步声远去,麦桑心裡一松,知道暂时躲過了一劫。
什么人在掰我手指,什么人在推我?!
珠珠终于挣脱了“魔掌”,小姑娘大口喘着气、朝胖子怒目而视。
西莱尔终于推开麦桑,却见对方居然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唉!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呢?!她红着脸不敢再看,忙拉起珠珠朝门外奔去。
有点出乎意料,老奎恩竟然已经从陷坑中出来、此刻正盘坐在地上调息。
见到满脸惶急跑来的西莱尔和珠珠,老头一惊,眼神虽然有些杂难明,心裡却不由得感动。
“殿下,你们?”他說着刚要起身,便被赶到的西莱尔一把按住。
接着,奎恩脸上便泛起一片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一股绵软柔和、又异常纯净浑厚的注力正从女人手上传来。
虽然老头自身的注力瞬间对外力侵入产生抵抗,可是這股外力却在接触的刹那散开并滋润进他的五脏六腑,转眼间又已不知去向了。
而奎恩身上的伤势竟就在這瞬间已然有了好转的迹象。
西莱尔放开手,美丽的眼眸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她已经感知到老人的伤并沒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只需要再稍加调息就能恢复如初。
看着对方疑惑的神情,她微微摇摇头,說道:“奎恩老爹,很多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還要請您原谅。您先在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哑儿夫妇。”
老头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作为直接的受益者,他已然明白,這個自己照顾了二十几年,好像弱不禁风的女人绝不像她看起来那么简单,“她竟然是一位强大的木系注师,且能力還远在自己之上。”
因为只有级别高出很多的注师才能无视受注者本体注力的抵抗而施注,更何况這种浸润式的治疗,正是高阶位木系注师的招牌注术。
难道西莱尔竟然是如此强大的存在么?!
毫无察觉的珠珠脸上挂着泪痕依偎在老人身前。一時間,奎恩的心裡五味杂陈。
胖子跟在后边,也不知道其中原委,就看老奎恩变颜变色地坐在地上,好像伤得也不那么严重。
“哼!這老头儿刚才莫非是出工不出力?要不怎么会如他所說,只這么会儿功夫就‘看着已无大碍’了?!”
小心眼和记仇是胖子的又一個特点,别人讲究“宽怀大度”,這家伙心中却只有“牢记仇恨”這個原则!
相比之下,仆丛夫妇的伤要重得多。
男仆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只留着一口气强撑着。
女仆艰难地撑坐在地上、把丈夫的头搂在怀中,正自默默垂泪。
西莱尔心中悲戚又感到愧疚,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激动的情绪,从怀中拿出一個精致的水晶小盒。
小盒裡放着两颗碧绿莹透的药丸,散发着一股清冽馨香的味道,站在近前的胖子只是闻了闻都觉得神清气爽、四体通泰。
“一人一颗,快服下!”西莱尔对女仆說道。
女仆感激地看了西莱尔一眼,却沒有接過小盒,而是把眼神又转到丈夫脸上。
男仆张张嘴,只咿呀了一声便带出许多血沫,其中還有些黑色的血块、竟似是破碎的内脏。
胖子這才发现男仆根本就沒有舌头,难怪西莱尔叫他们“哑儿”夫妇!
女仆温柔地看着丈夫,仿佛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很多东西。
“殿下,他用不着了!给我一颗吧!”女仆說着便拿了颗药丸吞下。
麦桑发现女仆說话的时候并沒有张嘴,难道也是哑巴?他旋即醒悟過来,原来他们会說“腹语!”
“殿下?!”胖子同时对女仆的称呼十分诧异,绿衣美女竟被称为“殿下”,這是什么情况?
女仆将药丸服下,随即一掌猛击在自己下腹,立时呛喷出一口鲜血。
“你干什么?!”西莱尔见状一惊,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
胖子看得发蒙,不明所以。
西莱尔的美眸闪過一丝凄然和无奈,她已经明白了女仆的用意。
那绿色的药丸实际上是满含生命能量的灵丹,即使以哑儿夫妇现在的状态服下、也断然不至送命。可是,他们受伤很重,纵使借助丹药保得性命,今后一身注力怕也会丧失殆尽。特别是男仆,十有八九只能是個废人。
女仆刚才這一击,则是强行霸道地封住了身体的伤势和药丸的能量,也断绝了体内能够吸收药力的脉络。如此一来,虽然之后伤势還会慢慢发作,可是一段時間内却保留了使用注术的能力。
同时,由于封堵住了吸收药力的途径,药丸的能量会在体内聚集,而且会越来越不稳定,那时一旦再遇到外力、很可能会产生爆炸。
“就是這样!你先去吧!”女仆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对着丈夫温柔地說道。
“哑叔!”珠珠搀着老奎恩也来到近前。看着眼前這一幕,小姑娘虽然還不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悲伤压抑的气氛。她拉起男仆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男仆艰难地朝西莱尔点点头,却像是在极其郑重地行礼。他然后再看向珠珠,眼中则饱含着宠溺、不舍和期待。
女仆拿出一粒种子放在丈夫双手之间,又将其合拢在胸前。她随后站起,右手抚胸,微微颔首。
西莱尔等人也围成一圈,注视着躺在中间的男仆。
男仆双眼微阖,仿佛正在尽量集中身体残存的力量。他旋即睁开双眸,目光中已是精光闪烁。
淡绿色的光芒中,男仆手中的种子发生了变化,就這么开始发芽,生长,散叶,开花。
不多时,男仆的身体便渐渐隐在怒放的花丛中消逝不见,原地只剩下一片盛开的鲜花。
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衬托在绿意盎然的根茎之间,显得活力四射又坚强不屈。
“洋甘菊!”胖子认出了這种很有特点的花草,他心中更被這夫妇二人面对死亡时表现出的从容与决绝所震撼。
是什么样身份的主人,才能让心智如此坚强的注师甘心为仆呢?
只不過,现在可不是考虑這些事情的时候!危机尚未解除。
气氛,压抑!形势,紧迫!
“各位!那個,难受得差不多,咱们是不是先避一避?”麦桑不合时宜地提醒道。
泪迹未干的西莱尔突然很有痛扁胖子一顿的冲动!
這人简直太可恶了些!
奎恩老爹:殿下你看,這坑裡居然還有张推薦票呢!不知是哪位高手的遗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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