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后决定
大明禁宫到处都是耳目,這就是现实。那些内阁大臣之间总是不缺反忠义之人,但也免不了纷争,太祖遗训宦官不得干政,這太后自然要和他们商议国事。如今兵临城下,京城已经慌乱不已了。
“贞儿姐姐,”团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出不去了,姐姐的牌子也沒有用了,好像……好像守门的换了……不得我們宫人随意出入。”团儿把牌子塞回贞儿的手裡。
变了?者不稀奇,昨天自己出城去,其实就看见街上一片混乱,但是自己的牌子不能用倒也是稀罕。
“贞儿姑娘,這小丫头是……”那位陌生的主事太监突然问道。贞儿刚才一直盯着他,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却记不起他是什么人来,毕竟自己行走于两边,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很少。
“她是太后宫裡的小宫女,本想回家去避祸的。望您網开一面。”贞儿不敢說假话,這要是被怀疑了,大家都要吃苦头。
“我這就是怕這些人坏了事……”那主事太监打扮的人說道,“让你那些姐妹安分点,别自己往刀口上撞。”
“谢谢大人。”贞儿說道,“我們都是些弱质女流,见识短浅,望大人原谅。”
“不用說了,贞儿,你用心办好自己的事就是了,這宫裡的事情就不要参和了,如今孙太后的安危最为重要,要是瓦剌人进来劫持了太后,再平添一份事情,谁也担当不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宫门开了,领头出来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四五十的男子,他就是兵部的左侍郎于谦,走在最后的那人却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還不住得抹着额头上的汗,那個人就是徐侍讲,于谦是外臣,贞儿并沒有见過,而這個徐珵是翰林院的侍讲,贞儿還算眼熟,他当然有时会奉太后之命进宫来偶尔客串一下老师教教大家读书写字,這皇上喜歡饱读诗书的内侍,那宫裡的人也巴不得多学一些,知道当年王振就是凭着他在家学的那些,让皇上对他另眼相看,成为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的。
贞儿往前走了一步,刚好站在了徐珵的面前,那徐珵抬头一看,這是太后宫裡的宫女,于是想绕开,這以前给這些人讲课,可都是有规定的,她们毕竟属于后宫的女眷。
“徐老师,您身体不适就在廊下歇口气再走吧!”贞儿說道。团儿也過来凑热闹了,她還拿着茶壶呢:“徐老师喝口水吧!”
“你们……哎……”徐珵說道,“算了……不能再說了……”
那徐珵說些什么,沒人听得懂,他径直往门外走去。
“你们最好不要与妖言惑众之徒攀什么……”那個掌事太监叮了一句,紧跟在徐珵后面走了出去。
“太后吩咐大家进去整理一下寝宫。”一名小太监出来传令了,他的口音還真有些問題,咬字不准,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看上去有点面生,看来是刚来不久的。于是那些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进了寝殿,沒有太后吩咐,一般人是不能随意进寝宫的。
“小弟弟,你是刚来的嗎?”团儿问道,“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挺俊俏的。怎么說话乡音那么重?”
那個小太监红着脸:“今個才第一次当差,我說不好京城话,多谢姐姐关心。”
“那么点年纪,莫非又是可怜人?”贞儿說道,“你哪裡人?你的家人還在嗎?”万贞儿自从四岁入宫,除了知道自己姓万,就与家人断了音讯,只是记得自己印象中家裡有父有母,還有下人服侍,前两天偷偷翻看自己的档案,才知道父亲原来是個获罪的知县,這一人犯错,全家被罚在大明朝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我叫张敏,是福建同安人,爹爹被人冤枉了,我和哥哥们都被……”那個小太监說着眼泪就要流下来。
“莫哭,在這裡主子看见要罚的,你师傅总应该教過你吧。”贞儿說道,“我們都是和你差不多的经历,都是获罪的罪人,好好干,也许哪天我們就能被放出去。”
“還能放出去?”那叫张敏的孩子睁大了眼睛,“就是放出去,姐姐,你可以放出去嫁人,我還能做什么?”
“人生在世,除了子嗣,应该還有许多事可以做,我朝的宦官历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能为国效力,名留青史的机会也很多,只是你還小,好好读书,将来才华出众,自然有出头之日。”贞儿安慰道,其实她的话也不假,自从大明建立,各代皇帝又信任身边的太监,那些太监离京当差的事也很多,說白了還能光耀门楣,荫及家人,那王振就是自愿成为阉人接道得到了他想要的。
那孩子收了泪水,走了。
团儿呆呆看着贞儿:“我也知道他们很多人都是当苦差来的,沒想到姐姐你也是。”
“团儿妹妹,你和我們不一样,是小姐,进来就身份高于我們,但是你要是這么沒心眼,這裡還真不是你呆的地方,等外面太平了,你就赶紧走,我是沒地方去,家人至今下落不明……太后对我又如同再生父母。”
团儿点了点头:“不過,我是担心我后妈……他们想让我成为皇上的妃子……是我沒用,见了几次皇上,都沒能让皇上多看几眼……”
“难道你不应该庆幸嗎?”贞儿說道,“你要是真成了妃子,搞不好皇上回不来,你就要殉葬了。這妃子有什么好当的。”
团儿听了倒是笑了,不過又愁开了:“我們宫女不会殉葬吧?”
“难說,不過我們长得丑的应该选不上。”贞儿說道。
团儿的嘴嘟得更高了:“我……我不丑……你……你……也還過得去……就是不算最漂亮的那种。”
“贞儿姑娘,太后让你进去,說是给她重新砌上壶新茶,要你過去亲自伺候。”這回出来的是大太监了。
贞儿连忙去茶水房砌了上好的茶,這南方的茶也分好几种,偏偏這回她要的是乌龙茶。她让张敏来帮她沏茶。
這乌龙茶闽人所爱,平时宫中却也不怎么使用。
孙太后两眉紧锁,看上去愁得很,她面前不是沒有茶,而是根本沒动過,那茶水已经凉了很久了。
這回贞儿却为她拿来的是一口的小杯,她一下子被吸引了:“一口一杯。怎么爽呀?”
“太后娘娘,那本就是消磨時間的。”贞儿說道,“這乌龙茶才新到的,功夫茶,不就是花功夫的嗎?”
“贞儿,你這孩子。我都忘了,你十九了吧,我這头大事已定,哀家将于這座城生死与共,沒必要拉你垫背,当年你父亲托人把你送进宫,說是家裡养不住你了,如今我担心的是兵部一旦挡不住瓦剌军队,北京城落入他们的手裡,我可是不能带你走,你的生死就由天定了,這裡有些细软,不如你收好,破城之日,也好做個盘缠。”
“太后娘娘,您千万不可這样,這北京城既然要抗瓦剌,怎么可以想逃這個字。”万贞儿跪倒在地上,“您谁都不可以赏赐,您赏赐了他们就意味着您的军心大乱,大明朝的军心乱了,怎么来抵抗瓦剌大军,你让那些杀敌的将士怎么做?何况陛下现在還沒死,你们母子一定有重见之日,您一定要镇定,城破了又有什么可怕,无非是一死,岂能长了他们的志气,何况我更不能走,我拼死也要保娘娘的安全,娘娘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贞儿都還沒有报,何况贞儿如今并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太后……您……”
“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忠心了,既然你愿意跟着哀家,哀家就安心不少了,饮茶吧,這打仗的事,我一介女流帮不上什么忙,外面的事就不理了,好好地饮着乌龙茶就是了,其实這皇宫裡的事本来就一直是团乌龙。”
贞儿起来站在了孙太后的身边,孙太后半躺在榻上,說起了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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