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青梅時10
危吟眉抱着他的肩膀道:“有意思,可有意思了!你都不知道你方纔聽了我的話是什麼一個樣子。”
謝灼長眉微挑,看她眉眼笑彎成了月牙,擡手撓她腰窩。危吟眉素來怕癢,笑着連連躲避求饒,謝灼聽到少女清脆的笑聲,一直緊繃的情緒也鬆了下來。
等他停下不再撓她,危吟眉氣喘吁吁地倒在他懷裏,牽起他的手,問道:“謝灼,你說若我真的移情別戀了,你會怎麼做?”
謝灼扣住她的手,“你敢嗎?”
危吟眉雙眸澄澈:“我就問問你啊,你方纔聽到我說有了情郎,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怎麼想的。
謝灼沒告訴她,方纔乍聽那話,他心中已經在想怎麼殺了那個男人了,他完全想象不出來危吟眉若不在他身邊,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道:“眉眉,我不會讓你嫁給別的男人,就算你嫁了,也會將你從那人身邊奪回來。”
危吟眉凝望着他,眸光微動,半晌輕哼一聲,從他腿上起身,到牀榻邊坐下。
謝灼走到她身邊坐下。她卻背過身,側着臉不理他。
謝灼知曉她還是生氣了,她方纔故意說移情別戀那番話就是因爲不滿他的舉動,他在她面前半蹲下,道:“眉眉,我應該提前寫一封信告訴你,叫你不必這樣擔憂我。是我的不是,下一次必然不會這樣了。”
危吟眉低着頭,指尖纏着腰間的裙帶。
謝灼好聲好氣地哄她,好半天她才擡起頭,“下不爲例,知道了嗎?”
謝灼向她保證:“下不爲例。”
危吟眉道:“我可不是被你好話打動了才原諒你,是因爲肚子裏的孩子才原諒你。”
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俏眼微擡看向他。雙眸靈動清亮。
謝灼也將手放了上去,道:“這麼看倒是我沾了我們孩子的光了。”
“可不是。”危吟眉贊同地點點頭,站起身來,扣着他的手腕,“夫君,你希望它是一個男兒還是一個女兒呢。”
謝灼低頭看向他的肚子,若放在從前,他的回話自然是男孩女孩都好,但一想到危吟眉剛剛說她移情別戀,以後要只和那姓謝之人共度一生,謝灼還是道:“女兒吧,女兒好,沒男兒那麼調皮。”
危吟眉嗯嗯點頭,“其實我也喜歡女兒,咱們的女兒一定也乖巧文靜,性格就像……”話說到一半她頓了頓。
謝灼抱住她道:“你說像誰?你與我可都不是文靜的性子。”
他故意將身子全部重量壓在她肩膀上,危吟眉受不住,連連後退,被他抵在桌面,臉紅地輕瞪着他,柔聲道:“那女孩若是個古靈精怪的性格也不錯。反正都是我們的孩子,你也一定會將她放在心尖上寵的對吧?”
謝灼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嗯了一聲,良久緩緩道:“眉眉,你有我們的孩子了,我真的很高興。”
危吟眉纖細的五指與他修長的五指一根根相貼,望着眼前這個男人,從前他是她的竹馬,如今他是她的夫君,從今以後他便是她孩子的父親了,她脣角抑制不住上揚:“我也很開心。”
他扶着她靠牀坐下,問她這些日子身子有沒有不適,危吟眉點頭道:“有。最近總感覺嗜睡,精神不濟,腰痠腿也酸,夜裏又想你想得輾轉反側睡不着。”
謝灼伸出手來給她捏腿:“這孩子這麼折騰你,等它以後從你肚子出來,定然要好好管教一番,這麼小就不聽話。”
危吟眉低下頭對着自己的小腹道:“聽到了嗎,你阿爹要教訓你了,你以後千萬得乖一點。”
謝灼輕笑,幫她將鬢邊垂下的碎髮撩到耳後,她便又往他懷裏鑽了一鑽。晴陽從窗外覆落,照着屋內二人,這一刻室內寧和而靜謐。
邊境一戰,大祁大獲全勝。謝灼於此役親手射殺敵軍首領,取下對方頭顱,軍功赫赫,被提拔爲邊城校尉,在軍中官職只次於副將軍與大將軍。此後數月,胡人未曾犯邊。
謝灼自成了校尉,不必再像從前十天半個月才能從軍營回家一趟,便多了許多照顧危吟眉的時間。
二人的住處也從城中偏僻街坊上的一間小院,搬到主城一座三進的大宅子。
邊關局勢變幻莫測,到了六月末,江副將以年歲漸高爲由請辭,欲卸甲歸家,他在走前將手下的一切事務都交給了謝灼,叮囑謝灼莫要辜負他的一番心血。
謝灼的能力了得,軍中有目共睹,但短短一年內官職一升再升,軍中私下裏不免議論紛紛。
到了七月,京中傳來消息,道是太子惡疾復發,藥石難醫,纏綿病榻已數月,此前上面一直壓着此事,便是怕消息傳出去局勢動盪——只因太宗皇帝重病,膝下子嗣凋敝,死的死,被廢黜了廢黜,如今只餘下太子與一個五皇子。
可五皇子生性懦弱,爲太宗皇帝不喜。
一旦太子薨逝,那麼儲君之位空懸,各方人馬必定蠢蠢欲動。
果然消息一放出來,四下異心騷動紛起,便有藩王見機作亂,起兵謀逆。此人爲太宗皇帝的弟弟魏王,藩地正是在北方。上谷郡得到京城指令,撥兵前去鎮壓。
而作爲軍中幾位副將之一,謝灼自然當仁不讓,要隨大軍一起出徵。
只不過危吟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快要到臨盆之期,謝灼不敢將她一人留下,特向上面請示無法前去前線,只在後方指揮着戰局。
八月底,危吟眉臨盆,生下一子。
九月初,前線喫緊,謝灼帶兵前去支援。
魏王軍隊起勢得突然,勢如破竹一路南下,周遭始料未及,也是因爲其起勢得匆匆,許多後防事項並沒有完全跟得上,遇上謝灼帶來養精蓄銳數月的兵馬,便應接不暇,屢屢碰壁。
大祁強勢反擊,兩個月後鎮壓了亂黨。
而危吟眉在上谷郡,日日都能收到謝灼報平安的信,知曉他不日就要回來,心中的一根弦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同在謝灼歸來前夕,她也收到郡守夫人的邀約,請她明日前去郡守府做客。
危吟眉身份特殊,平日裏不常露面,這次以纔出月子身子不適爲由想推去了,誰知郡守夫人反覆邀請她前去,翌日一早她更派了馬車來府上接危吟眉,危吟眉不得不答應前去。
她穿了一件繡彩雲紋的石榴裙,打扮好後在鏡前照了照,鏡中的麗人豐容靚飾,衣裙楚楚,她卻心口突突直跳,總覺哪裏不對。
在走之前,危吟眉特地叮囑僕從照顧好阿忱,這纔出府上了馬車。
郡守府前,郡守夫人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危吟眉一從馬車上下來,她便上前來拉住危吟眉的手。
二人一路談笑風生,沿着後院長廊行走。花園中僕從來來往往,園中有貴婦人閒聊交談,衣香鬢影,花團錦簇,好不熱鬧。
郡守夫人關切道:“我還沒當面恭喜夫人順利產子呢。這次夫人出門沒把孩子一起帶來嗎?”
危吟眉向她道謝,道:“孩子還小,一個月大,吹不得風,便沒帶他來。”
郡守夫人似可惜道:“今日花宴也有不少夫人帶了自家孩子,若是陸夫人今日也將家裏小人帶來,說不定還能找個伴呢。”
危吟眉笑着應下,擡起頭,卻見長廊轉角處立着一男子。那人樣貌普通,無甚奇特,目不轉睛盯着她,二人視線短暫相接,那人立馬錯開了目光,轉身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一股奇異的感覺浮上了危吟眉心頭。
她眼皮跳得更厲害,轉過頭想再看那人一眼,郡守夫人已經擋住了她的視線,牽着她往花園走了。
那男人的面龐不斷在她眼前閃過,危吟眉不知爲何總覺得此人格外眼熟……
危吟眉想起來了,是先前燕王府,看守他們的侍衛之一。
她定在原地,頓時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今日這場花宴怕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鴻門宴。那男子是他們舊日的侍衛,聽命於太子,不會無緣無故來郡守府,定然是得了上面的命令——
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有出過門。今日郡守邀請她來郡守府上,怕就是爲了叫那侍衛認認她是不是燕王妃。
危吟眉轉身,郡守夫人在後喊她,下一刻,長廊盡頭忽然出現了一隊着盔甲侍衛,齊齊擡起長矛。
郡守李檐走出來,面帶笑容,朝着危吟眉行禮。
李檐道:“真是沒想到燕王與王妃竟在我上谷郡待了這般久,下官實在有失遠迎——”
危吟眉強自定下心神,道:“郡守大人說何話,臣婦實在聽不太懂。臣婦的夫君今日便要回城,還請大人讓臣婦回去。”
聽到她搬出謝灼,李檐面色微變,不等危吟眉再說,擡起手對手下使了一個手勢,“將人拿下!”
李檐道:“得罪了,燕王妃。”
侍衛們將危吟眉關進廂房,危吟眉用力拍打木門,外面人道:“燕王妃,還請您在裏面待上一會。”
危吟眉收回了手,心跳如同擂鼓,逼着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回到桌邊坐下,指尖緊扣着桌案邊沿。
今日謝灼便會回來,而外頭有不少侍衛跟隨她一同來,若是見她遲遲不出來,絕對會進來救她。而這幾個月來,謝灼也在暗地裏養了不少兵馬,若是來對付郡守府絕對綽綽有餘。
怕就怕李檐會去圍陸府去搶阿忱。到時候她與阿忱便成了要挾謝灼的人質。
危吟眉心下煎熬,到了午後,外頭忽然響起“砰”的一聲巨響。那喧鬧聲越來越大,好像發生了什麼騷亂。她敏銳地起身,往門邊走去,才走了幾步,只見一道鮮血“噗”地濺上了外面的木門。
“燕王來了!是燕王!”
危吟眉透過門紙看到門外影影綽綽的身影,兩方人馬對峙,爲首的男人,朝着廂房一步步走來,手中刀劍還在滴血
哪怕只是一個朦朦朧朧的輪廓,她也認出了那人是誰。
他身着盔甲,猶如鬼魅一般走來,面色冷寒如冰,劍起劍落,殺人手段殘忍至極,每一次都是直接砍人脖頸,頭顱骨碌滾落在地。
“燕王殿下在此,誰敢造次!”隨從呵斥。
四周的守衛一退再退,面對這位昔日的燕王殿下,都有些出自本能的懼怕。
危吟眉眼中水波晃動,擡起手重重拍打門,吸引外頭人的注意:“謝灼——”
他大步朝着這裏走來,終於斬下了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侍衛,一劍劈開了門鎖。
濃重的血腥味普天蓋地從門外涌來,危吟眉淚水奪眶而出:“謝灼。”
他的手臂從門外伸了進來,攥住了她的手腕,拉她入懷,力氣之大好像要將她揉碎在他的懷抱中。
謝灼的聲音沙啞,彷彿帶着化不開的濃重情緒,壓抑地道:“我在。”
他那沾滿血污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眉眉,我在,別怕。”
危吟眉貼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眼中發熱,看他臉上濺了血,擡起手幫他拭去血跡。
謝灼安撫她的情緒,見她不再顫抖,帶她走出廂房。
偌大的郡守府已經被控制,郡守李檐被押送到謝灼面前,面貼着地面,恐懼地睜大瞳孔:“燕王。”
謝灼拔出長劍,面無表情,目如玄冰,眸中殺機濃濃。
下屬將腳踩在李檐臉上:“知曉你面前的人是誰嗎!”
李檐道:“燕、燕王。”
他慌亂道:“燕王,求您饒恕下官,下官也是得了上面的命令纔要關押王妃的,一切都是太子的旨意!”
謝灼微眯了眯眼,眸中掠過凌冽的殺意:“太子是儲君,可太子的話日後未必比本王的有用。”
李檐心下一沉,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人。燕王,他終究是以燕王的身份回來了!
可燕王孽子罪臣,被天子流放,後又叛逃藩地,是爲朝廷捉拿的逃犯,怎麼可能正大光明地回來。除非是,除非是要……
“謀逆”二字方劃過他的腦海,下一瞬,謝灼果斷拔劍,一道滲人的寒光滑過,李檐脖頸一寒,眼前暗淡了下去。
一顆頭顱咕嚕嚕滾下了臺階,掉落進了泥地中。
謝灼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郡守府下人,將劍慢慢放回劍鞘中,“今日知曉孤的身份了嗎?”
四周風聲呼嘯,謝灼的聲音錚錚,被冷風一吹,更添肅殺之意,迴盪在四四方方院子上方,令人不寒而慄。
在場侍衛們無不壓彎了脊背,在這壓抑而沉默的氣氛中,不知誰人先開口,朝着上方那人磕頭,道:“屬下見過燕王殿下!願爲燕王殿下效勞,以燕王馬首是瞻!”
這響亮的一聲朝着四方散去,只聽回聲如同潮水一陣一陣傳來,刺激着衆人本就已經緊繃的神經。
四下鴉雀無聲,接着跪伏的人羣中又響起一聲:“屬下願爲燕王殿下效勞,以燕王馬首是瞻!”
這聲音一落,又一道聲音隨之響起:“屬下願爲燕王效勞!”
四下爆發一陣又一陣的附和之聲。
危吟眉靠近謝灼身旁,與他並肩而立,十指緊緊相握,看着下方跪拜的侍衛。
侍衛們雖效命郡守府,但自然也都是惜命之人,會審時度勢,自然知曉眼下效忠哪一方纔能保全一命。
空氣中血腥味瀰漫,四面八方無數人在這一刻向他二人表示臣服,最後齊齊轉變爲了一道聲音,震徹雲霄——
“屬下見過燕王,見過燕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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