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古怪 作者:蒹葭浮沉 西南多山,山脉和山脉之间错综复杂地交汇,在山裡跑久了,又是在夜裡,便是再熟悉山路的猎人,都很难分辨出东南西北,更别提两座山脉的交汇了。 盂南山脉和蔺南山脉,是区分盂南州和蔺南州的周界,但是山和山就那么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即使一座是自西向东延伸,一座是横亘着自西北向东南,也总有分不清盂南還是蔺南的时候。 更何况還有這两個为了逃命,不惜拼着脚程误导追兵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能闯进蔺南山脉,因为那裡,有活死人医白骨的西南万寿观! 如果說,在西南這一片,有一個地方,是婆娑暗城不敢轻易触碰的,便是西南万寿观了。先不要說有沒有本事从西南万寿观的道人手裡把人抢出来,便是硬抢,后面的事情只怕也极难收场。 更何况,上头有严令,不许冒犯万寿观,违者死!至于上头为什么下這样的严令,他们這些干活的人不清楚,但是心裡总還是对這种充满着仙家气度的地方,有所顾忌的。 所以尽管盂南山连着蔺南山,婆娑暗城在盂南山毫无顾忌,甚至敢直接亮明身份,却从不敢越蔺南山雷池一步。 领头的杀手自知越界,却仍旧不死心,因为今天的事,他回去是交不了差的,虽然主动止戈,却依旧想要挣扎一番:“仙长勿怪,实是门中叛徒可恶,引我等入了這蔺南山中,扰了仙长们的清修,我這就把他们带回去,依照门规处置,以此谢罪。” 对方把事情說成是门内私务,這几位来得早些的巡山道人毕竟還年轻,竟有些踟躇,却见那個满身血污的高個子很是突然地倒地,后头的孩子也掉了下来,显示为了躲避追杀,已然体力不支,此刻大约感觉终于得救,松懈下来,便晕厥了過去。 米玉颜离得近,一眼便见那孩子脸上皆是脓疮,探手一试额头,高热烫人,鼻息已然十分微弱,再去看那倒在一旁的高個子,却见他似乎能感知到自己在看他,睫毛竟微微颤了颤,米玉颜心下便知,這人是装晕的,不過這一晕,倒是巧妙至极。 米玉颜当即便压着嗓子道:“师兄,這两個人,一個重病,一個重伤,怕是活不成了,如今在山门内出了這样的事情,只怕我等做不了主,要到知客师伯面前才好分辩。” 巡山道人虽說缺了些经验,米玉颜這些话他却是听懂了意思,那個重伤的应是要带着這個重病的孩子进山门求医,却被婆娑暗城的人追杀,婆娑暗城虽从未招惹過万寿观,但是他们行为处事之狠辣,山门又岂会不知? 如今两條人命就要在山门内沒了,且不论這两個人是否真是婆娑暗城的人,但既入了蔺南山,就沒有道理凭对方一面之词便任由他们把這两個人带走,更何况,山门奉行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医家更是慈悲心肠,就算大人有错,孩子总是沒错的。 婆娑暗城那边的杀手头领一听米玉颜這话,便知事情要糟,果然,還沒来得及等他补救,山门今夜主持后山巡查的师叔便已经赶了過来,而且很显然已经听到了米玉颜那番话。 只见那位师叔行了道礼,徐徐开口:“几位施主,此乃我山门清修之地,不可在我山门内行凶,這两位施主若是不治,蔺南山并非法外之地,自当交由官府处置,只是眼下,還請几位施主速速退去,莫要再扰我山门清修。” 這番话說得不仅有礼有节,而且强硬无比,還强调了一個事情,就是山门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又或是這两個人是否真是叛出婆娑暗城之人,别处我們管不着,但是在這蔺南山中,山门只服从朝廷法令,不和你扯什么帮派规矩。 說话间,后面又有几位道人悄无声息地靠了過来,他们都是听到竹哨声从远近不同的地方赶過来的。 杀手头领一见這形势便知,今日這差事已经是断然无法办成了,倒也利落,干脆躬身行礼:“既是仙长发了话,我等自当遵命,只当今日沒来過!”說完转身便招呼随行的杀手们,转身便朝盂南山回去了。 米玉颜心下正着急,這两條命還真是生死一线之间,若是那些杀手们继续磨蹭下去,出于這两個人日后的考量,他们還真不方便立即出手救治,即便今日救了命,日后只要他们离开山门,依旧還是会被婆娑暗城盯上的。 见他们转身走了,米玉颜才迅速给二人诊了脉,只不過心下却是略惊了惊,因为那個孩子的脉象很是古怪! 但也不過片刻停顿之后,米玉颜還是不动声色从怀裡掏出荷包,一人两粒瑶生丸,迅速塞进了二人口中,還顺手帮高热晕迷過去的那位顺了下去,至于那個一身伤的,似乎察觉了米玉颜的动作,此时却是沒做任何反抗地吞了下去,然后便真的晕了過去…… 山门内的人都在目送婆娑暗城的人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那位师叔才挥了挥手,众人一起抬着两個人先往蔺南山主峰撤過去。 婆娑暗城的人一口气出了蔺南山脉,转进了盂南山裡,那杀手头领才停住步子,看着身后几個杀手,眼神极其阴冷,看得那几人一身白毛汗瞬间从后脊梁冒了出来。 当间有個人是這個头领的绝对心腹,眼睛转了转便瑟缩着声音道:“八,八爷,要不小的,小的再回去,瞧瞧那两個兔崽子……” 那位八爷冷哼一声:“两個死人而已,不必如此上心,這地方山高林密的,說不得夜裡就喂了狼,能看得到什么?” 杀手们立时便知,八爷是什么意思了,反正完成了差事,自然便有酒有肉還有赏钱,其实为啥要大动干戈追杀那两個人,他们都沒太搞明白,那俩在婆娑暗城裡,可是小到他们都沒眼看的小角色,說他们连個屁都不是也沒人会质疑。 倒是八爷此时心裡想的,却是万寿观接了這俩人,按理是救不活的,便是真救活了,按照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也不会多管闲事,既是如此,不如干脆当他们就是一对儿死人罢了。 再說了,他们這些人,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