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探话 作者:蒹葭浮沉 明觉真人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难得难得,竟還有让你劲松小友心裡发虚的时候。话說,你被你那恩师推到這西南来的时候,就沒想想为什么是你?” 钱师爷听得這话,猛然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看向明觉,半晌之后,才把茶盏顿在桌上:“交友不慎,完全就是交友不慎,你這老道误我啊!” 宁觉真人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同时哈哈地笑出声:“也不能這么說,恰逢其会而已。行了行了,康帝师這也不是看你成日闲着难受,给你找点事情做做,也好让你一展所长嘛!” 钱师爷撇了撇嘴,眼珠子转了转,既是话都說到這份上,他也懒得绕圈子,他其实最不耐烦這么說话了:“女医馆裡那個给我們东翁太太配香的女娃儿,是個什么来历?” 钱师爷這個大转弯倒是让宁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来历,一個女娃儿而已,能有什么来历?” “那你们就放這么個女娃儿下山,還让她往我們府上给我們东翁太太配香。”钱师爷眼睛一眯,他才不相信這老道的鬼话。 哪知宁觉一脸无辜:“她本就是遭了难上的山,放不下家裡要下山,秦医女都拦不住,我們能怎么着,再者說了,我們這山门,从来也沒有许进不许出的规矩啊。” 钱师爷细细看了宁觉几眼,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便又问道:“那女娃儿真是蔺南城米家香根那一支的女儿?” “這倒是不假,我們山门中可从来沒有拿香替人医病的本事,她若不是家学渊源,又对你家东翁太太心存善念,别說我們,便是那两位秦医女,那可不是摆设。” 宁觉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们帮着郁家暗地裡好一通找寻,一点儿线头儿都沒有,還是郁恪之断然决定,放弃再把寻找的范围扩大,阵线拉长,那位吴太太才开始一病不起,了无生志的。 当时,钱师爷和郁恪之坐在他這裡满脸愁苦,女医馆那边同样束手无策。還是那個女娃儿提出了用香治病的法子,秦医女到他跟前分說了這法子,只是未提是那女娃儿想出的,自己一力承担了過去。 反倒是等吴太太清醒過来,下山去了,秦医女才跟他言明了此事,他也不好再特意去寻钱师爷說清這件事,反正吴太太每回来复诊,那女娃娃都要替她诊脉,吴太太和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傻子,心裡自当是有数的,不過是以为一切都有秦医女把关,沒有多问罢了。 “你当时怎么不說?”钱师爷咬了咬牙。 宁觉耸了耸眉头,两撮白色长眉都像是立了起来:“劲松小友,你這话就不对了,当时你那东翁太太是在女医馆治病,那女娃儿也是我山门中人,自然就是我山门出的诊疗办法,那时候,可沒有什么米家女儿面家丫头這么一說的。” “再者說了,她的身世和品性,只是我們山门,用来考量她的法子能不能用的背景,她既在我山门中,山门可从来沒有在治病這一途上,要向外人交代清楚本门弟子来历的规矩。” “现如今,人家女娃儿替你家东翁太太续了命不說,就是下了山,也不忘师命送香上门,還把自家身世背景交代得清清楚楚,你们還要怎的?若是怕被人家小女娃儿沾了光,你们不用也就是了,我西南山门虽无大医,给你们太太开些续命的汤药,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钱师爷眼见宁觉老道說得激动了起来,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你這老道怎的還吹胡子瞪眼了?我家东翁不過是经了事,如今有些谨慎過头了,就显得疑神疑鬼的,但是這也是人之常情吧?何至于……” “再者說了,你才刚說的那些医女来西南的事,加上那女娃儿的身世,我难免多想了些,草木皆兵,草木皆兵了哈!” 宁觉這回倒是沒急着說话,只是看了看钱师爷,微微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钱师爷,看得钱师爷有些莫名其妙:“你這老道,你有话就說,跟我還藏着掖着?” 宁觉想了想,似是在考虑要怎么开口,半晌之后才道:“我单独召過那丫头问過一次话,虽說年纪小,却是個有见的有智慧的,关键是心怀悲悯,若不是她放不下家裡,能跟着秦医女到君仙山,得她们祖师调教几年,假以时日,我山门再得一位大医也未可知。” 钱师爷可是极为了解宁觉的,他這人虽說平日裡总是好话挂在嘴上,要想让他真心夸赞一個人,尤其是這么夸,那還真是沒听過。 钱师爷也不接话,只是自己动手,给宁觉和自己的茶盏裡,续了一回水。 宁觉端起茶盏吹了吹,又抿了口茶,才缓缓道:“就是你家东翁太太在女医馆那会儿,那丫头为了给她配香,夜裡跟一位师姐一起到后山采药,不知不觉走到了蔺南山和盂南山快要交界的地方,遇见了一伙人正追杀一個背着孩子的人,這师姐妹二人配合着,硬是撑到我們巡山的弟子赶到,把人救了下来。” “后来把這二人带回了观中,伸手救治的师弟才发现,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個孩子,而是個长不高的侏儒。照理說這样的人,到了我們医家手裡,一把脉便知是被糊弄了,山门虽說不怕事,可也不愿随意蹚浑水被人利用。” “后头一查,才知把這二人救下之后,第一個替他们诊脉還给他们喂了救命药的,不是别人,正是這個女娃娃。” “我那师弟极为气恼,就报到了我這裡,按理說,女医馆的事,我一般不会插手,但是考虑到秦医女和這丫头之间有些纠葛,我還是把這丫头叫了過来,单独问了话。” “我本以为她会以学艺未精来糊弄我,哪知她却十分坦然,立时便承认了,她把脉的时候便知,那是個成年男子,還给我解释了她這么做的理由。” 宁觉又啜了口茶,似是在努力回忆,当时那小女娃儿究竟是怎么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