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意外
第一次大变发生在松萝四岁的时候。那时候因为李家族中势力最大的支系在政治斗争中失利,松萝的爹也在任上被查出了亏空。为了补這個亏空,松萝的爹不得不娶了一個皇商的女儿为妻,而松萝宅斗实在不怎么在行的母亲被从妻降成了妾。
第二次大变是在一年前,松萝已经說定嫁给宣武将军幼子的嫡出二妹,居然带着门口卖鱼的大哥卷了嫁妆跑路了,李松蓝,你不是人!宣武将军乃是正五品中的实权武将,而且宣武将军本人還是当朝陈贵妃的嫡亲兄弟。而松萝家不過是個破落户六品下的文官,這门亲事本来就已然是高攀了。倘若事情败露让宣武将军陈家丢了脸面,李家恐怕等不到天气变凉分分钟灰飞烟灭。基于這個理由,李家的其他女儿不得不清仓大甩卖。松萝的爹私下裡派出大量家丁前去追捕二女儿,放下狠话抓住一定男的女的双双打死,随后把剩下的所有嫡女和庶女都搬出来给陈家挑选。万沒想到陈家幼子是個奇葩,一下子就挑中了松萝。听說松萝忽然间乌鸡变凤凰,松萝的娘猛地捂住胸口,随后身子一挺咯儿一声就昏了過去,就连松萝的嫡母也大闹特闹,非說那個卖鱼的大哥是松萝母女安排的。
第三次大变实打实发生在昨天,也就是松萝即将出嫁前一個月的日子裡。前天松萝還好好坐在绣房裡准备自己的绣鸳鸯枕套,而今天早上就在一個冰冷漆黑還散发着腥臭的洞窟裡醒来。松萝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立刻看见一只庞大威武、虎牙暴露的橙黄色老虎大猫一样坐在石榻旁边,周身還悠悠散发出一股加强版的猫屁股味儿。见松萝咧着嘴哭都哭不出来,老虎张了张嘴露出两颗一看就知道久未清理的黄黄虎牙,然后猛地打了個嗝儿。這個咯像是吹向少女心中的一阵东风,立时吹乱了松萝已经不能称之为发型的发型。打完這個漫长的嗝儿,老虎张了张嘴,随即居然发出一個人声儿:
“快帮我看一下,不知道谁的指甲卡在我牙缝裡了。”
松萝转身对着带一层包浆的石壁用力撞了几下头,又伸出两只手用力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這一抓松萝思维清醒了点。松萝想,如果此时此刻自己的脑子還沒瓦特,那么這次的事情大概是這样的。
如前所述,由于亲妈出身于官商之家,因此李松蓝也颇有几分经商天分。在与传說中的鱼贩私奔前,李松蓝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瞒過全家,将嫁妆中的孔雀罗、越州罗并金银首饰换成了钱,然后带着鼓囊囊的银票跑路了,這就导致此时此刻松萝手裡的嫁妆大体只剩下了一大批姨妈巾,和生孩子用的全新尿戒子。在這個关口上,李家拿不出也沒人乐意再去填這份嫁妆。万般无奈,松萝决定出奇制胜剑走偏锋。听說宣武将军的夫人钟爱皮草,且陈家已然收藏了各种皮草,从墨狐到熊皮不一而足,唯独缺一张虎皮。据民间传說,幽州旁边的太行山上恰好有虎。为讨好婆婆奔個前程,松萝拿出私房钱聘了三五猎人到山上打虎。谁知银子流水价下去,却虎毛都沒见一根。由于婚期临近,松萝实在等不得,于是想個法子带了亲信亲自套车,跑到太行山下日日监督催促猎户们打虎。這样等了几日依旧无效,松萝下定决心必要多带两個人亲自上山看看。如今想想,如果自己那天沒上山,事情就不会变成這样了。
松萝带着两個侍女一個老妈子跟着猎人们正走到半山腰,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個井一般的大深坑。因为沒有在深林裡走来走去的经验,所以松萝和侍女婆子当时只感觉這個坑是天然形成的,谁知道猎户们却惊喜起来连声說是陷阱抓到了老虎,掏出钢叉就全都冲了上去,连松萝也惊喜地跟着冲了過去。众人齐齐低头,却发现裡头沒有老虎,只有一個浑身是泥猎户打扮的高個大哥正坐在深坑裡头抱着胳膊抖腿。大哥旁边的地上還有一個碎掉的酒坛子和一大堆碎鸡蛋,看起来是大哥购物回来的时候连人带东西跌到了裡头。
眼看出了這种事大家都有点迷茫,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人拖了出来。大哥上来以后心情显得不怎么美丽,立刻质问众人为什么在自己家的山头上挖陷阱,而且居然连個警示牌都不放。
见几名猎户咆哮起来但也說不出個道理,松萝顿时明白确实是自己這边理亏。既然如此只好先出手赔点钱說几句好话把這事儿平了,回去以后再扣猎户工钱罢了。但事情坏就坏在,那天松萝带得那個婆子乃是個寡妇,人大概四十岁上下尚有几分姿色。這一众猎户的头人是個鳏夫,鳏夫看上了這個婆子,在這种情形下自然有意彰显男子气概,所以沒說几句氛围就有点剑拔弩张。還沒等這位大哥得到开打的信号,那位中年鳏夫猎户已然上前一步一個上勾拳打在了对方的鼻子上头。這位大哥被打得闷哼一声,摊开双手完全蒙圈,鼻子也悠悠淌出了两條血。愣了片刻大哥皱了皱眉撇嘴露出一個冷笑:
“呦喂,nb啊。”
這下那位头人大哥更怒了:
“阴阳怪气的,揍他!”
听见老大一声令下,其他猎户顿时蜂拥而上,松萝连忙带着侍女婆子上前去拉,但那位婆子越是去拉那位头人就越是人来疯地猛揍大哥。本来松萝以为這位大哥這么狂妄怎么也得是個华山派宗师级别的人物,谁知道一打起来完全就是個战五渣根本无力還手,片刻后就被打得倒在地上,几名猎户抬着腿对着大哥一阵猛踹,大哥只被打得像只太行山乌眼鸡。打了半晌那几個猎户不打了,只是還站在原地骂骂咧咧。如今李家上下都明白,松萝马上将要成为侯府少爷的夫人,在這关头最忌讳闹出什么绯闻,于是婆子立刻前去游說,最终谈拢一两银子私了。
眼看大哥拿了一两银子這笔巨款,几名猎户顿时道路以目互换眼神,而大哥還在看着手裡的银钱嘿嘿傻笑。沉默片刻,松萝朝着旁边的婆子使個眼色,婆子愣了一下但還是上前将大哥手裡的银子拿了回来。见大哥被這一套操作搞蒙了,松萝道:
“你一條贱命挨一顿打,倒不值当给你一两。我家在幽州买了個宅院,你就来做個杂役。虽然沒有一两银子供你挥霍,但好歹也三餐不愁,如此岂不是更好?”
闻听此言,大哥瞧着松萝忽然怔住了。片刻后,大哥道:
“妹子,我沒听错吧,你,要带我,回家?”
见大哥這個表情,松萝发毛起来:
“不是回家,是去做家丁。怎么,你不愿意?”
大哥擦着鼻血眯起眼幽幽一笑,這表情看起来即淳朴又似乎有点說不出的阴冷:
“愿意,小人自然愿意。小姐当真是個菩萨般的女子,只要小人在一日,必然用尽全力报答小姐。”
终于解决這事众人继续赶路,不過片刻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又下起了秋雨。眼看身上被打湿了,四周也都是黑漆漆的悬崖峭壁再不像是能冒出什么人的样子,松萝有点害怕示意還是先行下山,谁知一個转头的功夫发现自家婆子居然不见了,而且叫了半天四周晦暗下来的秋日落叶林中也沒有回音。這时候大家還算镇定,商议之下决定先下山再行报官,谁知沒走几步猎户又少了一個。這时候那几名猎户脸色有些不对了,开始相顾說起自己爷爷辈關於百年前太行山虎妖的传說。松萝還沒听出個所以然几人已然恍然失色,开始提着钢叉向山下乱跑。混乱之中松萝和侍女也只好跟着跑。松萝和几個女子都是北周人乃是放足,原本跑得也沒多慢,谁知跑了一半前面的侍女忽然折返回来,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松萝一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谁知這时一阵腥风袭来,三只黄橙橙的老虎从远处飞扑而至,一只老虎伸出爪子按住了跑掉鞋侍女的脑袋。慌乱之中松萝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只是觉得如果不是這么恶臭,那這三個圆滚滚的老虎還挺像三只圆滚滚的大橙子。
眼看老虎的爪子像個笼子一样按在自己头上,侍女尖叫着大喊救命,而老虎的右边前爪瞬间收紧。眼看侍女的头如同一只被捏爆的苹果一样炸开,松萝顿时瘫倒在地上,一只老虎也一個飞扑,南瓜大的脑袋朝着松萝头脸而来。松萝瞪着眼睛,只看见老虎的脑袋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老虎巨大的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裡面散发出的长期沒刷牙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郁,而自己的头发、眼睛、耳朵也依次被老虎的口腔包裹搞得津湿,一時間松萝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粉红。松萝瞪大双眼看着老虎口腔裡面粉红色的小点点,只感觉自己的头马上就要像人类嘴裡的葡萄一样在老虎嘴裡爆浆,谁知這时候老虎的嘴巴又张了张,松萝的嘴巴、耳朵、眼睛、头发又依次被老虎给吐了出去。
被老虎嗦糖葫芦一样无端嗦了一遍,松萝有点搞不懂是不是自己今天出了汗倒了老虎的胃口,只好张着双手湿淋淋地鸭子坐在地上摇晃。左摇右摆之中,松萝仿佛看见刚才的大哥正站在旁边提着钢叉瞅着自己,含自己头的老虎也猫一样坐在旁边瞅着自己。由于松萝正像海带人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所以大哥和那只老虎的头颈也追着松萝绕来绕去。绕了片刻松萝支撑不住翻個白眼往后仰了過去。就在快要着地的时候,松萝感觉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用胳膊凌空抱住了,一阵混乱之间一切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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