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就让畜生为你瞧病
此时此刻松萝已经跑到了河对岸,双腿一弹怒吼一声冲着老虎便跳了過去。看见松萝在往自己怀裡扎,老虎露出害怕的神色瞪着眼张嘴露出四颗虎牙,向旁边一闪便让开了一條路。眼看下面不远就能看见官道,松萝飞在半空只感觉如沐春风。也许今时今日就会是一生中的高光时刻吧。到了自己老得一头银发的时候,一定会在冬日的小火炉旁撸着一只橙黄色的胖猫,给孙子孙女讲述当年自己如何凭借英勇与机智虎口脱险,在幽州的贵妇界留下一個永恒的传說。而這個英勇的事迹也必定让自己在宅斗界立于不败之地,试想哪個闺阁女子敢招惹勇斗猛虎的正室呢?
這样想着,松萝笑出了两個小梨涡。但就在低头朝下看准备落地时松萝有点傻了。在想象中,這时候自己脚下应该是平坦的河床,可为啥现在脚下居然是湍急的河水呢?這和预设的完全不一样啊?
已然保持着悬空的状态,松萝忽然意识到从小到大自己的运动能力就沒行過。实事求是地說,就算是做迈過门槛這种小事,自己都曾好几次被当众绊倒。对于這件事松萝本来挺有自知之明,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過令人震惊,在冲下来的时候受到多巴胺的影响,松萝沒能客观地判断河的宽度和自身的运动能力。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松萝自由泳一般奋力往前绕动双臂。就在感觉這样总算能够到对岸河床的瞬间,松萝猛地听见啪的一声巨响。
被溅了一脸水花老虎吓得嗷一声,再看时却发现松萝已然像個青蛙一样面朝下趴在河面上,而且整個人正安静地被带着冰的水流托着往下游去。剧情的发展太過出乎意料,老虎抬起爪子捂着嘴巴惊诧地往后仰了一下,就在這时寅斑从山上头跑了下来:
“看见洞裡那女孩子了嗎?……虎就有個虎样,沒事别学人的样子行嗎?”
看见寅斑老虎又用爪子掩嘴一惊,然后抬起爪子用食指的指甲指了指河床。看见松萝浮在河面上正往下漂,寅斑也掩着嘴往后仰了一下。
在颤抖中恢复意识,松萝感觉自己盖着厚厚的东西,而且四周十分温暖。紧紧闭着眼睛,松萝试图想象此刻自己已经回到了设施齐备的幽州,身上正盖着干净暖和的府绸被子,身边放着好几個小暖炉。睁开眼睛,马上就能看见陈家公子坐在旁边关切地看着自己。决定鼓起勇气赌這一把,松萝慢慢张开半只眼睛,立刻就看见寅斑无限放大的脸。连松萝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寅斑伸手来扶松萝后脑:
“看见我怎么像看见鬼一样?”
被寅斑一摸松萝嗷地一声放声尖叫,然后一把将寅斑推了开来。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寅斑坐在床边瞅着松萝傻了,谁知松萝叫着叫着音量越来越小,最后直接躺在床上大喘气起来。
不知過了多久,松萝清晰地听见四周正在传来男人的声音,但却如同被鬼压床一样沒办法醒過来。寅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现在完全不吃人粮,换了新食谱也沒有吃。难道肚子裡有毛球了?总不会是得了猫传腹吧?”
一個陌生的男声道:
“人类是杂食动物,他们不会有毛球,也不会得猫传腹。很可能是在团拜上被传染了蓝耳猪病禽流感湿尾症什么的。不吃食就是沒用了,不如咱俩今晚吃一顿。”
听见這话松萝心中骂出了好几页脏话。我又不是猪怎么会得蓝耳猪病?湿尾症只有啮齿动物才会得啊,我连尾巴都沒有湿個鬼,哪裡来的庸医,你到底懂不懂?
寅斑把手伸进被子摸了摸松萝身子:
“耳朵沒事不像兰耳猪病,沒有咳嗽发热不像禽流感,但浑身发凉需要一直保温,這症状很像湿尾症。后山的老鼠說老鼠屎是湿尾症的特效药,用了它有一半概率可以治愈,先熬一碗浓浓的老鼠屎汤试试看。”
听见這话松萝吓出一身冷汗。姑娘我才不要喝浓浓的老鼠屎汤啊!老鼠湿尾吃自己的粪便,那是因为老鼠粪便裡有一些益生菌能帮助它调整肠道功能,与此同时老鼠对自己肠道裡的有害菌是有抗性的。但人类吃新鲜老鼠屎不但不能治病還会得鼠疫和热血病好嗎?跨物种治病請不要這么想当然,抱着科学的态度尊重动物之间的差异用药能做到嗎?
但這么一想松萝意识到,从前家中的小猫小兔子腹泻的时候,自己也是把人胃肠炎时吃的藿香减量拌在宠物的食物裡给它们吃,而且這种操作有时候的确有效。直到被动物当成宠物,松萝方才意识到這种行为并不那么科学。
似乎是被這個老鼠屎汤震撼到,此时此刻四周的环境安静下来,好半天都沒人說话。過了片刻,陌生的男子再次开口:
“早就提醒過你,人类是非常脆弱麻烦的,這种动物根本就养不活的。在正常生活中一個人每天要吃七种以上的蔬果,想要健康漂亮干粮也不能总是重复,在换季和生理期的时候女人還要吃一些肉和甜食补充营养。可你日常只喂她吃馒头和苹果,這会导致营养不良抵抗力下降,天长地久就死掉了,所以观赏人的养殖周期只有几個月。今日先把她吃了,過几日你再出去抓個更漂亮的岂不是好?”
此言一出两人再次沉默,過了片刻一個脚步声由近至远似乎是出去了。就在寅斑走远了的当口,松萝感觉浑身一凉,仿佛是身上的熊皮被掀了开来。松萝心中暗骂又是一個色狼,谁知這时一只手伸到自己腰侧捏了捏,随后又伸到大腿外侧揪了揪,看起来不是想占便宜,只是想知道肥不肥肉质怎么样。但這时寅斑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通的一声某個沙包一样的东西被丢在地上。床上头稻草沙沙地响,似乎是寅斑又坐下了。
完全听不到說话声,松萝忽然很害怕寅斑是扛了什么配菜過来,立刻挣扎着想要說话,但是不断怎么挣扎還是沒办法睁眼。這时寅斑說话了:
“你来這一趟辛苦,自然要好好招待。我已经把旁边山头的匪徒头子抓来,你可以带回去慢慢吃。”
沉吟了一下,男子终于将手放在松萝手腕上:
“你挑的這個姑娘体质很差,在沒长成成体的时候应得過心疾。這是一种人类常见病,发病时只能休息静养,但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必须提醒你的是,如果要做人类的优化繁育弄崽子来玩,那最好不要选她做母本,有這种病的女子是不容易受孕的。”
听见這话寅斑也来摸松萝手腕:
“……好像真的是。哎。当日那些姑娘之中她长得最白最美,我還以为這样一定是最健康的。好麻烦啊。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沒有哪個山头的妖怪想要领养一個漂亮的姑娘,不要說她有病,不然就送不出去了。”
旁边的男子笑道:
“早晚都会被发现,到时候我如何交代?如果不忍心杀掉,可以带到山下放生。”
寅斑叹道:
“把病弱的女孩子送到山下,跟杀了她也沒什么分别。反正不能受孕到了夫家也是死路一條,我照顾她這么多日子何必便宜别人,倒不如咱俩吃一顿。”
听见這话松萝大惊。其实自己只是有一点心疾后遗症,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重病,那個大夫也从来沒說過有這個病完全不能生育,只是說不那么容易受孕而已,为何到了寅斑嘴裡就被判了死刑?害怕就這样被人炖成红烧肉,松萝奋力吸气還是醒不過来,但整個人脸上却开始发烫。见松萝在床上扑腾,寅斑做出個剑指的动作用食指和无名指徐徐按住了松萝的眉心。感觉额头微热整個人舒服了些,松萝平静下来睡了過去。看着寅斑的动作,白衣男子抱起胳膊:
“倒也不急在今日,三日后如何?這几日你還可以和她欢愉一番。”
寅斑摸着松萝的脸笑道:
“還是免了吧。”
白衣男子抱臂看着寅斑良久:
“我刚才沒跟你說嗎?其实這病发作的时候是可以用药克制的。”
慢慢睁开眼睛,松萝看见橙色的老虎趴在一旁乖巧地看着自己。虽然觉得身上松快了很多,松萝還是完全丧失了用于害怕的精神,只是一脸疲惫地看着老虎。老虎凑過来伸出舌头舔松萝的脸,又用爪子来拨弄松萝肩膀:
“哎,還以为是得了猫传腹那种重病,沒想到只是心梗而已,虚惊一场。”
正在为這着三不着两的话尴尬,松萝忽然看见寅斑右边的爪子上头有一道血口:
“你爪子怎么了?”
寅斑抬起爪子舔上头的伤口:
“昨日在山阴被辣荆棘挂破了一点。”
松萝又是一惊:
“你去山阴干什么?”
老虎立起来一点趴伏在松萝肩上:
“大夫說你這個病需得喝些参水,可黄参对你来說太热,红白参市面上又买不到。我去问太行山神,那家伙居然要两颗红花沙参当盆景。那东西只有山阴才有,我又搞不清楚长在哪裡,只好半夜偷跑到老安的花棚刨了两棵。谁知道這家伙在花棚门口种了很多辣荆棘,爪子不小心挂了一下。”
看见桌上丢胡萝卜一样胡乱扔着几根带土的红参白参,松萝震惊起来,片刻后又看着寅斑受伤的爪子陷入了沉默。其实小时候受凉得了心疾,大夫也曾說用红参白参就能根治。当时松萝的父亲刚好收到了一小颗别人送的红参,但那东西属于皇族都可能摇不到号的贡品,李家不敢轻易招摇落人口实,而且日常牵涉到政治斗争,万一有個問題說不定還要用這东西打通关节,所以到头来松萝也沒尝到這东西什么味道。那时候松萝伤心了很久,总想着倘若当时用了以后就再不会犯這毛病,更不会因为生育比别人费劲在宅斗中被人轻易灭掉。但随着渐渐长大,這种伤心的感觉逐渐消退,最终不复存在。松萝觉得,假设自己是一個拥有一群妻妾和众多儿女的男人,那大概也不会轻易拿出家中名贵的传家药材,去救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女人生的女儿。這就好比一個商人将自己手中的资产分成五份分别投资,结果其中一份货出了問題需要打通关节,那么在這种情况下,谁会選擇变卖其他四份货物用货款去救呢?
但此时此刻一只杀人无数虚情假意,只把自己当成宠物来养的虎精却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去偷别人的名贵盆景,還为此刮破了爪子。也许這一切仅仅是因为李家的儿女太多,而此时此刻寅斑真的很需要這唯一一個能够陪伴他渡過整個jiaopei期的姑娘。有的时候世界当真如此现实,任凭是骨肉儿女,只要沒了用处就连可回收垃圾都算不上。就算是一個并不名贵的癞毛宠物,只要如同唯一的亲人一样能给饲养者带来仅有的温暖,饲养者就可以出生入死地去保护照料,直到有一日他遇到了能给自己带来更多温暖的同类为止。
沉默了片刻,松萝抓起寅斑的爪子,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了舔。虽然寅斑這只老虎不怎么掉毛,但這爪子舔起来又苦又扎,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外头埋過屎。见松萝在舔自己爪子寅斑一惊,但马上露出两颗虎牙微笑起来。光着身子躺在熊皮裡,松萝感觉老虎的大头悠悠拱进自己怀中,老虎扎扎的舌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整只老虎也再次开始在自己身上乱蹭。抱住老虎的大头,松萝低声道:
“其实我沒有旧病,我很健康,是真的。”
老虎伏在松萝怀裡:
“自然,你沒有病,我是不会因为這种小事遗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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