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第五卷 行于幽泉 33
29年10月19日
一撞无功的壮硕青年勐然跃起,作势再冲。
高轩色是惊震谷弟子,印象中不算太冒失,见他状若疯狂,似与铁门有血海
深仇,应风色紧捂口鼻提醒:「高师兄!莫撞坏了门锁,断却生路!」
不知是沒听见或不当回事,高轩色吼着抵肩,「砰!」
又弹回来,撞得周围之人东倒西歪,诟骂声此起彼落,吸入的毒雾。
应风色见他又起身,抢上将莽青年按住。
满脸是泪的高轩色咆哮着出拳,应风色随手化解,转对两名拏空坪弟子发号
施令:「钢锥开锁,龙大方也来帮忙!此毒入体才生作用,应不致渗入皮肤,往
门扉這厢躲避,切莫挤蹭,须尽量分散。」
却是对众人說。
一人挑衅:「你怎么知道?莫非风云峡也懂放毒?」
应风色指着死者。
「肌肤并未溃烂,可见入体才有效果。」
扬声道:「此地无窗,然先前不觉气闷,請诸位往墙顶找通风口,可多支持
片刻。」
那人又嚷:「你怎知通风口在這面墙?」
「……要不你在通风处放毒?」
嗓音冷抑动听,自是鹿希色。
应风色瞥见她翻了翻白眼,不知怎的有点想笑,指挥着众人找出墙顶的通风
狭口,轮流施展壁虎游墙轻功,凑近默数十下,借此换气。
那两名拏空坪的年轻弟子始终撬不开门,毒雾逐渐扩至。
应风色见一人摇摇欲坠,推他肩膀:「先透透气。」
那人点头,起身时一阵摇晃,走出两步便即倒地,耳中流出鲜血。
回头一瞧,半数的人坐倒在地,欲振乏力,也不過就在片刻间;而攀住通风
口的,正是适才出言挑衅之人,看服色是飞雨峰,见中毒之人越来越多,那人哪
肯放手?把轮替上来的踹落,明摆着耍横,场面登时大乱。
应风色本想收拾他,忽有人拉他衣角,回见龙大方双眼淌血,苍白的脸上微
带歉疚:「师……师兄……真……真对不住,我……功夫……不成……」
软软倒地,另一名拏空坪弟子也倒在门前。
应风色强抑悲怆,忙旋出钢锥,接手开锁。
看来這屋裡只有他练了龟息闭气的法门,就算门开,也不知众人還有沒有救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专心一意倾听机簧变化。
风云峡自不教剪绺活儿,但他与龙大方自管自带,谷中各处任凭玩耍,上锁
的房间尤其撩拨小孩的好奇心。
师兄弟联手破关,居然练就了一身不逊飞贼的开锁奇技。
龟息术能避免毒雾侵袭,但长時間得不到新鲜空气的补给,青年的视线开始
模煳,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
一瞥通风口,上头之人不知何时换成了鹿希色,看来「师姊」
好生教训了飞雨峰的蠢货,应风色不禁扬起嘴角。
女郎反手攀墙,屈膝侧腿撑住两墙夹角,尽显蜂腰盛乳的姣好曲线;腿长更
是不可思议,大腿浑圆紧实,极富弹性,小腿胫又直又细,逆光的剪影分外诱人。
应风色唯恐分心沒敢多看,鹿希色倒是落落大方,披落的乌熘发丝约略掩去
右眼,杏核儿似的左眼清澈澄亮,微眯起来的样子有几分像猫,冲他努了努樱唇
,示意「先来换气」。
(再一下……就好了。
再……再一下……)应风色身子一晃,额头撞上铁门,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直到有人将他抱起,两瓣微凉粉润贴上他的唇,丁香小舌顶开牙关,度入珍
贵的空气。
熟悉的香味将青年唤回现实。
鹿希色的鼻子轻摁他颧骨,鼻头那一小块脆韧尖挺,肤滑如粉,温温的口脂
香溢满鼻腔,刹那间令他产生甜味的错觉。
他该要脸红心跳的,胸腔裡的鼓动却意外贫弱,从头顶凉到双手,腰部以下
完全沒有感觉,躲過了裆间某物昂扬奋起的尴尬窘境。
毒雾不只入体才有作用。
他的自大再度害死所有人。
鹿希色小心将男儿的脸捧开,退到彼此能见的距离,朝墙顶的通风口抬了抬
下巴。
這個距离能嗅到她的发香,跟身上口裡的香味都不一样。
女孩子也太奇怪了,应风色想。
怎能有這么多种不同的香气?分别打理不麻烦么?他摇摇头,做出「起不来」
的嘴形,以肩抵门,执拗地继续开锁。
劝不了的人本就不用再劝,鹿希色迅速起身,至狭口下踏壁欲起,谁知膝腿
骤软,连试几次都无法成功,气息吐尽的胸臆再也闭锁不住,张口呼吸的瞬间脱
力侧倒,马尾摊散一地,葫芦瓜儿似的背影凹凸有致,却连些微起伏也无,望之
令人心凉。
(可恶……可恶!)应风色咬牙切齿,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泪水模煳了视线,
喀的一响,伸出钢锥的六角圆筒从「破魂甲」
上应声脱落。
青年差点沒接住,但拿在手裡更易于开锁,加紧撬动,终于在昏迷前听见锁
心弹开的喀答声——应风色勐然坐起,大口大口吞息。
石室裡仍与最初醒来时一样,十余人或趴或卧,瘫在地上,位置姿势跟先前
无有不同;四壁无窗,门上的锈斑還未因冲撞而脱落,看不出是厚重的铁门。
墙底血字亦在,笔迹、布局……等细节乍看与印象中相若,彷佛有人拨转时
晷,硬生生回溯到毒雾融散前,全体死亡的惨剧還未发生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赶紧从鹿希色的胸前缩回手掌,乳峰浑圆饱满的手感已深深
印在脑海中。
那揉合了绵软坚挺等相悖质性却无扞格,既有肌束弹性、又柔嫩已极的曼妙
触感简直难以言喻,但他不想面对女郎嘲讽的眼神。
「……是想家還是想妈?」
她绝对会說出类似的话。
低沉的磁声伴随着异样的波动,陡地扫過整间石室,那种令人浑身气血一震
的怪异感觉,把所有人都震醒了過来。
「诸位初任九渊之使,信心不坚,于完成‘幽穷降界’仪式恐有大害,故提
供小小测试,给诸位暖暖身。九渊使者的血脉中,留有龙皇陛下的久远恩泽,将
随仪式进行次第苏醒,只消严守降界规则,各位使者必能胜任愉快,获取报偿,
精进实力,早日迎接龙皇降临大地,重掌五道八荒!」
這令人烦躁的浮夸官腔,正是之前自称「羽羊神」
的家伙。
应风色醒得最早,已過了头晕脑涨的阶段,磁声涌现之际便张开耳目,极力
探查声音来源,可惜一无所获。
羽羊神那讨人厌的黏腻口吻,像是从石室中央发出,却非来自可动手脚的地
底或天花板,而是悬浮在房间的正中心。
若真有個家伙在那裡說话,必然是個隐形之人——应风色探臂一挥,什么也
捞不着,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奇怪的举动,所幸余人兀自混沌,并未留意。
况且,羽羊神若隐于夹层内,說话却无隔阂之感,必是透過某种类似通风管
路的装置发声,如此一来,声音的来源会非常容易捕捉,绝不会是這种「他隐身
在石室裡說话」
的怪异感觉。
奇宫弟子于术数机关的涉猎,远胜寻常江湖派门,搞不清楚毒雾该不该在通
风口施放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陆续有人注意到磁声之异,面面相觑,气氛
益发诡谲。
「喂,你到底是谁?对我們做了什么?不交代清楚,老子拆了你這破屋!」
头一個开口的,居然還是那個挑衅应风色在前、又霸占通风口给鹿希色撵下
的飞雨峰弟子薛胜色,只能說愚至极处自生勇。
龙大方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了,嘟囔道:「少說两句人家還不知你蠢,赶出
头呢。」
哪知薛胜色耳力奇佳,怒道:「龙大方!你說什么?」
员外郎似的白胖青年亲切一笑,撮拳過顶,大拇指尖从食、中二指的指根缝
间探出,冲他比了個屄样的手势。
却听羽羊神道:「毒雾只是小小测试,可惜九渊使者沒能通過,全都死了。
吾虽神通广大,沒想到……咳咳,念在今日乃‘幽穷降界’重新打开,是千年一
度的盛事,须得给使者们一点福利,才让诸位又活了過来。這样的优惠,以后是
不会再有啦,還請各位使者珍惜性命,勿存侥幸。」
死人复活简直荒谬绝伦。
应风色却三步并两步掠至血字墙下,仔细端详倚坐墙底的惊震谷弟子。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稚气未脱,是惨变后少数送上山的记名,似叫蔚佳色。
那年应风色曾受邀惊震谷的尊师大典,对其时尚幼的蔚佳色依稀有些印象,
赤雾中只认出惊震谷服色,沒想到是他。
与其說惊魂未定,面容白惨的少年更近于茫然,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毕
竟在众人有所动作以前,他就被融散的血雾毒死了,见应风色来吓了一跳,嚅嗫
道:「长……长老。」
「叫师兄就好。」
应风色手搭腕脉,又拨眼皮捏下颔地察看,直到那魁梧的莽汉高轩色将他推
开,垮着脸怒气冲冲:「姓应的,你做什么!」
這才罢手。
毫无疑问,蔚佳色除了略受惊吓,并无异状,绝非還魂尸之类。
高轩色之所以冲撞铁门,必是见了蔚佳色惨死,這才失去理智。
他不会连死人活人都分不出,那么,羽羊神是如何使死者复活的?应风色亲
眼看见许多人七孔流血、气绝当场,包括龙大方。
此际众人非但脸上无血,衣衫亦尽复如初;他的内衫更是干爽清洁,一如初
醒时,适才开锁闭气所流的冷汗,彷佛未曾来過這個世上。
难道羽羊神真是神祇,能信手施法,倒转光阴?「……吾已說過,死而复生
的优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羽羊神如有读心术,轻易接過了青年心中之问,咂嘴道:「便是千年一开,
五千年来,连行前测试都能全军覆沒的九渊使者从来就沒有過!這也实在……咳
咳!「吾的意思是說,凡鳞族血脉,死后必重归幽泉,成为陛下的九渊大军。复
活诸位,岂非是往陛下的行伍裡拉军夫么?這等大逆不道之举,诸位使者不可害
吾一干再干!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咳咳咳!总之呢,請各位务必谨慎地进行仪
式。心裡一定要很勇敢,但身体也要好好爱惜,不可犬死!听清楚了么,轻易便
死成什么样?「仪式中所受轻伤,返回人世后将自动痊愈;万一致残,可透過获
取的奖励来接续。但死了就是死了啊,不可再与吾讨价還价!」
自顾自的越說越火大,气到连浮夸的官腔都维持不住,可见羽羊神是真的十
分恼火。
一把刻意抑沉、却仍动听的嗓音响起,鹿希色将白皙的手掌举至耳畔。
「……請问‘返回人世’是什么意思?」
女郎的规矩提问配上空灵表情,不知为何就是嘲讽满满,连刻薄话都用不着
說。
众人清楚听见羽羊神「啧」
的一弹舌,咕哝着「這届九渊使者怎這么麻烦」,干咳两声,才又瓮声瓮气
打起官腔。
「神明,是沒法站在人世的大地之上的,就像诸位使者沒法站在一张白纸上。脆弱的纸张,承受不起诸位使者的伟大份量,硬要踩上,啪嚓一声就碎了。」
鹿希色「啧」
了一声,明显对「伟大份量」
四字不满,羽羊神的声音顿时欢快许多。
這厮绝对是故意的,应风色心想。
「为使神明降临,须让神域之地,迭于人世,如此神才能驻足大地,不致将
人世啪嚓一声踩個稀烂,此即‘降界’。幽穷九渊,乃是龙皇陛下的神域,吾与
诸位使者须使九渊地界迭于人世,方能迎接陛下重临,因此必须打开‘幽穷降界
’的仪式。」
這种神棍似的說词完全无法求证,才会被拿来骗人。
但应风色留意到其中理路是能够自圆其說的,即使在骗财骗色的神棍說帖裡
,也不是随口瞎扯的等级,稍不留神便会觉得入情入理,不知不觉接受這样的說
法。
他少年时,见识過更光怪陆离的犀紫罍金臂、汲取血肉壮大的人面雾蛛、旷
无象随身自带的冰雪奇域,遑论十七爷的九式败剑,明白世上多的是玄奥之物,
无法解释不代表不能解释。
打破无知,才能直指真相。
他需要讯息。
青年抱臂不语,選擇了安静聆听。
况且鹿希色又再度举手,羽羊神不耐咋舌的声音都快藏不住了。
「……如果是這样的话,」
女郎嘴角微扬,但那张很难說是俏丽或冷艳的漂亮脸蛋,谁来看都不觉得在
笑。
這种皮笑肉不笑的嘲讽是有实体的,被打到可能会晕過去。
「是不是该把宝贵的時間,用在解释更动過的乙项比较好?我记得仪式有两
個时辰的時間限制,說明包含其中么?」
应风色一凛,赶紧望向墙顶血字,果然乙项的內容扩增许多,非是原先的简
单两行。
乙、仪分玄衣、血衣二令,时限内未能通解玄衣令,即告失败;解透而降。幽穷既至,衣以朱裳,尔等当执戈扬盾,奋勇争先,帅百隶而时傩,以耀吾皇。解血衣令可得破格恩赏。
【玄衣令】
至以下四处找出指示,布置阵仪,以全血裔之使命。
干:藏经阁竹林中。
兑:洗砚池假山后。
离:演武场石狮旁。
震:问心斋前院裡,百年老槐下。
【血衣令】
或于玄衣令触发,或降界后打开。避亦无妨,无关成败。
文白夹杂的說明并不难懂。
所谓的「幽穷降界」
仪式,看来是分成「玄衣令」
和「血衣令」
两种任务,必须完成的是玄衣令,额外加成的是血衣令,就像御前比武逗皇
帝老儿开心一样,无关紧要,但对求表现的人来說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先前潜入顾挽松房裡窃取绣卷的那個,還作不作数?又算是什么令?」
应风色心念微动,却未說出口。
玄衣血衣,根本非是此际关窍,重点在于:羽羊神凭什么忒有把握,能够驱
策這些奇宫弟子,在埋皇剑冢——姑且当作真是——的地界裡,搞捞什子「幽穷
降界」
的勾当?首先应风色想到的是下毒。
下药迷昏、毒雾杀人……自称「羽羊神」
的阴谋家显然精擅此道,所谓的「死而复活」
虽還不知手法,料想也是某种未知的药物所致。
然而,苏醒后应风色检视周身经脉内息,再也正常不過,实不像被下了慢性
毒药的样子;不拿解药来威胁,這條思路顿时被堵了個严实,无以为继。
「吾是不能加害使者的,毕竟诸位都是珍贵的鳞族血脉。但解不了玄衣令,
就不是称职的九渊使者,留之无用,不如送回幽泉铸魂。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啊。」
羽羊神毫不客气地窃读心绪,顿了一顿,又继续解释:「降界之前,诸位自
是在人世,但降界之后,四处阵仪所圈的范围即为神域,与人世……嘿嘿,那是
大不相同的。時間越长,九渊下降越多,待完全重迭,血肉之躯将无法存续,唯
魂灵能于神域生存。「诸位若不想太早回老家,与列祖列宗叙旧的话,记得莫在
降界后的神域中待太久,赶紧找到羽羊之柱,缴了血裔使命,欢天喜地领宝回家
,可比過年還爽人。当然,若违反了戊项规则,结算时就沒有好果子吃啦,使者
们也請留意。」
身畔一名夏阳渊弟子喃喃道:「說得神神叨叨的,我怎么越听越迷煳?」
龙大方给他一拐,窃笑道:「你听他說书呢,真以为有神?」
羽羊神低声叨絮:「五千年来就沒见過质素這么低的使者!连問題都不会问
,一门心思只会怀疑……咳!方才诸位使者虽于测验中全军覆沒,害吾破例复活
了各位,但有一人在死前开了门,勉强压在及格线上,得到了奖励。应使者,打
开你的‘运日筒’一看便知。」
众人纷纷回头,目光集中到应风色身上。
听得「运日筒」
三字,应风色灵光乍现,转過臂甲,在内侧嵌着的那枚钢筒面上拨得几拨,
无声地掀开了薄薄的覆板盖子,露出筒内一串共六枚的滚轮。
滚轮并排如算珠,颜色是带雾的红铜色,「几乎不会反光」
這点和破魂甲是一样的,周详考虑了暗夜潜行之所需。
滚轮面上,阴刻着三條长短一致的横杠,但其中两枚的横杠却是后二完整,
横从中断绝,与其余轮面不同,显是转到了另一面。
「干三连,兑上缺……這是先天八卦!」
应风色从石壁血书的干兑离震等字样得到灵感,明白卦象所指乃是顺序,而
非方位,心下澄亮:「面上所刻,非是数目之‘三’,而是八卦之始、三横阳爻
的乾卦;依序转到下一面,则是兑卦。看来每枚滚轮应有八面。」
先天八卦排列成环,依序为干、兑、离、震、坤、艮、坎、巽,干天坤地遥
遥相对,恃以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奇宫门下对于阵法术数的接触,胜過寻常江湖门派,对此并不陌生。
然而,滚轮多用来计数,非作十面而作八面,本身就是個問題。
须知东洲通行的数算乃十进制,应风色在通天阁的术法专着裡,见過二进制
、八进制和十六进制的演算法,那是天书一般死活看不懂,遑论钻研。
据說域外更有二十、六十进制之算,不知是何等妖孽能通。
八面的滚轮是八进制了,這可不是一般的算法。
正自沉吟,羽羊神那语气越来越轻佻随便的磁声又在耳畔响起。
「這六枚滚轮呢,从右至左,前五枚分别是地、时、物、事、人,是用来累
计玄衣令的完成奖励的,第六枚则是用来结算血衣令。以诸位的资质,吾看是用
不上了。「九渊使者唯一能拨动的,只有最靠近腕子的這枚,代表执行使令的地
点。拨到乾卦,则腕间水精窗的磁针所指,永远是干项玄衣令方位;拨到兑卦,
则永远是兑项方位……以此类推。「這可是新款运日筒才有的功能,千年来头一
回实装,有這等利器相佐,诸位再把仪式办砸,吾也不知還能怎么說,死心去九
渊好好锻炼魂魄罢……吾去,怎么又是你?」
說到后来居然還语带威胁,然后又被打断,应风色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羽羊神
了。
鹿希色举着手掌。
「应使者撬开门,在两石壁血书裡,都未载于玄衣令中。這样說来,奖励
该算是血衣令吧?」
「哪有忒便宜的事!」
羽羊神气得叫起来,众人无不掩耳蹙眉,但又饶富兴味:出尘脱俗的幽明峪
天女,沒想到是個杠精啊。
「开、开……开個锁罢了,算玄衣令都不像话,還讨血衣令!哎這届使者真
是……妈呀气死吾了……」
鹿希色一耸香肩。
「我就是测试下,所谓规则,是必须严格遵守呢,還是羽羊神說了算。原来
如此。」
「你、你……话给吾說清楚啊!說一半是啥意思?」
羽羊神若有形体,怕不是要捋高袖子单脚上桌了,气虎虎道:「吾就再說一
次!规则须得严格遵守,沒有谁能例外,包括吾在内。要不理规则,你還能与吾
這般說话?恁個放肆小妞!」
鹿希色连连点头,双手抱胸,一副不能更赞同的模样。
「既如此,应使者开门的奖励,肯定就是血衣令了罢。两玄衣令的血书规
则中,都沒有‘打开石室铁门’一项。」
龙大方原本担心她顶撞過甚,会被那神秘莫测的羽羊神爆成一滩脓血,听磁
声被挤兑得支支吾吾,看来真不能对「九渊使者」
怎么样,原来臂上這具精巧的破魂甲是护身符啊!大着胆子起哄:「血衣令!血衣令!血衣令!血衣令!」
在场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沒了死亡威胁,有人半是觉得好玩,是
不欲输给一名美貌嬖女,甚或想在鹿希色的面前露脸、博取佳人注目的,石室裡
顿时嚷成一片,「血衣令」
的齐喊声越来越起劲。
「噤声!」
磁声一震,好不容易压下来,羽羊神不知咕哝些什么,应风色的运日筒轮面
忽然自行转动,代表「事」
的那枚倒回至乾卦,而最左侧代表「血衣令」
的则前进到第二面兑卦。
众人欢呼起来,应风色又气又好笑,心想這有什么好高兴的,不是還困在這
裡么?高高举起左臂,食指轻敲右侧数来第二枚滚轮,众人以为是攘臂助威,益
发起劲;末了发现不对,纷纷揭开臂上的运日筒面盖,果然六枚滚轮并非静止不
动,右侧数来第二枚不知何时已前进到第三卦「离」
卦,竟未发出丝毫震动或声响,勐一瞥還不易发现,欢呼声迅速沉落。
——那是代表「时」
的滚轮。
两個时辰内必须通解玄衣令,否则仪式便即失败,按血书铁则戊项,「未完
成仪式者死」。
沒人怀疑羽羊神能否办到。
「他一直是這么扫兴的人么?」
鹿希色轻问。
龙大方沒想到人美胆又大的冷艳小姊姊会主动搭话,望着应风色的视线微微
眯起,半晌才低笑道:「這還算是给脸了。真要扫兴起来,活活屈死你。」
「咿呀——」
一声刺耳酸响,铁门开了條缝,透入些许月华,壁焰微晃。
薛胜色手按门扉,迎着众人错愕目光,满面轻蔑鄙夷,彷佛看着一群可怜的
傻瓜。
「這厮既不能杀咱们,走就是了,搞什么仪式什么降界?管他是啥地方,老
子回头一把火烧了,让你倾九渊之水都救不回!哈哈哈哈!」
「……且慢!」
這個思路应风色也想過,就在女郎测试完规则的不可易之后。
但這是行不通的。
规则裡有個陷阱无法绕過——「薛使之意,是打算放弃仪式?」
磁声忽然响起。
不知是错觉否,羽羊神的口吻变得柔和许多,宛若轻哄,但其中所蕴绝非是
亲切,而是难以言喻的危险。
「不再试着努力看看,现在就要离、开、么?」
薛胜色哈哈大笑。
「沒错,老子现在就要离开!走你妈的王——」
匡的一响,整個人重重撞上厚重的铁门,曳着黏腻乌红抽搐倒地,居然撞破
头颅,眼见不能活了。
中离仪式者死。
血书铁则,戊项第二款。
与用来处置被动失败者的第三款「破坏仪式者死」、第四款「未完仪式者死」
不同,第二款是用来处置主动失败者的,毋须结算,在表露意愿的当下即须
惩罚,以确保使者们奋勇争先,拼命完成仪式。
說出「我不玩了」
就得死——這就是藏在戊项第二款裡的陷阱。
「就是這样,规则须得严格遵守,无有例外。连吾也不得例外。」
羽羊神的声音裡明显带着笑,愉悦得略微颤抖,闻之不寒而栗。
「仪式已经开始了,使者们。你们是沒法再复活一次的,好自为之啊。」
墙底的血字连同平面分布图应声融散,浓厚的血雾喷薄而出,疯狂地涌向众
人;一切,都与全军覆沒的上一轮无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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