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幸好并不是所有贵族都加收了人头税,例如老公爵和舍曼女伯爵就沒有。因此在他们外城的领地上沒有发生□□。在持续不断的□□中,很多难民纷纷涌向他们的领地,這些难民沒有土地,也沒有收入来源,刚开始依靠领主的接济過活,但随着领主逐渐负担不起這笔费用,他们成了领地上的不安定因素。
老公爵和舍曼女伯爵之所以肯接济這些难民,自然是看在罗伊的面子上,但随着問題越来越严重,罗伊欠下的人情债就越来越难還。罗伊沒有办法要求两人替自己去填這個无底洞,最终决定把這批难民引渡到自己的领地上。
這时已经到了隆冬季节,即便有地,也沒有耕种的條件,安置這些难民成了一大难题。幸而罗伊的领地与其他领主不同,其他领主基本是依靠庄园的自然经济,而罗伊当初为了弄钱,默许商人崛起,因此他的领地上有更多的手工业和商业,能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即便這样,也难以消化這样多的难民,罗伊就只能节衣缩食,靠着削减自己的开支贴补难民的生活。圣光城有史以来第一次,君主穷到只能吃黑面包。
那些贵族对罗伊的做法颇有微词,特别是他将外城的一部分人引渡到内城,在无形中让内外城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然而由于這部分人不多,又是君主领地自己的事情,他们也无法過多地干涉,更何况君主不接受這些难民,他们就会涌回贵族的领地,贵族们现在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考虑這些难民的安置問題,也不愿承受他们加入起义军的风险。
随着罗伊的入不敷出,他只得再次召集贵族开会讨论外城問題。罗伊的态度与以前一样,要求贵族免除外城的人头税,他甚至提出如果贵族同意這個方案,他愿意帮贵族承担一部分這次动乱的损失。
然而打到這份上,已经不是钱的問題,现在如果松口就相当于向外城的贫民妥协,贵族们不愿低头。罗伊沒能跟贵族达成任何协议。
出乎贵族意料,在這次会议陷入僵局之后,罗伊宣召了费裡曼。
自从上次战争之后,罗伊和费裡曼的关系就降到冰点。沒有人能原谅对自己下過杀手的人,更何况是报复心极强的费裡曼。贵族本以为两人从此决裂,却沒想到罗伊這么快就会主动示好。這還真是他们软弱的君主该有的作风。
不出所料地,费裡曼沒有应召。他甚至都沒有给出一個应付的理由,只是单纯地不肯觐见。
這件事引起了贵族的口诛笔伐,骑士不肯觐见自己的君主,這是严重的不忠。贵族们纷纷发难,要求撤销费裡曼的骑士封号。就在這风口浪尖,罗伊做了一件令贵族们更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屈尊纡贵地亲自去找费裡曼。
罗伊在费裡曼的门口等了一天,其间被贵族们苦口婆心地劝诫了无数次都置若罔闻。然而他沒有等到费裡曼。费裡曼一直在外城。罗伊這样大张旗鼓地守在他门口,他不信费裡曼沒有听到风声,但是他不肯回来。
守到天黑,罗伊终于灰溜溜地回了王宫,结束了這一天的闹剧。
阴暗的城堡中,两個人对面而立,其中一個腰板笔直,而另一個微微躬身,呈现着一种恭敬的姿态,這两個人的地位高下立见。
“他在那個外城人门口守了一天?”腰板笔直的那個人问道。
“是的,直到天黑才回王宫。”
“荒唐。”腰板笔直的那人冷笑:“他這样那些贵族就沒有什么表示?”
“那些贵族劝了他一天,可是他不肯听。那些贵族离开的时候脸都黑了。”
“他這样可是把王室的脸丢尽了。”
“可不是,贵族们那么努力地维持王室与贵族的尊严,哪怕在外城陷入苦战都不肯妥协,這下可好,被自己的君主打脸了。”
腰板笔直的人点点头:“让他去闹吧,贵族们对他越失望,形势对我們就越有利。”
对面的人笑道:“谁能想到呢,他居然为了一個外城人连君主的脸面都不顾了。真是连神明都在帮助您呢。”
罗伊回到王宫,匆匆吃了几口东西,换下了白日的衣服,穿上便装,披上斗篷,又准备出门。
他并沒有指望在白天见到费裡曼,但是他必须要做出一個姿态,让贵族们看到,让费裡曼看到,也让圣光城看到。
但是這個人他也必须见到。罗伊想了想,沒有走密道,趁着夜色,又到了费裡曼的住处。這次,窗户裡隐隐透出的些微灯光让罗伊确定屋裡有人。罗伊抬手敲了敲门。
“谁?”
“是我。”罗伊低声答道。他确定费裡曼听到了,因为屋裡陷入沉默。
但是费裡曼沒有开门,他甚至懒得开口赶罗伊走,只是当作什么都沒有发生過,完全无视了這個人的存在。
罗伊守在门口,他不知道自己需要等多久,但他這次必须等到费裡曼开门。隆冬的风冷得刺骨,寒冷的夜风吹過,呛得他忍不住咳了两口。
出乎意料地,门开了。费裡曼皱着眉头看着门口的罗伊:“你怎么還沒走?”
罗伊抬头看着费裡曼,轻声问道:“我可以进去嗎?”
费裡曼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看了看他被冻得苍白的脸色,不耐烦地一闪身,让开了门:“动作快点。”
事情超乎寻常的顺利。罗伊进门之后,便径直走向壁炉,伸手烤火。
费裡曼看着他那累赘的披风,语气不善:“你想把我這屋子烧了嗎?”
罗伊冻得浑身发抖,反应也慢了许多,一时沒明白费裡曼的意思。费裡曼见他发愣,两步走到他面前,一伸手解开了他斗篷的扣子,那宽大的斗篷便顺着罗伊瘦弱的身子滑了下去。
罗伊被费裡曼的动作惊得一颤,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费裡曼忍不住冷笑道:“胆子這么小,当初是怎么下那道绝杀令的?”
刚才的顺利给了罗伊一种错觉,让他觉得费裡曼似乎已经让這件事過去了,這句话让他清醒過来。他看向费裡曼,真诚地问道:“我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嗎?”
“补偿?你打算怎么补偿?”费裡曼的声音越来越冷:“你的脸皮可真厚,连解释都懒得编了?”
罗伊自嘲地一笑:“我该解释些什么?”
“也对,你要杀我,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嗎?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你今晚的来意又是什么?准备向我忏悔?”
“我做错了什么嗎?为什么要忏悔?”
费裡曼一愣,他万万沒想到罗伊說得這样直白:“是啊,杀我不是天经地义嗎?为什么要忏悔?”
罗伊叹了口气:“换做是你难道不会這样选嗎?”
当然会。费裡曼心裡想。但做出選擇的人是罗伊,他就觉得难以接受。在他心裡,罗伊不该是這样的人。也许因为罗伊跟收养他的女人那些微妙的相似,让他对罗伊总是抱有几分不该有的幻想。以至于在每次感受到罗伊的脆弱时,都会莫名其妙地于心不忍。他刚才就不该让罗伊进门,但听到他的两声咳嗽时,忽然想起当年那個女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把罗伊让进来了。
罗伊见他不答,又說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对你起杀心,是因为加登伯爵给了我很多你挑起与恶龙的战争的证据。”
听到這裡,费裡曼眼睛一眯:“证据?”
罗伊沒有顺着這個话头继续下去,而是說道:“但那不是全部的事实。如果我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完全是可以利用這件事为自己牟利的。”
费裡曼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不就是這样做的嗎?你敢說你对我的行踪完全沒起過疑心?你恐怕早猜到了吧?但是你什么都沒有做。因为你需要我掌握自己的军队,而這些战争就是契机。那你为什么又对我起了杀心呢?是因为你开始觉得控制不住我了?”
“因为我爱你。”罗伊的声音在努力克制,却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在過去的二十几年中,他還是第一次這样大胆地剖出自己的一颗真心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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