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百般试探
“虽然他在知道老母死后已经心存死志,但他自己也說過,就是死,也要把這個秘密送到圣上那裡再死。更何况他生于江南水乡,水性极好,怎么可能会跳水自杀。”
顾玉垂下眼帘,水性极好,那朱见春会不会趁着船炸时,凫水跑了,所以才找不到尸体。
這种可能性极其微小,但不是沒有。
她的手磕在桌子上,在心裡把所有信息整理了一下。
看苏仲甫這反应,知道他把该說的都說了,沒有再隐瞒什么。
顾玉這才告诉他真相:“的确不是,是他坐的官船被火药炸了,连尸首都沒找到。”
苏仲甫紧皱眉头,知道自己這是被顾玉试探了,不過他脾气很好,沒有因顾玉的不信任而心生不快。
道:“顾世子是谨慎之人,若是有心定能查明真相。”
顾玉像是突然放松了,缓缓道:“苏县令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一点也不想查明真相,朱见春之事也与我无关,今夜,你沒见過我,我亦沒见過你。”
苏仲甫急了:“若世子不想查明真相,为何要来问我?我觉得世子提出清谈会,定是心怀苍生之人,才将知道的全盘托出。否则,就算朱见春死了,我也会把他跟我說的這些话烂在肚子裡。”
顾玉看着他那张虽然年至不惑,俊朗依旧的脸,叹口气:
“苏县令,长公主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一顾啊。放心吧,我既然知道了,便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顾家家徽還在扫把星手上,她想独善其身也不能了。
苏仲甫脸色再变,气恼道:“世子,你不必对我百般试探。”
顾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是要的,不然你为什么嘴巴這么紧,连长公主都沒說,偏偏我一问,你就倒豆似的招了。”
苏仲甫今晚皱起的眉头就沒松开過,他揉揉额头,是啊,他怎么就這么說了。
眼前這個還不及弱冠的顾世子,也太让人难以招架了。
這时,一阵肚子咕噜声响起。
顾玉忍不住扶额,脑子一停下来,肚子就开始叫嚣了,便道:“苏县令,我先告辞了。”
苏仲甫觉得跟顾玉說了這一番话,比他处理一天公文都累,便道:“顾世子慢走。”
临走前,顾玉警告他道:“苏县令,朱见春已死,此事非同小可,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哪种地步,所以不要再让第三個人知道了,哪怕是长公主询问。
我們静等消息传入京都,看看圣上是什么态度,若圣上要查,我会自荐前往,若圣上要压下去,我們也全当不知此事。
现在清谈会才是第一要紧之事,你明白嗎?既然你为了天下学子背负這么多,科举改制就差临门一脚,别把事情弄砸了。”
苏仲甫郑重答道:“在下明白!”
“告辞。”
顾玉出门时,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沒几個行人,她策马狂奔,想要纾解心中的郁气。
夜色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汁。晚风拂過脸颊,带不走种种忧思。
她知道入朝的路很难,但沒想到這么难。
随便哪個人都能成为变数,稍有差池,就满盘皆输。
不知奔马多久,她才带着一身夜露回府。
镇国公府静悄悄的,她回到院子裡,落雁還沒睡,便吩咐道:“给我准备一份糕点。”
她需要糖分来缓解焦躁的情绪。
“是,世子。”落雁也走了。
她关上门,褪去衣服,借着烛火光,看到左肩上黑紫黑紫一個狗爪印。
扫把星下手真够狠的。
她拿着伤药按在淤青上面,一点点推开。
疼痛让她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再次清醒。
逍遥王扶持五皇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必须要给六皇子铺路。
两個人阵营不同,注定要斗個你死我活。
无论逍遥王为什么替她瞒下顾家家徽一事,都不容她心存侥幸。
生死面前,她绝不会心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顾玉把衣服拉好,道:“进来吧。”
进来的人不是落雁,而是她妹妹顾琼。
妹妹端着食盘道:“大晚上的不要吃糕点,不好克化。我给哥哥煮了碗百合莲子甜羹,暖暖胃。”
顾玉一笑,净過手后,就坐下喝了起来。
一碗热羹下肚,整個人舒服多了。
“怎么這么晚還沒睡。”顾玉问道。
“我也不知道,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了很多事,又觉得什么都沒想。在院子裡散步,看到落雁给哥哥准备夜宵,我就接過手来。”
晚上万籁寂静,顾琼說话的声音也放得很轻。
顾玉垂下眼帘,這不意外,妹妹终年养在深闺,猛一出去,看過外面世界,睡不着是应该的。
便道:“不要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只听妹妹道:“我想做点什么,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我会弹琴,会写诗,会刺绣,但似乎沒什么用。”
顾玉实话实說:“放在外面是沒什么用。”
這些东西对贵女来說是锦上添花,对她妹妹来說,则多了为赋新词强說愁的副作用。
還记得十一二岁那年暮春,妹妹抽抽噎噎送给她一张红笺,上面洒满了泪痕,当时妹妹說的什么来着?
“昨夜东风无情,吹散万千樱雪,做了這首诗,送给哥哥品鉴。”
她打开那张红笺,满纸的春花秋月,但字裡行间写着两個字:矫情。
但她不忍心打击到妹妹的自尊心,看過后說了句写得很好。
不過谁沒有個年少的时候呢。
她在现代的十一二岁时,還在孤儿院舔盘子,学哈巴狗喝水呢。
反观她妹妹都能写诗了,比她强太多。
妹妹接着道:“我以前总是瞧不起那些农妇商妇,觉得她们言行粗鄙,可是现在才知道,能把那么大的田地照顾好,能把一個小摊位经营好,该多难啊。”
她们生得不易,活得不易,反观我,每日衣食无忧,却在伤春悲秋,空度时光,回首看去,尽是惘然。”
顾玉扬了扬眉:“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
顾琼眉眼尽是认真,道:“所以哥哥,你說,我能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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