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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意

作者:未知
郑梦观背着小无赖回到郑府时,各房早已安歇,下人见状,也只以为是他们夫妻恩爱之意,倒沒像上回闹出风波。 回了人境院,素戴不敢像往常一样去侍奉梳洗,替這两人关好了门户,知趣地走开了。云安仍然沒有发觉二郎的变化,即使两條手臂已经吊得又酸又痛,也只强忍,丝毫不放。 二郎却如何不察?早从妆台上的铜镜裡瞧见了這无赖的神情,皱眉咬唇,死鸭子嘴硬。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榻前,然后顺着坐下,也便是将云安放落在了榻上。 “二郎,你還在生气嗎?”省了力气的云安两臂還是环在二郎脖颈,两腿半蹲着,身子够着,要看二郎正脸。 两人贴得這般紧,云安的气息就打在二郎颊上,他觉得痒,又难免闻得浓浓的酒气,斜眼道:“你跟那個王行到底饮了多少?我怎么竟不知你還有這样的本事?” “我在家裡又沒机会饮酒,哪裡特意想起来告诉你?但其实我的酒量挺好的,沒准比你還好,也不算本事,大约是天赋。”云安很认真地回答,倒沒听出别的意思。 這一本正经的回答就好像二郎原是夸奖之意,真又挑起了他的烦躁。“裴云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装傻?我是问你和那個王行饮了多少?!” “呃……”听见二郎着意加重了“王行”二字,云安才一下醒悟過来,忙又将人抱紧了些,“别生气别生气!沒有多少,也就五六壶,還不到一坛子呢!” “你嫌少是吧?几坛子才够呢?”二郎冷笑道,“用不用我再去把他請来,就在這水亭设席,让你们继续对饮啊?” 话說到這裡,沒有酒气,却是满屋子翻天的醋味。云安倒觉得沒意思了,這人要么不生气,一生气起来不仅火气冲天,而且风度全无,问個话绕来绕去,也不给個痛快。 “不用了。”云安气馁,终究松开了手臂,下了榻要往门外去。 二郎盘问不够,自也不愿放人,大步跨去又将人拦在内室:“不用我去,你自己要去?” “你這個人原来這样俗气!” 云安已是沒精神哄他了,再看他如此,便也烦躁起来。她自认识二郎起,便觉得這人与寻常世家公子不同,独有一段高逸卓然之态。然而這时看来,竟觉是白欣赏一场。 二郎听懂了云安的意思,心中一软,但他又何尝能够自控?尽管云安已原原本本告知事实,他也不能忘了王行看向云安的眼神。便如云安能看出周燕阁恋慕他一般,他也能看出王行眼中的意味。 或许,他真的過分了,但关心则乱,他也无奈。 “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說了。”芥蒂虽在,却比不過面前這小无赖,二郎妥协,将云安揽进了怀中。 云安尚還抵触,但见柔声入耳,怀抱温存,便一下溃散了,烦躁被委屈替代,眼裡发酸发热:“我都說我错了,你就是不依不饶,发起火来像鬼一样,我阿娘再生气都沒有那样指名道姓地喊我。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要我了?” 怀中人呜呜咽咽哭起来,却還不忘說他的错处,可這小丫头不也指名道姓地喊了他一声嗎?但二郎不能计较了,只有一遍遍细语劝慰,疼爱她,依从她。 “云儿漂亮,我舍不得云儿让别人看,不要再哭了,都是我自私,我其实是气我自己。”二郎不停說着,又将云安重新抱回了榻上,小丫头渐渐发泄完了,抽泣着却又反问他: “那你,会不要我嗎?” 二郎的心已随云安的泪化为了一片缱绻悱恻,便再看她香兰含露地怯怯追问,只觉胸臆闷痛,一股热气自四经八脉聚涌上来。他沒有回答,扶持云安两肩,俯下了一重阴影。 云安不知二郎要做什么,但一颗心已替她感知,跳得越来越快,快得她只好闭上了双眼。很快,咸涩的泪水晕开了唇瓣,不止是她的唇瓣,還有,二郎的。 “云儿,身上都好了?”良晌,二郎冰凉的唇瓣脱离开来,又贴在云安耳畔送去燕语。 云安明白這话的含义,心绪却反而宁静下来,两手再次抬起,缓缓地移向二郎腰间:“早就好了。” “那我們,做真正的夫妻,愿不愿意?” 云安从初夜起便不曾回避過這件事,只是等得太久,却竟来得這样突然。不過,這于夫妻之间,终究是一件好事。 “愿意。” 长夜已残,良宵方至。 远处的峰峦绕出大片飞云,薄寒的细风轻轻吹弄着庭院的花木,似含烟又带露,打湿了水亭下的六曲玉阑。天际泛起微弱的苍色,想要催开這静谧的清宵,却不懂,啼红报晓又岂是人间至乐。 …… 人境院长久侍奉的婢仆都知道,每日最晚不過卯正两刻,二公子就会穿戴齐整地走出寝房。可正月十七這一天,直至過午都不见寝房裡有动静,就连清楚昨夜之事的素戴也想不到是何缘故。 然而,寝房内室的层层罗帐中,夫妻二人却并非尚在梦乡。云安瞪眼鼓嘴地坐在榻首,身上裹紧了被子,郑梦观便是被瞪的,散发披衣,满面陪笑,但想哄却又张不开嘴。 如此对峙,已经将近半個时辰了。 “你趁人之危!”终于,云安用一声呵斥打破了僵局。 “云,云儿,你忘了?我问了你两句,你都同意了啊!”对面的人一下惊慌起来,不由地向前挪近。 “我饮酒了,脑子不清楚,被你骗了!”云安的声音倒是越发抬高,只是越高也越虚。她昨夜并未烂醉,一切细节都记得清爽,這小丫头不過是——害羞了。 郑二郎观人于微,只看云安眼睫微颤,眼下泛红,目光亦流露怯弱之色,便一下子明白了。“云儿,别怕,我這一辈子都会守着你,护着你。”不顾云安推拒扭动,二郎连人带被都圈在了怀裡。 這個怀抱昨夜便有奇效,如今只更奇妙。云安静默下来,轻轻倚在了二郎肩头:“我不知道,做夫妻,是這样的感觉。” 二郎抚着云安的后背,微微摇晃,无声发笑:“身上可有不适?能不能起身?要我做些什么?” 云安将脸埋进二郎的颈窝:“抱抱我,然后去洗澡。” 二郎自然什么都心甘情愿,对云安有着无尽的爱怜。 …… 早在黄氏同意三郎婚事的当日,三郎便兴冲冲地跑了一趟周府。周仁钧正因侄女的执迷不悟而烦恼,猛听了這样的消息,竟却不知该喜该忧。他也虑到郑楚观所想的几处不妥,只是犹豫再三,還是决定先去告诉侄女。 周燕阁被困在闺房多时,终日茶饭不思,油盐不进,心中的誓愿一点点消磨,自己也不知還能撑到几时。可当叔父把郑家三郎的意愿带到时,她的眼中却闪過一道异色。 “三郎虽然不是我的学生,但也算我自小看到大,品性样貌皆不委屈了你,你可愿意?又如何想?” 這是连日来周仁钧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周女谈话,她却也珍惜,并未十分反抗,道:“三公子也是郑家的公子,叔父就沒有门第之见了嗎?未必,燕阁也只能配得上庶出的公子。” 周仁钧只觉侄女是赌气的话,耐心道:“正庶之别有何要紧?亦非是我厚此薄彼,偏爱二郎。三郎若无此意,我也不会去想這门亲事。燕阁啊,你的心太高了,也歪了,如此下去,于你无益。” 周燕阁转对窗外,轻嗤了声:“叔父至今未娶,又怎么懂得儿女之情?嫁给自己喜歡的人,是不需要计较名分的。燕阁甘愿做二哥哥的妾侍,這样的心,也算高嗎?” 周仁钧年逾半百孑然一身,常年倒也有亲朋故旧前来做媒,却都被他一一婉拒。這還是头一回被自家侄女提起来,他除了略感惊讶,却也显出许多苦涩、淡漠,就好像,另有隐衷。 “我周家虽是寒门,但好歹也算得书香诗礼之家,便不去高攀,亦不容轻贱。我将你养了這么大,纵不能为你寻個百般称心的夫婿,却难道忍心送你去受委屈么?” “叔父疼爱是一回事,可燕阁并不觉得委屈啊!”一想到郑梦观的种种,周燕阁還是忍不住几分激动。 周仁钧深知再与侄女多谈她的心愿,只会增加她的痴迷,便罢了,叫侍女好生照料,转向门外。 “叔父!” 周仁钧的一只脚刚刚抬過门槛,周燕阁却一下叫住了他,转身看时,周女竟是向他跪下了。 “叔父,你当真,当真!不愿意帮燕阁嫁给二哥哥嗎?”周女含着泪,說得咬牙切齿。 周仁钧心内揪痛,却忍着沒有去扶:“别的人家都可,若你执意要入郑家,那便至多,至多只能是三公子!” 周仁钧再无别话,周燕阁亦沒再請求,就跪坐在地,看着叔父脚步沉重地慢慢走远了。她眼中的泪水,终究沒有落下。 离开内院的周仁钧又数次回望,他想,谁家的女儿长成出嫁不是一件大喜事?他的余生,也不過就指望這一件大喜事,而如今,却似乎万难了。思来想去,他又叹道: “也许,我当年到郑家为师就已经错了。” “家君,有外客到访。” 周仁钧兀自感怀,不防老仆人忽来通传,可他连日哪有心情待客,一挥手道:“就說我身子不爽,容后再见吧。” “這……”老仆人却很为难,“家君,客人說有要事,必請来见!正在后门等候呢!” “后门?”周仁钧从未见過如此登门的客人,想来应该不是熟人,又怕是什么急事,道:“也罢,我去一会。” 說完,周仁钧敛衣快步而去,及至后院,未及抬眼寻人,余光一闪,却先映入一抹淡紫。后院芜杂,原无淡紫色的物饰。 ※※※※※※※※※※※※※※※※※※※※ 二郎:我可太难了,用了九個月才追到媳妇! 隔壁老王:不才在下,用了十五年。 二郎:…… 王行:我究竟扮演了一個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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