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福、禄、寿、喜
和风熏柳,柳絮如同浮云,无根无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百花层层叠叠有序,花开醉人。
這样的春光太烂漫。
餐霞宗四脉之主历时数年之后,第一次公开齐聚一堂,迎接宾客。
日薄西山,晚霞似锦。
何有情、黄出尘、明虚传、丹书、钟离玄以及冷如冰六人并排而立,除了冷如冰之外,就连想向来不苟言笑的明虚传与丹书都能从其面上表情寻到一丝担忧之色。
毕竟要迎接的是齐云宗。
如果大唐道门尖强者最多的是在那昆仑山上的玉虚宫,那么综合实力最强的齐云宗当之无愧。
大汉皇室以儒学治国,对整個国家的控制力大唐与大元远不能及;但如果论皇室与修真界的联系紧密、荣辱与共的程度,血脉传承于老子的大唐皇室在三国中却是首屈一指。
老子观百兽、诸魔汲取日月星三光之力而修行,加上总结上古时期一些旁支流派的典籍,率先发现人族可以借诸天星斗之力修行,乃人族重新崛起之先父。
自老子一气化三清,却不知为何毁了一清,后来不知所踪之后,其直系弟子各成家立业,并联合成立齐云宗。其旁系弟子却守在老子讲道之地,建立玉虚宫,直到庄周梦蝶成仙,再度繁华。
但齐云宗一代接一代的积累,早已经成为一個庞然大物,自李唐起事后更是如此。
齐云宗,聚气运。
有人,大唐皇室本就是齐云宗中一個隐藏极深的世家而已;
有人猜测,大唐皇室本就是老子后裔;
甚至有人讲,大唐气运养在齐云宗中。
這些法各有无法立足的证据,但是有一沒有人会否认,大唐皇室与齐云宗、与玉虚宫关系非同可。
“气运,气运……”站在冷如冰身后的温文回想起齐云宗的一些传之后,思维停留在“气运”二字上。
气运,大抵就是万物间皆有联系,加上天道公平与不公平造成的事物之间此消彼长的一种趋势。
本来,气运一,源自上古,经老子传承于齐云宗。有趣的是,同宗同源的玉虚宫却驳斥了齐云宗的气运,称气运虽然虚无缥缈,但虚物总要以实物为载体才能发挥作用。
古之气运载体为灵气,存于灵山大川龙脉之中;而今之气运却不仅仅存于大地,更因生灵转修星元,一部分气运也随之转而以诸天星辰为载体。
“来了!”
不知是谁自语了一声,打断了温文的思路。
天际,有一個黑出现。
温文眼睛四下扫了一眼,钟离家两個后辈都沒有在场,钟离平又去看望她的石良公子了,却不知那钟离貌才为何沒有出现。
看到餐霞山的黄出尘和何有情,温文忍不住眉头微蹙。
突然,站在他们身后的何任芝不知道为何感受到了温文的目光,回眸一笑。
一笑倾人城。
那双黑宝石般深邃的眼睛,摄人心魄。
温文下意识地,朝冷如冰走进了两步。
何任芝含笑转過头去。
似乎這位齐云宗想要收为媳妇的“人间仙芝”反而倒是在场最轻松的人。
嘎嘎嘎……
一声声刺耳的机关转动声从天际传来。
一條漆黑铁龙如同长蛇在地面穿行般,自远方极速游动而来。
其实,齐云宗综合实力最强的原因,是因为该宗对《三皇文》的天篆云书的研究深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符箓不仅仅用于修行、对战,甚至用于肉身傀儡、甲胄傀儡、机关傀儡的制作。
齐云宗的傀儡与东海外出云仙岛所产的鬼甲齐名,有“天罡傀”“地煞甲”之称。
眼前這只完全靠自身凝聚的星元之力飞行的便是一尊可以利用隐藏在其体内、表面各处的天篆云书自行吸收星元之力,丝毫不需要消耗任何星元石。
“哈哈哈……”
一阵狂笑,豪气冲天,听這声音,便知来人是与钟离玄一般,老当益壮的老一辈修士。
“餐霞宗诸位道友摆了這么大的排场,老夫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哈哈哈!”這边的钟离玄也是抚须放声大笑,“公羊老儿,半辈子未见了吧?”
此刻,齐云宗的机关铁龙已经到了餐霞山山门上空,几乎遮天蔽日。
有些沒有见過這么大傀儡的餐霞山修士忍不住指指、窃窃私语,甚至有的已经露出惊骇的神色,不成体统。
包括温文、何任芝在内为数不多的几個星符师却紧紧盯住這铁龙傀儡身上的一個個云纹松理,就算不能管窥全豹,也得学皮毛。
那用海心石填充的湛蓝色龙眼,往地面上盯了一眼,两束蓝光一闪,餐霞宗众人面前就多了一位鹤发老者,四位青年,以及随从、护卫各十二人。
“呀,似乎自从上次唐蛮大战以来,就沒有再跟钟离老弟见過面。”为首的老者,一张老脸饱经风霜,满是岁月的痕迹,两只眼睛虽然深陷眼眶中,但却深邃明亮,神采奕奕。
或许是承受了太多岁月的压力,整個背已经开始驼了下去。
老者怅惘地回忆了一会儿,摇头苦笑道:“老弟啊,一场想起来让人忍不住老泪纵横的战争哦……”
姜還是老的辣,一句话当真进了在场众人的心坎,一下子拉近了两家人的心理距离。
“咳咳……”老者咳嗽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捶了捶后背,转過身来,拉扯着四個年轻人,嘴裡咕哝有声:“来,来,都過来,钟离老弟、何宗主、明峰主,這几個是老头子我的几個重孙,各個都是一表人才。”
“来,還不赶紧地见過几位前辈?”
公羊官的身段放得很低,他太清楚這次来提和亲之事,会引起餐霞宗多大反感之心。
温文眉头微蹙,揉了揉眼睛。
“一表人才?”
天呐!
這四兄弟,各個长相奇特。自左而右,第一人脸面只比普通的桃子大了沒多少,鼻孔朝天,两颗大门牙如同兔牙一般,伸出来盖住了嘴唇,唯独生了一双大耳還中看,垂到双肩之上。
“咱家名叫公羊福,见過诸位前辈。”当他的眼睛瞟到站在黄出尘身后的何任芝时,忍不住咯咯一笑。
相比之下,第二人的耳朵就得可怜,但是天庭头盖骨却大得出奇,下巴地阁又方得跟矫正過似的,脸上笑容得意洋洋:“嘿嘿,公羊禄见過前辈,见過前辈。”
第三人的脸却长得跟被人拉长的橡皮筋一般,又窄又长,特别是那個削尖的刀锋鼻下,一條约有半张脸长的人中线,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咱家叫公羊寿,呵呵。”他咧嘴一笑,那满口的健齿,整整齐齐,沒有一條缝隙,婉如一颗牙齿一般。
当他也看到何任芝的时候,却是羞赧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看她一眼。
唯独第四人一切都還算正常,除却那個占据了三分之一脸面的大鼻子,松针粗细的鼻毛从鼻子裡长了出来,上面還粘着风干的鼻涕。
他笑起来如同老鼠唧唧作响,嘴巴裡着“前辈们好,我是公羊喜”,可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何任芝,鼻息急促,面色潮红。
這都是什么人啊,齐云宗就找這种人来娶何任芝?
连温文都觉得有些過分,更不用在一旁都已经快要气炸肺了的胥道风,他强忍着怒火,看四人的眼神忍不住凶恶了起来,温文似乎都能听到他口中牙齿咬的咯咯发响的声音。
毕竟自己喜歡的女神却要被四個丑八怪之一娶为妻子,胥道风的表现温文也可以理解。
可是他沒有发作,因为长辈们都面无表情,因为他看到何任芝却脸上挂上了微笑,更是因为這四人全都是聚星境巅峰,已经半只脚踏入仙路的修士,他不敢!
“胡闹!”
驼背老者公羊官呵斥道:“见到长辈,一礼数都沒有,還不以本体见人?!”
四個面目凸凹的丑八怪都悻悻地“哦”了一声,像是被长辈训斥的做错事的孩子,都低下了头。
星光一闪。
一阵腥臭味袭来。
四個丑八怪张开口,那口越来越大,大如脸盆。
四條身影同时从四個丑八怪的口中跳出,在面前滴溜溜一转,魔术一般,变出了四個活人来。
那四個丑八怪,原来是四人炼制的肉身傀儡,难怪生得這般奇特!
四人嘻嘻哈哈呵呵嘿嘿一番挤眉弄眼之后,齐齐想何有情、明虚传等人恭敬作揖道:“公羊家,福禄寿喜,见過餐霞宗前辈!”
有了四個丑八怪的对比,這四個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确实是一表人才,随便放到一個女人群裡都是能引发尖叫的容貌。
连胥道风心中的怒气也已经压下了三分,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何任芝,却惊讶地发现,刚才她看到四個丑八怪的时候,還是面带微笑,此刻却平静的出奇,看着何任芝长大的胥道风知道,何任芝這是生气了。
他不知道,不仅仅是何任芝,就连何有情、黄出尘脸上都闪過了怒意。
因为那公羊家的福禄寿喜四人,一改之前的羞涩,全都是直勾勾地盯着何任芝。
那眼神,已经将何任芝视作——囊中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