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太爷乔百胜 作者:爱瑷一生 正文 甘氏就斜倚在院门乐呵呵的看着儿子和表弟嘻戏,半点阻止的念头都沒有,等到苕花将水盆送到手上的时候瞧见苕花冻得通红的小手暗暗得意,要不是她机灵逮着苕花這苦力,這会儿冻得双手通红的就是自己了!想到這儿,不忿的看了眼东厢房靠近厨房的那扇窗户,這会儿那妖妖娆娆的弟媳妇估计都還窝在温暖的被窝裡呢?不就是恶心泛酸么?有什么可休养的。 左右看了一眼,沒发现有大人在外面,顿时端着水盆迈着大步往正房裡跑了過去,沒忘了大张旗鼓的邀功:“說是二月二龙抬头了,這天怎么還是沒暖和起来,井水也冰得什么似的,我再去厨房烧点热水兑上,可别冻着祖爷了。” “就是,你爷和你公公都去地裡看麦子了,不知道麦子会不会被冻着。”小李氏就在正房裡和李氏坐着闹嗑,闻声接過了甘氏手裡的水盆恭敬的放在李氏的炕上,转头又吩咐甘氏道:“你去打热水的时候也暖暖手,抱小宝进来洗脸时可别冻着他。” “诶,我這就去。”甘氏装模作样的哈了哈手,飞快的去了厨房,随后厨房就听到罗氏夹枪带棒的嘲讽抱怨。 “這罗氏,别人天寒地冻的去井边打水都沒抱怨,她守着火堆倒是抱怨上了。”炕上稳稳坐着的李氏眉头皱得死紧,一撑炕沿看样子就打算出去骂上几句。 “婆婆别!弟妹不懂事,可别气坏了您老。她這几天是气不顺,生怕您给远根找的后娘不尽心。”小李氏伸手拖住李氏重新送到炕上坐好,看似温言相劝,实际不吝于火上浇油。 李氏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掌,骂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是這和稀泥的软性子,要不是有我這個亲姑姑看护着,還不知道会被罗氏那贱人欺负成什么模样?” 到底還是坐回了原位,又低声教导李氏道:“她哪裡是顾念她妹子留下的那几点血脉了;她是担心不知道顾八娘的底细,害怕這一进门的新媳妇让她把西边占着那间房子退出来!她可是個什么东西吃进去就吐不出来的主。你可要给我防住了。” 李氏对這個当然是心知肚明,只是自家姑姑乐意做帮她“杀人”的那把刀,她又何必太聪明呢?不過,从這嫡亲姑姑的身上倒是能学到不少掣肘媳妇的手段,多多巴结着总是不错,当下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点头赞道:“我是個脑袋瓜笨的,幸好有福气找了石头,有娘处处照拂,這么些年可不就像是泡在蜜罐子裡嗎?” 說着,甘氏正好端着半盆子热水进了门,讪讪道:“二婶說水缸裡沒多少水了,只匀出来這么一点。” 李氏黑沉着脸看了眼外面能和她脸色媲美的天色,摆了摆手,“算了,你先给把你爷的洗脸水送過去,别待会儿你爷他们几個回来再一起忙活。” 李氏斜睨了大儿媳妇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维持着公平婆婆的模样挥挥手:“合着今早是你忍着冻手打了水来你就一并做了吧,后日再轮着咱们家照顾你祖爷就让你弟媳妇忙活。” “诶,其实咱祖爷那儿也沒什么忙活的,他老人家又不让咱们這些做小辈的近身侍候。”甘氏要的便是這种效果,做了事就要得到实际利益,不然傻子才去做呢。 因为要节约灯油,屋内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好在平日裡倒水什么都是做熟的,就算是看不到也不至于出差错。甘氏很快就将打来的井水分作两份,一份留给老李氏和李氏婆媳俩洗漱,剩下的半盆端到另一间大点的屋子。 “祖爷,水帮您兑好放在洗脸架子上了。”這间屋子沒开窗,比方才李氏那间還要昏暗些,甘氏刚从外面进门沒习惯這种昏暗,只能一步步挪到平日裡放洗脸架子的角落。 乔百胜今年已是七十八岁的高龄,身上還背着個“童生”的功名,一辈子虽然再无寸进,但在村民普遍目不识丁的李家村也算得上是個人物。和他一起歇在主屋正房的還有乔石头家十五岁的乔远贵和乔榔头家十岁的乔远福。這两個小子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近身“侍候”祖爷,而是他们从小就放在乔百胜的身边,是唯二被允许去镇上私塾念书的乔家人,這個时候两人刚刚出了门,但在出门之前两人已是服侍着乔百胜穿好了衣服褂子,扶他靠坐在了炕头上。 “祖爷,您老冷不?今儿外面的井水都冷得像是结了冰,怕您冷着,我又特意加了点热水在裡面。”甘氏迫不及待的在乔百胜面前表功,谁不知道這個家,乃至乔家三個院子就是這位腿脚不便,最近眼睛有些犯毛病的老太爷說话最是经用,要是能让他說上两句满意在家也能直起腰板些。 “水放在那就赶紧出去,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不知道孤男寡女的惹人非议嗎?”乔百胜因着最近眼睛的問題脾气也越发的大了,顿了顿不离手的拐杖冲着甘氏的方向就是中气十足的一顿。 甘氏在昏暗中撇撇嘴,但出于对读书人天生的敬畏還是沒敢抬头瞪乔百胜一眼,反倒是赶紧依言退了出去。 乔百胜這老古板說穿了其实就是穷讲究。从小就迂腐的认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对女人那叫一個轻视慢待,受他的影响,乔家男子和女子的待遇简直就是极道两端;骂甘氏一顿還算好的,苕花家大姐便是他做主卖掉的,从此苕花家的姐姐就沒一個留得住。 乔家别的人洗手洗脸都不過是浇些水冲冲了事,只有乔百胜用的是一张细棉布巾子。年前他就觉得眼前像是有什么遮住一般,去镇上看了大夫后给他开了些药,還嘱咐他要用井水直接清洗眼睛;這都一個多月了,总算是有了点好转。 为此,乔百胜越发的注意仔细洗眼睛。先是用布巾在水裡搅一搅,然后微微仰头睁着眼睛,单手将布巾上的水拧掉一大半,接着用布巾往眼珠子上轻轻擦抹。 這一系列动作他都做了有好几十天了,今天做起来那叫一個顺畅;岂料布巾才刚刚沾上眼球他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整個院子顿时就陷入杂乱当中。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