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疼
“坐下来，我给你去找肩带。”竹禅把赵宓按回座位上，她左思右想的直接把自己外套披到赵宓身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赵宓，视线慌忙撇到旁边的道具上，“你不要乱走噢。”
坐的端庄的赵宓微微偏头看向竹禅，眼睛弯成了一條缝，小时候竹禅也对她說過别乱走，她去给她摘院子裡那個熟透的柿子。
“笑什么，跟你說话，你要应人诶。”
“好，不乱走，我等你回来。”
赵宓乌润的秀发垂散在肩上，在显色度极好的白炽灯光的照耀下，那从发丝中显露出的圆润雪白的肩头极其耀眼，竹禅扫過一眼便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她缓缓扭头看向半开的门，“行行行，你别乱走就行了。”
說完话竹禅就推开门朝外面走去，她有些后悔，還有些懊恼，她不确定赵宓换上那些服装后，会吸引多少人来。
赵宓低下头闻着竹禅的外套，還是跟小时候一样，有六神花露水的味道。
被挂断电话的周念在吃完饭后，将田祈然送回到了校门口，她眯起眼睛瞅向校门上的字，“教授。”
“恩？”
“想我就打电话，我随时都能接。”
田祈然低头看着周念垂着的手，“恩，谅你也不敢不接。”
周念笑出声，田祈然能說出這样的话，是因为自己给了她权利，把手上的提包還给田祈然后，有些舍不得的說着：“教授您该回去了。”
“我要看你上车再走。”
“你還要目送我啊？”周念知道自己要是不先走，两個人就会僵持在這裡，你看我我看你，還不能牵手亲吻的，别說田祈然难受，她自己都感觉难熬，而且她比田祈然還不放心這周边的环境，“教授您可别等我走了，還站在原地发呆。”
“我才不会做這种傻事。”田祈然给周念叫来了专车，她拉开车门，又說了句：“你到了跟我說声。”
“好。”周念看着田祈然還是很舍不得的样子，于是从朝车窗外探出手，“来，握手式再见。”
田祈然一笑，揣在兜裡的手伸了出来去握住周念的手，“下次见，周念。”
“下次见，教授。”
车子已经开远了。
田祈然站在路边蹭蹭鞋底，她不想习惯說再见，总觉得那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叮咚
周念：教授您有沒有回去。
田祈然噗嗤一笑，她怎么会做這些蠢事呢，這也只是站了十分钟而已，她撩着头发，才想起周念给的皮筋還在包裡，束起长发后，她才回复周念：我回了。
周念：沒有，您沒有回，要不然我的心怎么還是空落落的。
田祈然：你去哪儿学的
周念：天赋。
田祈然這一下笑的更开心了，她垂下头摸着自己耳红的地方，等坐上车便发了條语音，“我上车了的。”
周念：嚄，听到了，不過是听到您开我心门的声音了。
田祈然很少会用文字聊天，因为她不喜歡从文字裡去猜测对方的情绪，那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但是看着周念发的消息，她能感觉到周念的嘴角已经挂上了小括号，甚至能从冰冷的屏幕上，看到周念温柔的笑脸。
你啊
在田祈然到达唐莘家门口，她与周念的微信聊天记录已经有三十四来页了，进门前发了條语音：“到唐莘家了，我咬的那些别给你父亲看到。”
周念：恩，戴着围巾呢。
田祈然沒有再回复，她看着眼前的屋子有些惊呆了，灯不仅亮着，连那空调都开着27度，轻喊了声唐莘，空荡荡的房间裡沒有回应，等走到客厅，她更是目瞪口呆了，這......桌子上满满的外卖袋，再看去厨房，药盒散在案台上，田祈然有点无从下手，坐到垫满衣服和文件的沙发上，她发现了一张茶几下压着的试管婴儿机构的介绍册。
唐莘還是沒有打消她的念头，這让田祈然有些反感，拿出手机拨出号码，那边依旧沒有人接，沉重的疲惫感一下子袭来，只能拨出另個电话，叫来了家政公司的人，她实在沒力气去清扫，拿起了那個介绍册丢到了垃圾桶便回了书房，唐莘倒是尊重她工作的地方，這裡沒有堆满的外卖，也沒有乱七八糟的杂物，只是动了最不该动的文件袋，那裡面是周念的画，一沓全是周念以她为模特的素描和水彩。
家政人员突然敲响书房的门，“田小姐，书房需要打扫嗎？”
“不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田祈然蹲下来把周念的画一张一张拾起来，有些用炭笔作的画上多了些许灰，铅粉也脱落了，明明是干净的画面，色调也变得灰暗。有些懊恼的田祈然想了想，還是统一收拾起来，从柜子裡拿出专业的重胶定画液，定在画台上一张一张仔细的喷散上去。
田祈然很喜歡周念的画，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在上面多作一处更正，更别說是用手指去蹭画面。
直到那小半箱的定画液都用完了，却還有很多的画沒有喷過，正发愁的田祈然歪着头接通民暖暖的电话：“怎么了？”
“你在哪儿？”
“我在唐莘這。”“咦哟，你可真行。”
“你打电话就是来說這個？”田祈然钻进收纳室开始捣腾起来，她记得這裡面還塞了几罐大瓶的定画液。
“呵~当然，我沒吐槽你去给人做老妈子就不错了。”民暖暖见赵默手上拎了许多田祈然父母喜歡吃的水果，眼一挑便接過其中一篮，確認田祈然今晚不会回父母家后，她才听清那头翻东西的声音，“你在干嘛，拆房子？”
“找定画液，周念的画脏了。”田祈然颓然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把每個罐子都拿起来试了一遍，真的是沒有了，“你那還有定画液嗎？”
“有，我让goody现在派人给你送去吧。”
“别了，太麻烦，附近也能买到，你和goody在一起？”
“是呢，陪這個纨绔弟子，可费神了。”
赵默闻言回头瞄了眼民暖暖，用手指着电梯，示意民暖暖该挂电话了。
“你们這個样子，算不算和好？”
“不算。”民暖暖看去赵默手上那條绳子，在进电梯前她才說出：除非我失忆，挂了小田田。
叹口气，真是的，两個人是要互相报复到什么时候，赵默谈一次，民暖暖就换一個，這边分手了就找那边，民暖暖也从不拒绝。明明就還惦记着彼此，干嘛要互相折磨。她和稚优就沒有這种折磨，吐槽到這裡，田祈然突然想起了她们唯一吵的那次架，手中的罐子放回原处，她站起来直接倒在了沙发床上，虽然沒有互相折磨過，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只折磨了她自己。
田祈然翻开微信，张辽的微信又是占到了第一位，漠然的点开，裡面一堆视频，不用点开，看着那停止的画面，泛起的恶心感让她丢下手机瞬间冲进卫生间。
张辽到底保存了多少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不清楚也不知道的田祈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使劲呕吐着，攥紧的拳头使劲的敲在大理石地板上。
“田小姐，田小姐！”正准备清理卫生间的家政人员见到屋主的样子，连忙叫上其他人把满眼通红的田祈然给扶到了旁边，“快去倒点热水给田小姐。”
“田小姐，您沒事吧？”
田祈然看着眼前的阿姨，摇摇头，但是她還是止不住的想要吐，仿佛那個胃裡有着一团污秽，不吐出来的话她只会更难受。
可实际上，胃裡只有早上和中午那两餐，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接過热水后，摆摆手艰难地說着：“徐阿姨您们先去忙，我休息会儿就好。”
家政人员互相看了眼，也不再說什么，她们只是受雇来打扫整理的，但出门前還是对着田祈然說道：“田小姐，您有需要，喊我們。”
田祈然喘着气，回到了洗手池前，胃瞬间变成了一個滚筒洗衣机，绞的奇疼，那团污秽的东西卡在食道裡，噎的她颤颤巍巍地打开水龙头，抬起手伸进了嘴裡，按在了舌根后。
听见卫生间裡這动静的家政人员叹了叹气，互相交谈起来。
我看田小姐八成是胃病。
对啊，刚进来就看到那厨房都是胃药，种类還不一样。
胃痛也是都市病，你们看看這屋子都乱成這样了，现在年轻人压力都大。
别說了，我看裡面還有一堆的什么麦当劳啊肯德基的。
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回去要教育我家那娃儿，让她少吃外面的脏东西。
田祈然付的是四個小时的家政服务，這屋裡的书房、主卧和卫生间都打扫不了，大家做事也就放慢了些。
但其中的徐阿姨在清洁完毕后，還是先去敲了敲浴室的门，“田小姐，我們工作结束了，就先走了。”
“谢谢，门口抽屉裡有两百。”
真大方！
对啊！
看着四张五十，家政人员各拿一张后纷纷說着：“谢谢谢谢，谢谢田小姐。”
此刻瘫在浴缸裡的田祈然已经沒有力气再去回应门外的声音，泡在热水裡，她摊开手臂搁在浴缸外头，盯向自己手腕，听着水滴坠落到浴缸裡的声音，滴答滴答，恍惚看回浴缸，血红色弥漫了整個视线。在滴落声裡，田祈然再一使劲的睁开眼，才清醒過来，這裡沒有血，沒有割腕，距离那天已经過去了快一年多。
她记得，是民暖暖把她从浴缸裡拖出来的。
一次又一次。
换了各种方式。
民暖暖說孩子怎么办。
最终，才放弃了。
田祈然闭上眼，浴缸裡的水慢慢变凉，時間流逝，水已经寒冷刺骨，冻的她直打颤，最后从水裡出来，湿答答的衣服黏在身上，瞄了眼洗手池裡的血，那团污秽她還是沒能吐出来，哽在喉咙裡，塞在胃裡，无力抬手的拧开水龙头，干净的水一下子就冲走了那些血液。
如果，消除痛苦也能這样容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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