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跟我走
“乔小姐,您要停多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過来询问。
“明早。”乔温的声音冰冷如冬夜。
“好的。”
工作人员走后乔温看着空荡荡的灵堂垂下双眸,然后走到母亲的遗体前仔细端详。
“妈,今天下雪了,等明天雪停了我再送您走好不好?”乔温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外面的哭喊声不绝于耳,乔温也终于掉落了一滴泪。
乔温知道母亲這么多年只有自己,当年为了和父亲在一起甚至与家裡断绝了关系,后来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母亲沒脸回家就找了個偏僻的小城独自将自己抚养长大。母亲去世前曾联系過家裡人想要将自己托付给他们,但外公外婆早已离世,至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乔温的亲人了。
“吱呀—”门被打开了。
“還有什么——”乔温以为是工作人员,但在转身的瞬间她愣住了。
来人是一個很高的年轻男人,他俊逸的脸上有些许寒气,黑色的长款大衣上還有些许的雪花。
“您是?”
“你是乔温?”男人出声询问。
“我是。”
男人走近了些:“你好,我叫谢政屿,我母亲是罗维怡,与乔阿姨是好友。她生前曾给我母亲打過电话。”
乔温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母亲独来独往沒有什么朋友的。
谢政屿并未理会乔温的诧异,径直走到遗体前鞠躬。
乔温心中一阵酸涩,连忙走過去回礼。
“我母亲之前在国外,目前已经在回国的路上,特意让我先過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
“沒有,能来送她最后一程我已经万分感谢,沒有什么其他需要了。”乔温說的是实话,能有人来送送母亲她已经很开心了。
谢政屿沉吟了一下:“什么时候出殡?”
“明早。”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已经十二点了。
“好,那今夜我在這裡陪你守灵。”
谢政屿走到乔月婷的遗像跟前,随后跪在蒲垫上将旁边的纸钱扔进了小炉裡:“乔阿姨,我代我母亲给您烧些纸钱。她会好好照顾乔温,您放心。”
听了谢政屿的话乔温咬住下唇忍着哭意。這时谢政屿已经起身走到了乔温的跟前:“我這次来也只为两件事,一是代母亲送挚友最后一程,二是带你回去。”
乔温的眼睛湿润,她望向谢政屿声音带有微微的颤意:“沒关系,我——”
“乔温,研究生的费用并不低,你母亲不会希望你放弃学业。而且你的学校就在江城,跟我回去一举两得。”谢政屿来之前已经调查過乔温了,所以也知道乔温交了退学申請這件事。
乔温心中一紧,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让她有些难受。母亲生病时,乔温借了许多網贷,都還欠着钱,为了還钱她只能放弃学业出去工作。
“我…”
“我会帮你還钱,前提是你必须上学。换句话說,就当我借给你,工作后再還给我。”他稍作停顿后又道:“为了让你母亲安息,你必须跟我走。”谢政屿堵住了乔温要婉拒的话语,言语间尽是命令,容不得乔温有半点反抗。
乔温越過谢政屿高大的身躯,看向冰棺裡安详的母亲,久久才开口回答:“好。”
谢政屿說得对,她要让母亲安息。
這一夜,谢政屿一直陪乔温坐在灵堂裡,两人沒有過多地言语交流。期间谢政屿的助理来送過一次餐,送過一次出殡要用的东西,這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凌晨四点,熬了一夜的谢政屿看向乔温。她亦一夜未眠,偶尔对着遗体低语,偶尔烧些纸钱,大部分時間是坐在那裡看着遗像发呆。
从他的角度看過去,乔温沒有一丝血色,整個人苍白到了极点,但却沒有流過一滴眼泪。明明脆弱的不行,但却总能感觉到有股子倔劲。
凌晨五点半,乔月婷出殡。
走出灵堂,冷风刺骨。乔温抱着遗像准备上灵车,但是她沒想到谢政屿也会陪着她一起坐灵车。
她看了一眼谢政屿,欲言又止。
“上车吧。”谢政屿知道她要說什么,所以他先开了口。
天還未亮,灵车开着灯一路前行。
每過一個十字路口乔温都会大喊一声:“妈,跟我走。”
不知道是第几個路口,乔温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轻声的啜泣与止不住的眼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政屿看得出,她在克制自己。
突然,谢政屿拿出手帕帮乔温擦干了泪水。
乔温泛着泪花的眼睛看向谢政屿。
“抱歉,你抱着遗像会不方便。”
“谢谢。”
到了东山,风已渐止。
谢政屿陪着乔温在家属等候区等待。
“乔月婷家属在嗎?”工作人员喊道。
“在。”“骨灰你们自己装還是我們装?”
乔温有些干裂的嘴唇张了又闭,许久才說出话来:“我自己来。”
工作人员得到答案后转身离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盘白骨。
乔温接過后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母亲,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只剩下這一小盘白骨。
不,准确来說是青骨。
母亲生前被病痛折磨,吃了很多年的药,如今连尸骨都不似常人,她对那人怎能沒有恨。
乔温拿起红色手套一块一块的将母亲的骨灰装进袋子裡,然后放进骨灰盒中盖上盖子。
“走吧!”谢政屿看着脆弱的乔温终于开了口:“来之前已经为乔阿姨选好了墓地,现在就過去吧。”
乔温感激的看向谢政屿:“谢谢。”
走出火化场,谢政屿站在乔温的身侧帮她打着黑伞,似要帮她抵挡所有风雪一样寸步不离。
在谢政屿的帮助下乔温很快就将母亲安葬好,她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忽然笑了。
“妈,天气晴了。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以前您一直都住在租来的房子裡,如今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房子,您安心在這裡长眠。至于…”至于墓地的钱我会還给他们的。后面這句话乔温在心裡說给自己听,她不想让母亲死后還要租地方暂存,所以她沒有犹豫的接受了谢政屿的好意。
一旁的谢政屿沒有說话,只是安静的陪着乔温,直到乔温有离开的意思。
乔温与谢政屿一起出了墓园,助理张钦已经等候多时:“谢总。”
“你家在哪?”上了车后谢政屿开口。
乔温一愣。
“收拾东西,跟我回江城。”
乔温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已经答应跟他走這件事,随后报了個地址。
乔温的东西很少,基本都還在学校,家裡母亲的东西也并不多,谢政屿安静的等待乔温,顺便帮乔温解决了退房的事情。
乔温关门前,停留了一下,這個小阁楼承载了自己与母亲所有的记忆,如今也要說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关上了房门。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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