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宫案前夕 作者:未知 這声音极轻,如此刻的早春轻风,可裡面却夹杂了冬末未曾消融的寒。 四周空气,有一霎的静寂。 裴卿回快速转身,对上那人绝世容颜,惊诧之色在眼中一闪而過。 “你怎么在這。” 自己這话一问出口,裴卿回就愣住,神情间有些复杂,对方是丞相,为何不能在宫中。倒是她自己,一個死囚,居然還能直挺挺的站在這北凉御花园裡,那還真是稀奇。 语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环视周围一圈,便见不远处,落衣正捂住了柳一盏的口鼻,像见到老熟人般与她笑嘻嘻招手。 女子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燕无墨,你想做什么。” 今日的燕无墨不同往日,是穿了一身紫色朝服,只不過袖口处依旧绣了东西,是用金线描边的紫金花。 花蕊的颜色稍暗,正如他的心一样,也是黑的。 黑心奸臣,举国皆知。 燕无墨抬眼,如古井幽潭的眼似能瞬间看透人心。 “本相又救了你一次。” 裴卿回蹙起眉头。 又?上次猎场,算是救過吧,只不過今日,何救之有? 他上前一步,暗紫色衣摆划過草丛,沾了一丝春意,裴卿回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警惕的保持着二人距离,只不過她放在身后的手,却逐渐冰凉。 燕无墨冷笑一声,话语轻如羽毛划過心尖儿似的,惹人心底裡发毛。 “你怕我。” 裴卿回抿唇不语。 燕无墨却不管她是否回话了,绕過她走到了旁边的一处迎春花树下,自顾自地道。 “你可知,太医院从来不缺妙手神医,太后身边,也从来不缺能人异士。” 裴卿回虽然不喜燕相此人,却也不得不同意对方此话。 是啊,宗政太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连信得過的太医都沒有,可为何,在這之前无人诊断出荣安郡主的病,或者說,有人诊断出了,却不敢說。 为什么不敢說,是因为是不治之症? 不,裴卿回却不這样认为,這宫中的太医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他们最懂得的就是审时度势,在一切危险面前,都会選擇自保。 一定有人看出了什么,却无一人敢治。 “郡主……是中毒?” 话语间有些不确定,因为這只是裴卿回自己的猜测,更或者說,這是直觉。 燕无墨望着天际边的五彩祥云,似笑非笑。 “是慢性毒药,从她十四岁时就已经开始服下。” 十四岁……十九岁……整整五年時間…… 燕无墨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說,在郡主及笄之前,就已经开始服用有伤女子根本的毒,或许這毒的厉害之处根本不在于月信之事。 果不其然,就听燕无墨下一句。 “荣安郡主如今并非完整的女人,她這辈子都不会有孕。” 并非完整的女人?不会有孕? 裴卿言眸光一晃,心底裡如云开月明,突然就懂了他话中深意。 “石女。” 燕无墨笑了,手指一勾,旁边树上的迎春花便落了朵在他手上,他似乎心情很好,居然将那花插在了女子此时的发髻之间。 土黄色的脸,道士般的一坨发髻,上面居然還插着一朵嫩黄嫩黄的迎春花,搭配着女子此刻的面无表情,這该多丑。 可我們燕相打量一眼,甚至還点了点头,像是觉得十分满意。 “不笨。” 裴卿回低垂着眸,又是沉默,只不過心中却在暗自计较。 燕无墨为何知道的這么清楚,连宗政太后都只以为荣安郡主仅仅是不来月事而已,他…… 等等,裴卿回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了一抹凉寒,以及对面前之人的震惊! 荣安郡主爱慕燕相,燕相虽然从未答应過這门婚事,却也未曾拒绝,可這并不代表他会同意。燕无墨是谁,他可是北凉第一奸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什么都会做。 区区给個郡主下毒,這又有什么难的? “毒是你下的。” 女子语句肯定,不带一丝质疑。 所以他才這么清楚此事,而现下他出现在這,是为了提醒自己,在太后跟前,什么话该說,什么话不该說,又应该如何說,那突然离开的老女官,突然的偶遇,都是他事先设定好的局。 所以,他才会說,他救了她的命,倘若今后自己与柳一盏中谁对太后說出了荣安郡主的秘密,或者是說真的治好了郡主,那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可是在裴卿回明白過来时,那紫衣人,却早已经微笑转身离去。 末了,他的声音从远处,伴着春风传入耳。 “好好报仇,让本相看看你的本事,還有……有人要见你。” 陌生的北凉皇宫,居然有人要见她? 恍惚间,柳一盏已经跑了過来,他正大口大口喘着气,似是還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有沒有事!” 柳一盏的第一句,居然是关心她。 裴卿回直接忽略了這一点异样,随手取下头上迎春花,把它当作心裡最讨厌之人,用手捏碎,然后嫌弃的丢在地上,這才摇了摇头。 “我沒事。” “刚刚那人是……” “北凉燕相。” 言罢,裴卿回转過身去,表示不再多言。 “燕相……” 柳一盏咀嚼着這两個字,似在脑海中搜寻着關於他的事。 却在這时,有人来了,却不是那太后身边的老宫女。此人也是一身宫女打扮,不過从衣服和发饰上来看,此人应该也是女官之类。 那年轻女官一见到裴卿回二人,笑意盈盈上前道。 “哎哟,還好赶上了,不然可就错過良机了!” 柳一盏明显是懵圈状态,不知道此人是谁,又是来干嘛的。 倒是裴卿回,突然就明白了刚刚燕无墨留下的那一句话中话,快速地打量了来人一眼,心底稍安,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到柳一盏身后,继续假装仆人。 “不知姑姑您是……” 在宫中,谁都喜歡嘴甜的,凡是见着得体宫人,称呼姑姑准沒错。 柳一盏深知這個理,叫的那年轻女官掩唇一笑。 “不知哪位是神医?” 神医…… 不就进宫给太后看病,怎么突然成了神医。 柳一盏的样子极为谦虚。 “神医二字愧不敢当,柳某不過江湖中一位闲散大夫,值不得這两個字。” “還請神医移步,我們徐妃娘娘有請。” 北凉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先不說最近得宠的廖美人,倒是這位徐妃,四妃之一,进宫七年,却一直未有孩子。而就在去年年底,徐妃有了身孕,因北凉皇子不多,所以北凉皇帝大喜,徐妃也颇为看中此胎,想来如今怕是快四個月了吧。 裴卿回猜测,徐妃找柳一盏,想必与此胎有关。 柳一盏有些迟疑。 “只是,太后那边……” 年轻女官微笑道。 “神医放心,太后那边自有人知会。” “那就請姑姑带路吧。” ** 徐妃是住在御花园南边的凝芳殿,虽說沒有永宁宫大气,却也是個金碧辉煌之所。此时正值晌午,暖阳高照,穿過殿顶上一片片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金芒。 “二位請等一下,容我进去给娘娘禀报一声。” “嗯,无妨。” 很快,年轻女官就出来了,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不過态度却更加的谦和了。 “我們娘娘已经准备好了,神医這就进去吧。” 和太后的永宁宫不同,一进這徐妃的凝芳殿内,裴卿回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而這种药味,并非一朝一夕有的,只不過怀孕之人就如此剂量的服药,实在是…… 她暗下眸色,已知此胎并非像外界传信的那般稳固。 内殿轻纱幔帐中,徐妃正躺在床榻上,裡面好几個宫女正在伺候她。 這时,有個小宫女端来了一碗药,不,应该說是一大碗,因为那個碗的确很大,就像是平时盛汤用的海碗。 柳一盏见這药碗,便是皱眉,欲言又止,却還是沒說话。 年轻女官先把药端进去,给徐妃娘娘服下,因为药量大,所以服用了有些久。 而這时,裴卿回二人只在外殿侯着,皆垂着眸不言语。 良久,宫女挽起了旁边帘子,這才隐约看清了轻纱裡面的徐妃身影,她依旧是躺着的,才喝了药,還有些不舒服,也沒有說话。 到了這时候,旁边的年轻女官才一字一句道来,神情中多了些哀伤。 “不瞒神医,最近我們娘娘的情况很是不好,那药是徐国公爷找来的偏方,娘娘很是看重,每日都会服用,只是并沒有太大疗效……” 徐妃都這样不适了,自然不可請出来,而她又是宫妃,柳一盏一個外男,自然也不好进去看,现下只能问女官。 “娘娘還有其他什么症状?” 年轻女官叹了口气。 “春后便日渐犯困,平时還好,最近愈发严重,有时候甚至還会睡上一日,特别是喝了药后,孕吐更加厉害,娘娘已经好几日沒有正经吃過东西了,吃多了就吐,只瞧着日渐消瘦……哎。” 正說着,徐妃就像是要印证女官的话一般,又开始恶心呕吐起来。 “呕~” 因为事发突然,女官又在外面,裡面的宫女沒注意着,徐妃就直接吐在了床边。 一摊秽物落地,浓烈的恶心感扑面而来。 又因为角度关系,裴卿回正瞧见了那摊秽物,原本她的眸光垂着,眼神也是极淡,就在看到了那其中某东西的下一秒,突然抬头。 问。 “人肉也能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