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割肉(一)
小卷儿也是心一狠,吸吸鼻子,抹抹脸上的泪,从大堂裡一直冲到了揽翠馆的门口。
花和尚见终于把小卷儿骂出门来了,眼中也是一喜,估摸着是怕老鸨子回来了挨罚,终于愿意低头了。
结果小卷儿只是梗着脖子,依旧倔强的开口:“那银子是我的赎身钱,你就是說下大天来,我也不给。你說我欠你的血肉……”
她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右手裡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攥着的一把刀,看模样是放在大堂裡削水果的,手起刀落,从自己左手臂上连皮带肉削下一大块儿来。
“我欠你的血肉我還你!你打死我娘的命你也還我啊!”
她身上疼,心裡更疼,一口又脆又甜的嗓子這会儿也凄厉的如同鬼在哭号,右手却還是拿起那血肉,连着手裡的水果刀向着花和尚扔去。
那一片肉啪叽摔在地上,血与泥沾了满满的脏污,水果刀却是直冲着花和尚飞去,正正好插在他叉开的双腿之间,依旧在震颤。
她這一番举动实在是太過惊人,周边看热闹围观的人,揽翠馆裡的姑娘,打杂的小子,都被她动手割肉的姿态吓得尖叫连连,看也不敢看,就连花和尚也被那柄飞到自己眼前的水果刀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過片刻,便传来一阵的腥臊味,竟是被這一刀吓尿了出来。
沈霆轩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小卷儿的左臂处飙出来的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她的整條手臂,滴滴答答淌的欢快的艳红鲜血,眨眼间的功夫便在她脚下聚成了一滩,当下就连思考的功夫也沒有,一把拨开人冲上前去抱住了小卷儿,捏住了她左上臂处,就要往医馆送人。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被這接二连三的变故惊得都呆了又呆,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就挨了沈霆轩的一脚踹:“傻愣着干嘛!该怎么办還用我說啊!”
他看了一眼小卷儿已经因为失血過多,兼之疼的厉害,额角冒着冷汗,嘴唇连一丝血色也无,心裡头只跟打鼓似的咚咚响,脚下却是跑着飞快。
也是万幸,离揽翠馆不远处,就有一间医馆。
沈老爷上一秒還在震惊于小卷儿割肉還父的壮举,心中直叹好個有血性的丫头,下一秒就瞪圆了双眼,看见自己平日裡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蛋儿子抱着人飞一般的跑。
反应了一反应,才也快走着去了医馆。
揽翠馆门口的闹事,自有沈家的管事去处理。不一会儿又一個沈霆轩身边的小厮,飞跑着捡了那块儿割下来的肉,又飞跑去医馆。
沈老爷走进了医馆,才看到那老大夫正冲着那块儿割下来的烂肉直摇头:“不中用啊不中用,又是沾了土又是沾了尿,脏了啊!”
倒是沈霆轩头脑還清晰:“缝不了那就先给她止住血。”
他手裡死死捏着上臂处的血脉,自己身上都染了不少的血,可還是滴了一路過来,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脚下也是一滩血,小卷儿才多大的身体,哪裡能流的出這么多的血呢?
老大夫也知道再不止血,怕是這小姑娘命都得交待在這儿,转头吩咐道:“拿最烈的烧刀子来。”
她拿刀割的肉,那刀也不一定干净,又是吹了风過来的,必先得给伤口消毒。
沈霆轩将小卷儿抱在自己的怀裡,双腿夹住小卷儿的腰和腿,防止她挣扎,一只手摁着她的左胳膊,怕一会儿烈酒浇上来小卷儿疼的乱动,妨碍老大夫给她治伤。
另一只手又将小卷儿的脑袋捂到自己的肩膀上,遮住她的双眼,轻声的哄着:“别怕小卷儿,也别看。”
那血淋淋的一條胳膊,连他都不敢盯着看,何况小卷儿還是個孩子呢!
只是小卷儿死死咬着牙,也倔着不喊疼,沈霆轩怕她再给自己舌头咬下来,便扭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放:“别咬自己,疼的厉害就咬我。”
那老大夫也是手脚麻利,眨眼间就是几根银针封住血脉,血势果然小了不少,又倒了烈酒往伤口上泼,裡间更是几個徒弟叮啷哐当的捣着待会儿要用的药草。
那艳红艳红的血肉被烈酒一激,肉眼可见的在皱缩,小卷儿果真疼的受不住,抑制不住的挣扎起来。
沈霆轩全身都在用力的压制住小卷儿,绞尽脑汁的去哄她:“沒事的小卷儿,你不是爱吃宴宾楼的骨酥鱼嘛,我回头专门给你拿一食盒去,炖的骨酥肉烂的,叫你吃個够……”
他手上同样稳得很,牢牢禁锢住小卷儿挣扎,尽力协助着老大夫给小卷儿手臂上的伤止血,消毒。
沈霆轩的声音忽然一滞,是小卷儿真的受不住疼了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還哄着呢:“……不疼哈,一会儿就不疼了。”
沈老爷仿佛不认识一般打量着眼前的儿子,看他快,准,稳的安排妥当一切事宜,又是将终于包扎好了手臂,也哭累了的小丫头抱起来揽在自己怀裡安抚。
“沒事的,小卷儿,不是你的错。”
那個一头自来卷的头发,眼睛大大的小丫头再度哭出眼泪来,沈霆轩也不恼,仍旧哄着,甚至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不叫她再碰到手臂上的伤。
“……我不疼,沈少爷。”小卷儿抽抽噎噎的从他怀裡出来。
莫說是沈霆轩了,就连站在医馆门口的沈老爷听着也是心裡好像被拧了一把似的。
真是头一次见,受了這么重的伤,却說自己不疼的人。
沈霆轩心裡头也实在不是滋味:“钱财都是身外物,什么都沒有自己的小命最重要,不過是十两银子,你就对自己下刀子……”
沈霆轩心口发塞,却還是故作轻松的去逗她:“对自己,就别這么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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