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外场(二)
梳头则是唤了梳头妈妈,给葵官头上梳了十字髻,一整套纯金打造嵌珍珠的头面有條不紊的依次插上,最中间一顶莲花冠,最是耀眼夺目。
小卷儿看着葵官身上的衣服虽然华丽,光彩照人,却也相对轻薄,又给她准备了一個暖手炉,至少路上暖一暖。
葵官摸了摸有些烫手的暖炉,心下更是熨帖。
昨天选出来的另外四個小丫鬟跑上跑下的忙活着团团转,小卷儿和金哥儿也被晴香和丁香一起打扮起来,不仅换了青缎子的衣裳,還都老实坐下由着姐姐们给梳头。
晴香和丁香還商量着:
“梳垂挂髻么?”
“還是梳双丫髻吧,小卷儿的头发容易炸开。”
“行,那就用這套桃花的发夹。”
“冬天,编发的时候编几颗绒球进去也好看。”
“咱们快点,還有一刻钟就要出门了。”
晴香轻轻叹了口气,小卷儿的头发自来卷,她只能先用梳子蘸点桂花油给她梳通,才能开始编发。
所以后面是已经打扮好了的金哥儿托着腮看着晴香丁香两個姐姐一起在小卷儿的头上忙活,小卷儿嘟着嘴,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時間。
“好了好了好了,轿子已经来了。”老鸨子赶忙上楼催。
葵官還在给自己的凤颈琵琶上松香,口裡应着声:“就来!”
随侍的四個小丫鬟已经在老鸨子的示意下先行下楼。
花魁娘子的派头,是一定要足足的。
葵官出门的时候,小卷儿和金哥儿一人抱着凤颈琵琶,一人抱着琴,走在她后面。
小卷儿虽然坐過几次马车,却還是头一次见轿子,這轿子齐头,平顶,通身漆着黑漆,四個膀大腰圆的轿夫抬着轿子,竟然走的格外的稳当,连轿子上挂着的帘子都不晃。
她们六個小丫鬟后面還带了妈妈,护院,跟起来都有点费劲。
也真的是够了准时的,轿夫抬轿从金庭馆驿的后门进入的时候,恰恰好就是酉时。
刚刚過了冬至,天色還是黑的比较早的,這会儿已经太阳落山,天边的红霞霎是好看,小卷儿只遗憾沒能叫晴香姐姐一起看到如此美景。
待四個轿夫平稳的落下轿子,另有两個小丫鬟上前,一個打帘,另一個则扶着葵官姐姐的手,躬身从轿子裡出来。
而在房间门口,亦有两個小厮殷勤的掀起了门帘,請葵官进屋。
屋子裡的贵客摇摇晃晃,屋子裡酒气弥漫,看起来是已经热闹過一次的场景了。
葵官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却不料屋裡那位贵客直接将人搂到了自己的身边,色迷迷的嗅着葵官身上的味道:“香,真香。”
“张公子?”葵官微微有些蹙眉,心裡头直道不好,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就算是招妓,也不是上来就直入正题的,甚至葵官身为花魁,更是要矜持,只是……眼前人双眼迷蒙,两颊酡红,不知是喝了多少的酒了。
难道能与醉汉讲得通道理?
葵官毕竟做了几年的花魁娘子了,做花魁之前,也是接客经验丰富,只是与他推拉几句,又叫金哥儿把她的凤颈琵琶拿過来。
葵官這一手琵琶可是享誉东平府的,东平府地处南方上京的必由之路上,每年裡不知道多少贵人由此上京,多少贵人由此南下,葵官甚至接待過一位南下游玩,诗酒风流的王爷,那王爷自此醉心,也将葵官直接推上了揽翠馆的花魁娘子之位。
這位张公子半眯着眼,听的如痴如醉,眼睛越发的亮,待葵官一曲毕,便迫不及待的抚手称赞起来:“妙!果然是妙!不愧是连安王爷都极力称赞的!今日我也算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了!”
葵官笑吟吟的垂首:“张公子谬赞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她总觉得這位张公子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金哥儿和小卷儿呢?
莫非……這位张公子是個好童女的?
张公子叫外面的小厮拿骰子来:“我正无聊呢,恰好你带了两個丫头来,叫這俩丫头陪我玩玩牌,你继续,拣拿手的细细弹来。”
葵官心如擂鼓,只是她只能听话。
小卷儿和金哥儿都沒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小卷儿尚還问呢:“公子想玩些什么?”
张公子嘴角微翘,摸了一把小卷儿的脸蛋,双眼闪烁着一抹光:“玩升官图吧,我对你们两個,输了的……”
他从一旁拿出一沓颜色艳丽的纸牌,在金哥儿和小卷儿面前一把摊开:“就从這裡面抽惩罚。”
葵官看到那牌,脸色剧变,停了演奏,俏脸含冰:“张公子,這牌還是让葵官来陪公子玩吧。”
真的是糟糕透了。
直到此时,葵官才彻底明悟過来为何昨日管事来下帖子的时候,专门嘱咐了要好生挑几個伶俐俊俏的丫鬟贴身伺候。
本以为是客人讲究,却原来从一开始,客人就是冲着小丫鬟来的。
他請葵官的钱是付了双份的,還是金子,老鸨子昨日還喜果然贵客就是出手大方,可那金子,从一开始就是买命的钱!
那张公子一声冷哼,一双眼睛看向自己走過来的葵官,握住了她要去拿牌的手,似笑非笑:“葵官姑娘,我敬你是安王爷赞赏的花魁,才沒翻脸,葵官姑娘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他的手上用力,狠狠捏着葵官的手腕,痛的葵官脸色发青,却還是强行辩驳:“公子這样可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我只知道,只要有這個,连人脑子都能弄来吃,何况……我又不会要了這两個小丫头的命。”他反手又是一小锭金子,带着些亵玩的态度,从葵官的胸口塞进去,又拍了拍:“葵官姑娘,总该有些眼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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