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杀心(二)
棋心声音裡带着些微的抱怨,好话歹话一起說了,两個小子被說的面皮紫涨,不敢言语。
魏嬷嬷暗自垂泪,她這個丈夫,整日裡只知道吃酒耍钱,沒钱了就来找她要,拿捏着她并不敢将事情闹大,恐伤了在府裡的脸面,有损郑兕儿的体面。
反正国公府裡看人下菜碟儿的媳妇小子不是跟他处,魏嬷嬷却要惶恐自己会不会丢了奶娘的职位,连累了家学裡听课的潘辉。
棋心微微叹了一口气,扶着魏嬷嬷的手臂一起往回走:“嬷嬷别担心,大夫也說了,好生养上几日,潘哥哥便能起身了,现在還在正月裡,养好伤再起身,也不耽误潘哥哥的考期。”
魏嬷嬷咬着下唇,脸色为难:“可是,辉哥儿自己攒的银子都被那混账抢走了。”
棋心故作轻松的笑笑:“這有什么,我跟嬷嬷照实讲,自打我們小姐来了国公府,我做了這個大丫鬟,嬷嬷对我們是处处关照,我心裡拿嬷嬷当娘看,如今娘遇到了难事儿,我手裡又不是不能拿出些来帮衬,难道嬷嬷嫌我,不肯关照我了?”
魏嬷嬷忙說不是,棋心顺势便定了下来:“就這么說定了,我借哥哥点银子考学,将来哥哥中了举,我也有了门当官的亲戚。”
棋心自小孤苦,這些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魏嬷嬷和潘辉对她的照顾不假,也有着七八分的真心。
過了几天,潘辉的伤势养了個七七八八之后,棋心与魏嬷嬷置了点礼品,跟国公府的管事朱印忠打听這段時間府裡的产业有沒有要去潘辉老家清河县的车队。
朱印忠稍微思索了一下:“去清河县的沒有,但有布庄要去承平,捎他一程也不過是举手之劳。”
魏嬷嬷千恩万谢的出了朱家的院子,握着棋心的手感激不尽,棋心也不居功,与魏嬷嬷說了几句话,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元宵的时候宫中赏宴,穆宝隽与景黎在宫宴时遥遥见了一面,景黎只是见到穆宝隽便觉得自己的脸一阵一阵的发热。
景弘也看不清他看的是哪家的小姐,只是手裡端着酒盅,看着弟弟這样,心绪复杂。
穆宝隽则是跟在母亲郑灵猊的身后,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进退得宜,好似并未看到景黎一般。
但心中满是蜜甜。
留在国公府裡的棋心气呼呼的戳着一块糕点,狠狠咬了一口,一旁正在熨衣服的阳琴含笑看着生闷气的棋心,打趣道:“瞧瞧,出了门行事比谁都大,這会儿活似個被抢了糖的奶娃。”
棋心咽下口裡的糕点:“我就奶娃了,谁不知道這屋裡我年纪最小。”
就算是阳琴姐姐,穆宝隽的少女私事也不是能挂在嘴头上說的。
阳琴也只当她是因为沒能进宫不太高兴,只是催她快点吃,好過来帮把手。
转眼就到了二月份,玉京裡最大的热闹事便是帝后大婚了。
到底是如了承恩公的愿,這一场大婚办的风光无限,景弘身边的总管太监魏有道手捧圣旨,中书令陈平任册封正使,浩浩荡荡去承恩公府册封皇后。
邓宣娇头戴五凤钗,身披霞光锦,這一身礼冠华服赫赫煌煌,份量极重,压得她喘不過气来,却還得笑着,昂着头,像個皇后一般,走出承恩公府。
承恩公给她预备的陪嫁,光出门便花了一個多时辰,任什么天上有的地上无的,凡能搜罗来的,承恩公都塞了满满当当。
小皇帝不喜歡他家闺女,他這個做爹的,当然要为女儿把脸面做足。
在大婚的礼仪一一结束之后,就在邓宣娇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甚至心态也渐渐从认命的苦楚调整到可以慢慢挽回帝心的时候,景弘忽然开口了。
“朕以为,皇后既为一国之母,自当以诸代贤后为楷模,茂修内治,令仪淑德,皇后闺名宣娇,這個娇字不好,還是改做宣椒,望皇后谨记国母之责,广宣椒房之德。”
邓宣娇的脸色霎时惨白,本就勉强的笑容僵在脸上,却還得福身行礼:“臣妾谨记。”
宫裡,太皇太后只觉得头疼。
這一桩婚事原本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一来,邓宣娇是邓家女,邓家与各世家功臣联络有亲,邓宣娇自幼浸淫在這样的环境裡,皇后一职自然做来得心应手,也有利于景弘与朝堂旧臣们关系亲厚。
二来,景弘是皇帝,选邓家女做皇后,也能保住邓家的承恩公府。
只是一开始景弘拒婚,又赶上了這许多的事,承恩公上蹿下跳的要這要那。
边关战报送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叫承恩公进宫,让他上本,大婚从简,又請了镇国公郑瑞麟游說。
承恩公依旧梗着脖子一步都不退,最后跳着脚问郑瑞麟:“要是你家兕儿被夫家這么欺负,我不信你忍得了!”
這老匹夫不操起他的大刀冲到人家家裡都算他气性小。
太皇太后支着手肘撑着太阳穴,已经心累至极。
郑瑞麟真想撬开他脑子看看裡面到底装的什么:“這又不是跟普通人家结亲,你家宣娇嫁的是陛下啊!”
战事当头,陛下要节俭又有什么错?
這一场和谈无疾而终。接下来整個朝堂的重心都转移到边关的战事上了。
只能說,幸而這一场战事很快就了结了。
邓宣椒死死咬着下唇,全凭着自己的一腔傲气才只是泪水在眼眶裡打转,沒有落下来。
国公府裡,稍晚一些,穆宝隽和郑兕儿也得到了消息。
這一次羞辱尤甚,可是姐妹两個却只是各自蹙眉,默然无语。
她们的兄长在战场上拼命,保家卫国,承恩公却连這個都不顾及,又怎么不是骄纵過甚?
只可怜了邓宣椒,夹在身后的家族与眼前,這世间最尊贵的夫君之间,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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