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夜暮路穷 作者:未知 西装、短发、两人几乎相同的装束,下车第一時間向余罪举着双手,慢慢走了两步,同时停下了。 “余警官,我們沒有恶意。”其中一位道,标准的京腔。 “我們老板想约您谈谈。”另一位道,很客气。 “可我有恶意,而且不想和谁谈。”余罪冷冰冰地道,慢慢地拔出了枪,手臂自然的垂着,盯着两位来路不明的男子道:“给你们三秒钟時間,滚蛋。” “我們沒有武器。”其中一位道。 “也不会滚蛋。”另一位道。 两人怕也是见過世面的,不会被轻易吓走,余罪想了想,插起了枪,不屑地看了眼,扭头就走,他知道,纠缠恐怕不利,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等等。”一声清脆的声音,余罪背一耸,慢慢回头,车上又下来一位长裙、披肩、個子颇高的女人,借着微弱的路灯光,余罪心中微微震惊,居然是:宋星月! 她摆摆手示意着,两位貌似保镖的男子连着退了十几步,背对着二人,像在戒备。余罪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沒有动,震惊归震惊,她毕竟是個女人,而且,似乎确实沒有恶意,就再黑的黑涩会,不是尖锐的利益冲突,轻易不会诉诸武力解决的。 危险,慢慢解除,他的手慢慢松开了。 “余警官不知道肯不肯赏光,我們谈谈。”宋星月突然间开口了,声音疲惫,很柔和。 “不能。”余罪很不客气地道。 “我們沒有恶意。”宋星月道。 “那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好欺负,上次围我的事,是你指使的?别告诉我是戈战旗。他沒那么大胆子。”余罪问。 “是我。”宋星月平静地道。 “那你应该查清楚了,我沒有什么能威胁到你,也不怕你什么威胁。”余罪淡淡地道,光脚的永远不怕穿鞋的,不在一個层次,谈不上斗不斗。 “所以,我才有坐下来谈的机会啊,你如果真介意,我改天再约您。”宋星月客气道。 凝视半晌,夜色中,這位疲惫的女人,脸上似乎有着几分期许,這是一個谜一样的女人,余罪按捺不住那么多的好奇,他扭头道着:“那随便走走吧,我准备回家。” 回头,宋星月已经踱步跟上来了,两位保镖已经上了车,慢慢地随行着,拉长了好长一段距离,夜色中只能听到两人轻轻地脚步声,似乎都還沒有想到如何开口。 余罪先开口了,他问着:“你们是在這裡等卞双林。” “对。”宋星月叹气道:“我查到了他女儿就在五原,可沒想到,在這儿等到了你。” “出狱那天发生了什么?”余罪直接问。 “你……”宋星月心跳了跳,看余罪笃定的样子,尔后叹气道着:“看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還沒找到他。”余罪道。 “我雇人绑架他。”宋星月直言道。 余罪脖子一梗,给吓住了,他愕然看了宋星月一眼,一想也对,這号女强人要能遵纪守法才见鬼呢,她有自己解决的問題的方式,估计现在解决不了,才想起其他途径了。 “你還想知道什么?”宋星月问。 “他溜了!?”余罪问。 “错。”宋星月淡淡地吐了個字,交给了余罪一摞照片,几個血淋淋的手术照,效果很差,估计是手机拍的,就听她說道:“去绑他的几個蠢货,不知道怎么被他骗得动心了,到郊区拿人换赎金,结果被打成這样了。” 余罪鼻子一哼,笑给憋回去了,老卞那能把死人說活的嘴,骗几個土贼那太轻松了,他递回了照片,转着话题问着:“你绑他,想要回什么?或者,你欠下了他什么?” “欠了他很多。”宋星月道,不過附加一句:“他欠我的,更多。” “另一個問題呢?”余罪问。 “想要回,那份档案。”宋星月道。 “那就說說這份档案的事,如果你想谈。”余罪道。 這是整個事件的核心,老卞就是用這個威胁、宋星月也最怕這個威胁,可恰恰這個威胁,余罪却知之不详,他想,那怕就再笑贫不笑娼,也沒人愿意讲出自己当娼的事。他沒有期待宋星月能和盘托出,而是在暗暗思忖着,這個女人究竟是什么来意。 “我能相信你嗎?”宋星月问。 “不能。”余罪道。 “为什么?”宋星月问。 “你应该对警察恨之入骨才对。”余罪道。 “是,有点恨,可我现在已经到這個位置了,计较這些就沒什么意义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恨你们。那怕是卞双林曾经做過的事,我也不恨,他虽然有自己的目的,可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如果他愿意谈,其实這個很容易解决,他无非就是要钱嘛,我可以给他很多,几千万,一個亿,都可以。”宋星月淡淡地道,女富豪就是不同凡响,一個亿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不用套我,我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虽然办案有過交集,可你觉得,這种事他会和一位警察同谋嗎?顶多利用一下我。”余罪道。 這個反问比任何解释都让人信服,宋星月点点头,有点失望地道:“也是,他除了自己,谁也不会相信的。” “不好意思,让您白跑這一趟了。”余罪道,他背着手,准备结束谈话。 “你确定想听我的故事嗎?”宋星月似乎并不想走。 “你不怕讲完再多一個威胁,我倒无所谓。”余罪道。 “我曾经是一個……就是……那种……那种最让人不齿的那种……就是经常被你们抓的那种:失足女。9*年工厂倒闭,我們一個纺织厂的姐妹,很多都干起了這個营生,沒办法啊,跟上個窝囊男人,再摊上個穷爹穷妈,总不能坐着等死吧?于是我也就干上了,不好意思在当地,也不敢往远处去,就在五原,就在五一路,旧巷那边边的小歌厅裡陪唱……” 宋星月娓娓道着往事,声音裡带着几分苍桑,余罪听得出来,如果当初是被迫无奈的话,那之后就是无底线的沦陷了,那個来钱容易的方式,会自然而然地让一個人变得好逸恶劳、变得不知羞耻。直到有一天扫黄,把她扫进拘留所。那时候,她已经是几個姐妹的带头人了,所以处罚也最重,以容留卖淫的罪名被处以罚款和拘留。 不過她沒有想到這是生活的一次转折,从拘留所出来,有位旧识辗转找到了她,那是一位曾经数次光顾她生意的嫖客,之后成了她姘居的男人。 他就是尚未发迹的卞双林。 她之后才发现,卞双林之所以找她,不是因为垂涎她的姿色,而是有更重要的生意让她去做。很简单,他要和很多官场的、商场的、银行的、国企的人打交道,他需要這样一位可以做任何事的女人,于是宋星月就成了他依重的绝色武器,成了糖衣钱弹之外的另一种福利,很快宋星月在這样的场合变得如鱼得水。 他对她也不薄,给她钱、给她购车,甚至给她销掉了案底,给了她一個正式的、光彩的身份,尽管宋星月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直到有一天宋星月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提出了分手,卞双林才恶相毕露,以那份档案威胁她。 他說了,你要想结婚成家啊,我就把這個当贺礼送给你老公! 說到此处时,宋星月长叹着气,即便過去很多年了,也让她兀自胸前起伏着,像咽不下這口气怒气似的,曾经发生過多少争吵、撕打,可想而知,就听她幽幽地道着:“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原本以为他是哄着我玩,可沒想到,他手裡真的有那份档案。” 那是一份不光彩的档案,是挡着她走向正常生活的一块绊脚石。余罪侧头看着宋星月,从那很决然的脸色就可以直观地判断得出结果:两個人决裂! 他甚至可以猜测,许是宋星月遇到了又一次改变她命运的人,而那份不光彩的档案,成了她一個最后的心病,结果也很简单:除之而后快。 “那是你举报了他?”余罪突然问。 宋星月蓦地站住了,诧异地,警惕地看着余罪。 余罪笑笑道着:“别紧张,我猜的,否则以老卞的滑溜,警察沒那么容易抓到他,他是案发后三個月才落網的,理论上,已经不是最佳的抓捕時間了。” “沒错,是我。”宋星月轻声道,她像很难为情似地补充着:“不過我从来沒有后悔過這么做,如果他真的是喜歡我,想和我過一辈子,我也认了,可惜不是。如果他還念及旧情,放我一條生路,我也认了,可他不肯;那怕他能像個伙伴对我,分我一杯羹,我也认了,可他也不肯,我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贱到为了钱可以和任何人上床的发泄工具……我不坑他,迟早会被他坑死。” 這可能就无解了,同伙反目恐怕是所有仇恨裡最难解的一种,十年牢狱,能积累下多少仇恨還真不得而知,不過余罪想,肯定不会少了,否则不至于出狱几天,這矛头就直直地指向星海了。 可他行嗎?余罪奇怪了,一個不名一文的释放人员,要面对這個巨无霸的财团。 于是他有点奇怪地问了:“现在似乎不同了啊……我是說,他就想针对你,也得有這么大的能力啊。别說他,就我這個警察遇上你们,也只能息事宁人了。” “你不了解他,他的能力可是超乎想像……呵呵,不瞒你說,我都是他教出来的,做一件事,他能走一步看五步,别人在纠结用什么方式的时候,他可能已经看到结果了。我還是小看他了,沒想到刚踏出狱门,就已经有人接应他了。”宋星月懊丧地道。 想想這老骗子的能耐,余罪突然间觉得很搞笑,一個警察,和一個组织绑架的幕后在商讨,而且還是沒有结果的那种。他若有所思道着:“看来您知道的很清楚,我和此事无关……你们私事,我不便掺合,放心,对于您的隐私我会保密的,不過我想劝你一句啊,都走到现在的身份了,来得又不容易,得珍惜啊。” “正是因为珍惜,我才不得不這样做。那怕有一点奈何,那怕有一点能和平解决的希望,我都不介意的……可恐怕不行,他是個报复心极强的人,十年裡我曾经派過人去监狱探视他,他谁都不见。而且他在监狱裡拿到了两個学士文凭,他的决心能大到什么程度,我想想都害怕。”宋星月道。 “這就对了,他对所有人都很警惕的。宋总啊,看来,我們之间应该沒有误会了,你总不至于认为,卞双林会把档案放在我手裡吧?”余罪问,掏着武器,合上了保险,宋星月随意道着:“当然不会,以前确实是误会。” “谢谢您的理解。”余罪插好的武器,很客气地道。 “你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我见你的意思?我的人在這儿守了很长時間了,就等着有人露面,知道是你,我专程赶来的。我知道,你在找他,而且,你肯定比我强。”宋星月道。 余罪愣了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学校的方向,周围民居不少,很适合搞個观测点,特么滴,這個傻娘们,余罪心裡有紧张,如果老骗子能料到這一招的话,恐怕自己也落到他的眼底了。 “别担心,沒人知道我在五原。”宋星月突然道,压低了声音。 “我還真有点担心,我這么個小屁警,卷进你们的恩怨裡,自身难保啊。”余罪道。 “危机何尝不是机会呢?看你怎么選擇了。”宋星月道,停下脚步了,看着余罪,很郑重地道着:“我第一次把我秘密告诉一個陌生人,我希望,你的回答不要让我失望。” “威逼和利诱对我都不起作用,你可能要失望。”余罪淡淡地道,对于他,已经缺乏那根恐惧的神经了,特别是知晓来龙去脉以后。 “我要收买别人,可不一定光用钱。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也有;每個人都有弱点,你也不例外。不要太激动哦。”宋星月也淡淡地道,从包裡慢慢掏出個手机,点着屏幕,亮到了余罪面前:“他是你父亲?” 屏幕上,正是老爹余满塘坐在店门口,翘着二郎腿和伙计吹牛的样子,余罪一看到此处时,人像石雕一样冷下来了,宋星月還未开口,嗖地一只手抓着她的领口,一下子把她钉在围堵栅栏上,她惊恐地喊了声,保镖远远地奔上来了,就听余罪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骂着:“敢碰我家,信不信我剐了你。” 宋星月许是沒料到会引起如此剧烈的反应,她大口喘气,被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保镖飞奔上来的时候,余罪一放手,反身就是一個撩阴腿,那保镖躲也不及,啊声痛苦地捂着裆部,蹲下身了,后来的那位,几步之外就停下了,惊讶地看着這场面,掏着电话要叫人。 动作停止,余罪已经退了一步,枪持在手裡了。 “滚……谁叫你们過来的!?”宋星月怒吼着,明显是吼保镖了,两位保镖悻悻然退后了,她兀自喘着,看着一脸恶相的余罪,余罪不屑地道着:“既然你调查過我,就知道老子是谁?别說你這样的,毒枭老子都钉死過几個……比谁狠,你试试。” 撂了句狠话,余罪拂袖而去,他急急地掏着手机,拔着家裡的号码,片刻接通,懵然无知的老爸估计有点喝多,口齿不清,還是后妈贺敏芝接的电话,嘘寒问暧几句,余罪這才放心地扣了电话,回头时,宋星月還那么阴魂不散的跟着,他恶相相对着,宋星月赶紧地抬手,示意着:“ok,ok,你冷静一下,我們可能在交流上有問題,你误会了,如果我真那样做,怎么可能站到你面前。” 也是,余罪瞪瞪眼道着:“随你便,有事我特么算你头上……现在,谈话结束,你可以滚蛋了。” 言罢而走,僵了,根本不准备再谈了,宋星月懊悔不已了,看着去意已决的余罪,她似乎急中生智喊了句:“你沒听清我刚才說的话,是疑问句。我再问一遍,他是你的父亲?” 余罪心裡咯噔一下,肩耸了耸,像是浑身不舒服一样。 這是他心裡的心病,很小的时候,被人骂野种开始的。 “我对你沒有恶意,只是在查你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你身世的秘密,不要小看钱的威力,有时候它比警察還管用,你现在這個母亲是继母,你们亲生母亲我查到了,她叫冯寒梅,你对她還有印像么?”宋星月道,几步之外的余罪像石化了一样,半晌无语,沒有走,也沒有回头。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父亲,就觉得那儿不对,我不是诬蔑他啊,不過你们俩人……难道你沒发现,爷俩的差别太大了点?一個精明干练,一個五短身材,就怎么变异,也不至于变异到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沒有啊?”宋星月又道,她說话很小心,小心到甚至有点紧张,斟酌了半晌又道着:“其实我很期待我們之间的合作,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干過什么,对你除了钦佩之外,我還真沒有其他想法……在查的时候,我的人无意发现了你的身世,而且追着线索,查到了你亲生父母的近况,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你想拿這個秘密来换什么?”余罪回头了,他沒有想到事情会這样发展,更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刨出他的身世。 “友谊怎么样?”宋星月伸着手,示好。 “你们要懂友谊,我就不会是烂人,早就成圣人了。”余罪无动于衷,刺激了宋星月一句,警惕地问着:“你還知道些什么?” “你父母当年都是陶瓷厂的工人,而且都是下乡知青,同时招工留在汾西了,从登记结婚到登记离婚,只有十個月時間。”宋星月道。 “那又怎么样?”余罪不屑道。 “不怎么样,但這十個月,恰恰就有了你,似乎结婚就为了生這個孩子啊。呱呱一坠地,当娘的扔下孩子就跑了,但凡有点母性的女人都不至于這么绝情吧?你一点都沒有奇怪過,你为什么叫余罪?”宋星月又问。 這是一個余罪从来不愿去触及的地方,多少個日夜的辗转,多少個梦裡的思念,那已经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時間久得几乎已经忘记了,猝然提及,记忆如洪流袭来,儿时的一幕一幕,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纠结、让他犹豫、让他不敢触及。 “办户口的那位老警察已经退休了,他告诉了我很多故事,還有几位已经原陶瓷厂的工人,也告诉了我很多往事。”宋星月道。 “你是指城关派出所退休的所长,李军涛?”余罪问。 “对,就是他。他和你爸是朋友,你的名字好像就是他起的。”宋星月道。 “不可能,他的嘴很牢,我小时候就问他我妈去那儿了,结果他扇了我两巴掌。”余罪道。 宋星月蓦地笑了,笑着道:“确实不太可能,不過如果有人能给他解决一個子女就业的問題的话,那好像就可能了,不過动动嘴而已。” “我对她已经沒什么兴趣了,二十几年,你觉得還会有感情?”余罪道。 “可你对你的生父可能会有兴趣的。”宋星月轻声道着:“不要激动啊,据老所长讲,冯寒梅和你现在的父亲是奉子成婚,這個很多人包括你自己恐怕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但真相是,你母亲冯寒梅原来爱人叫郑健明,在汾西当年也是名人,很多人都记得他,传說他很精明,倒卖烟酒、钢材、电视机等等,是第一批发家的人,不過后来好像出事了,那时候有條罪名叫‘投机倒把罪’,他被通缉了,但沒有抓到他……他逃走后不到两個月,就是你父母和冯寒梅结婚,然后又不到十個月,离婚!连你的母亲也不知所终。” 宋星月轻轻說着,她看到了,余罪像窒息一样,在粗重地喘着气。再然后余罪就都经历過了,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在最初的记忆中,总是有着恐惧的影子,是对父亲拳脚的恐惧,還是对小伙伴背后指指点点骂他野种的恐惧。他不止一次问及妈妈去哪儿了,回答他的永远是两個耳光。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有那么怪异的举动,年近半百续弦不說,又要生一個孩子。念及此处时,一种浓浓的忿意油然而生,天天在寻找真相,却不知道,自己在谎言中生活了二十几年。 “這就是李军涛所长告诉我的,你名字的来由,余罪未了,又添新孽。他们的近况都在手机裡。”宋星月轻轻地,下了一個结语。 余罪闭上了眼睛,平复着心情,他不止一次怀疑過自己的身世,可当无从寻找真相,或者相隔日久,已经可以忽略真相的內容了,可当有一天谜底就摆在面前,他却无法自制的感觉到了惶恐,真相……将如何面对。 半晌无语,宋星月又掏着那一部手机,递给了余罪,一语未发,眼眸如星,期待地看着他。 “你想交换什么?我确实不知道卞双林的下落,甚至你說的真相我也不想知道。”余罪道,鼓不起勇气去拿那部手机。 “什么也不换,如果换,我想赢得你的友谊……我們都是被生活欺骗的遍体鳞伤的人,你比我强,好歹還有理想,不過坐在我的位置,却看不懂你的生活,這個世界充斥着谎言、堕落和腐败,比如我,只要愿意花钱,可能找到十個、一百個、甚至更多的警察为我卖命。既然操守和理想都是谎言,那拼命的意义又何在呢?”宋星月问。 余罪地茫然地看着,沒有接手机,也沒有开口,他的心,乱了! “我還知道,几年前的制毒案,真正的幕后顾晓彤现在還在国外逍遥,而她的父亲也安然退休了,从副省级的位置上……而你却在那次案子裡差点栽了跟头,而且,你的一個同伴死了,就死在你的怀裡。对嗎?”宋星月道,痴痴地看着余罪,這個谜一样的人物,终于在他的面前,渐渐地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余罪悲从中来,抽泣着,一瞬间泪流满面,他大把大把抹着泪,痛苦地抑制着,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我不是非要触及你的伤心事,只是为他觉得有点不值,底层人的命运都不会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悲剧的结局……或者我简单地讲,你难道沒有想過,像你這样,有前科、有污点的警察,還有机会走到更高的位置嗎?那怕你功勋累累,也会被出身所累。”宋星月道。 泪流满面的余罪,似乎根本沒有听进去這些,他抹了把泪,郑重地道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過你仍然会失望的,我是什么人由不得你来评价,我的命运,也由不得你做主。” “错,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宋星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手机塞到了余罪口袋裡,退了一步,将欲离开,她又回头道着:“手机有我的号码,想通了就联系我,升职晋衔真的很容易,不需要拼命去换,否则那么的警星闪烁的,都是从那儿来的……如果你想离开警营更容易,有一天你会走到比我更高的位置的。” 她說罢,轻轻地走了,款款地上了车,丝毫沒有停滞,只留下了余罪呆呆在站在夜色中,過了好久他才省悟,却一直沒有勇气去看那部手机裡的內容。他就那么站着,之后又坐着,之后脸埋在双臂间,,就那么孤独的一個人、在孤寂的夜色裡、孤独地面对着雾霾深重的夜空,默默地流泪………事我特么算你头上……现在,谈话结束,你可以滚蛋了。” 言罢而走,僵了,根本不准备再谈了,宋星月懊悔不已了,看着去意已决的余罪,她似乎急中生智喊了句:“你沒听清我刚才說的话,是疑问句。我再问一遍,他是你的父亲?” 余罪心裡咯噔一下,肩耸了耸,像是浑身不舒服一样。 這是他心裡的心病,很小的时候,被人骂野种开始的。 “我对你沒有恶意,只是在查你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你身世的秘密,不要小看钱的威力,有时候它比警察還管用,你现在這個母亲是继母,你们亲生母亲我查到了,她叫冯寒梅,你对她還有印像么?”宋星月道,几步之外的余罪像石化了一样,半晌无语,沒有走,也沒有回头。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父亲,就觉得那儿不对,我不是诬蔑他啊,不過你们俩人……难道你沒发现,爷俩的差别太大了点?一個精明干练,一個五短身材,就怎么变异,也不至于变异到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沒有啊?”宋星月又道,她說话很小心,小心到甚至有点紧张,斟酌了半晌又道着:“其实我很期待我們之间的合作,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干過什么,对你除了钦佩之外,我還真沒有其他想法……在查的时候,我的人无意发现了你的身世,而且追着线索,查到了你亲生父母的近况,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你想拿這個秘密来换什么?”余罪回头了,他沒有想到事情会這样发展,更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刨出他的身世。 “友谊怎么样?”宋星月伸着手,示好。 “你们要懂友谊,我就不会是烂人,早就成圣人了。”余罪无动于衷,刺激了宋星月一句,警惕地问着:“你還知道些什么?” “你父母当年都是陶瓷厂的工人,而且都是下乡知青,同时招工留在汾西了,从登记结婚到登记离婚,只有十個月時間。”宋星月道。 “那又怎么样?”余罪不屑道。 “不怎么样,但這十個月,恰恰就有了你,似乎结婚就为了生這個孩子啊。呱呱一坠地,当娘的扔下孩子就跑了,但凡有点母性的女人都不至于這么绝情吧?你一点都沒有奇怪過,你为什么叫余罪?”宋星月又问。 這是一個余罪从来不愿去触及的地方,多少個日夜的辗转,多少個梦裡的思念,那已经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時間久得几乎已经忘记了,猝然提及,记忆如洪流袭来,儿时的一幕一幕,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纠结、让他犹豫、让他不敢触及。 “办户口的那位老警察已经退休了,他告诉了我很多故事,還有几位已经原陶瓷厂的工人,也告诉了我很多往事。”宋星月道。 “你是指城关派出所退休的所长,李军涛?”余罪问。 “对,就是他。他和你爸是朋友,你的名字好像就是他起的。”宋星月道。 “不可能,他的嘴很牢,我小时候就问他我妈去那儿了,结果他扇了我两巴掌。”余罪道。 宋星月蓦地笑了,笑着道:“确实不太可能,不過如果有人能给他解决一個子女就业的問題的话,那好像就可能了,不過动动嘴而已。” “我对她已经沒什么兴趣了,二十几年,你觉得還会有感情?”余罪道。 “可你对你的生父可能会有兴趣的。”宋星月轻声道着:“不要激动啊,据老所长讲,冯寒梅和你现在的父亲是奉子成婚,這個很多人包括你自己恐怕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但真相是,你母亲冯寒梅原来爱人叫郑健明,在汾西当年也是名人,很多人都记得他,传說他很精明,倒卖烟酒、钢材、电视机等等,是第一批发家的人,不過后来好像出事了,那时候有條罪名叫‘投机倒把罪’,他被通缉了,但沒有抓到他……他逃走后不到两個月,就是你父母和冯寒梅结婚,然后又不到十個月,离婚!连你的母亲也不知所终。” 宋星月轻轻說着,她看到了,余罪像窒息一样,在粗重地喘着气。再然后余罪就都经历過了,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在最初的记忆中,总是有着恐惧的影子,是对父亲拳脚的恐惧,還是对小伙伴背后指指点点骂他野种的恐惧。他不止一次问及妈妈去哪儿了,回答他的永远是两個耳光。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有那么怪异的举动,年近半百续弦不說,又要生一個孩子。念及此处时,一种浓浓的忿意油然而生,天天在寻找真相,却不知道,自己在谎言中生活了二十几年。 “這就是李军涛所长告诉我的,你名字的来由,余罪未了,又添新孽。他们的近况都在手机裡。”宋星月轻轻地,下了一個结语。 余罪闭上了眼睛,平复着心情,他不止一次怀疑過自己的身世,可当无从寻找真相,或者相隔日久,已经可以忽略真相的內容了,可当有一天谜底就摆在面前,他却无法自制的感觉到了惶恐,真相……将如何面对。 半晌无语,宋星月又掏着那一部手机,递给了余罪,一语未发,眼眸如星,期待地看着他。 “你想交换什么?我确实不知道卞双林的下落,甚至你說的真相我也不想知道。”余罪道,鼓不起勇气去拿那部手机。 “什么也不换,如果换,我想赢得你的友谊……我們都是被生活欺骗的遍体鳞伤的人,你比我强,好歹還有理想,不過坐在我的位置,却看不懂你的生活,這個世界充斥着谎言、堕落和腐败,比如我,只要愿意花钱,可能找到十個、一百個、甚至更多的警察为我卖命。既然操守和理想都是谎言,那拼命的意义又何在呢?”宋星月问。 余罪地茫然地看着,沒有接手机,也沒有开口,他的心,乱了! “我還知道,几年前的制毒案,真正的幕后顾晓彤现在還在国外逍遥,而她的父亲也安然退休了,从副省级的位置上……而你却在那次案子裡差点栽了跟头,而且,你的一個同伴死了,就死在你的怀裡。对嗎?”宋星月道,痴痴地看着余罪,這個谜一样的人物,终于在他的面前,渐渐地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余罪悲从中来,抽泣着,一瞬间泪流满面,他大把大把抹着泪,痛苦地抑制着,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我不是非要触及你的伤心事,只是为他觉得有点不值,底层人的命运都不会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悲剧的结局……或者我简单地讲,你难道沒有想過,像你這样,有前科、有污点的警察,還有机会走到更高的位置嗎?那怕你功勋累累,也会被出身所累。”宋星月道。 泪流满面的余罪,似乎根本沒有听进去這些,他抹了把泪,郑重地道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過你仍然会失望的,我是什么人由不得你来评价,我的命运,也由不得你做主。” “错,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宋星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手机塞到了余罪口袋裡,退了一步,将欲离开,她又回头道着:“手机有我的号码,想通了就联系我,升职晋衔真的很容易,不需要拼命去换,否则那么的警星闪烁的,都是从那儿来的……如果你想离开警营更容易,有一天你会走到比我更高的位置的。” 她說罢,轻轻地走了,款款地上了车,丝毫沒有停滞,只留下了余罪呆呆在站在夜色中,過了好久他才省悟,却一直沒有勇气去看那部手机裡的內容。他就那么站着,之后又坐着,之后脸埋在双臂间,,就那么孤独的一個人、在孤寂的夜色裡、孤独地面对着雾霾深重的夜空,默默地流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