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相
輝煌宏偉的大殿上,楚擇炎一襲玄色龍袍,端坐龍椅之上,英俊的五官蒙了一層冷毅。身邊的皇后鳳袍加身,鳳儀萬方。
百官正紛紛向帝后送上祝詞,殿下忽來了一人。
那人一身白衣縞素,頭上圍着白色抹額,他懷裏抱着一個身穿婚服的女子。女子面容恬靜安然,只是清麗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帝后與百官的目光被來人吸引,視線紛紛吸附在來人身上。
一個一身縞素的男人,抱着一個身穿大紅吉服,似乎已經氣息已絕的女子,出現在帝后的婚宴之上,這委實是詭異的一幕。
百官們紛紛面面相覷,是誰這麼大的膽子,來鬧場子。
而皇后也坐不住了,她欲出口叱問,但是皇帝沒有開口,她也不好損了儀態,只好焦急又怨恨地將徵詢的目光投向楚擇炎。
楚擇炎捏着酒樽,定定望着林源卿緩緩向自己走來,雙脣緊抿,不發一言。
林源卿行近了,也不行禮,只高聲道:“草民,拜見皇上,皇后,恭祝帝后,福壽無疆……”
楚擇炎眼角跳了跳,他將目光移到林源卿懷裏的人上,隨即,眼裏浮起一層碎冰,愛恨交纏,情緒複雜難言。
他冷聲開口:“這又是什麼把戲?”
林源卿答:“皇上下旨令沈氏出席婚宴,我便帶她來了。”
楚擇炎怒意內蘊,彷彿一頭即將暴怒的雄獅,“林源卿,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豈容得你們隨意胡鬧。”
林源卿立在殿上,氣質清潤,“新帝登極,若髮妻尚在,應封爲皇后。若髮妻故去,應追封髮妻爲先皇后。沈氏乃皇上潛龍時的妻子,是否應當追封其爲先皇后?”
“追封”一詞刺中楚擇炎的心臟。
只有死人才用得上這個詞。
她如今安靜地依偎在林源卿的懷裏,像一朵枯萎的嬌花。
可即便她真的死了又如何。
她不值得他留戀半分,也不值得他爲她悲傷半分。
楚擇炎冷笑:“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朕爲何要顧念與她的舊情?”
林源卿磊落無畏道:“草民不以爲然。草民以爲,無情無義之人,當是皇上。”
楚擇炎將手中的酒樽猛地摔到林源卿腳邊,激動令他額角青筋暴起,“混賬!”
大臣們站出來怒斥林源卿,“你可知對朕和皇后不敬,可是殺頭之罪!”
更有權勢者,沒等楚擇炎同意,就想要指揮禁衛軍,將林源卿押下去。
“慢着!”楚擇炎一聲高喚,不怒自威。
整個大殿安靜下來,等楚擇炎發落。
楚擇炎伸手,指向林源卿,命令:“你說,爲何是朕無情無義。”
皇后看楚擇炎動搖,嫉恨地瞪了一眼林源卿懷裏的女子,軟聲向楚擇炎請求:“皇上……”
“住口!”楚擇炎橫她一眼。
皇后一愣,只得悻悻噤聲。
對於大殿上的一切人和事,林源卿一臉淡漠。
他道:“當年鄰國犯境,草民以爲,沈氏受困楚王府,便用鄰國兵權與成帝做交易,讓成帝將沈氏賜予臣,臣便交出兵權。
皇上不肯交出楚王妃,帶着沈氏出逃,在逃亡路上,沈氏得知自己身患重病,不剩多少時間。與此同時,她被成帝所擄。成帝與她協議,若她肯犧牲自己換兵符,成帝便換皇上你一條生路。
沈氏找到草民,央求草民與她在皇上面前演一齣戲,好讓皇上對她死了心。草民本不願,只是草民對她心有愧疚,只好應下。
楚王府的木棉花開得好,她養病期間常常跑到楚王府廢棄的後院,呆坐在木棉樹旁。她常說,她應該是被恨的,這些也是她該承受的。但其實她默默付出的,比誰都多。
她是在楚王府後院的那些木棉花樹下去的,最後她說,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林源卿說罷,眼中凝淚盯着楚擇炎,
“你以爲,我願意讓她做你的皇后嗎?我想娶她,她不願,她一輩子,像個傻子一樣守着你。”
楚擇炎快步來到殿下,抽出御前侍衛的刀,橫在林源卿頸上,兩眼猩紅,“你撒謊!”
林源卿冷笑一記,“若是撒謊能換她一命,我願意背這個欺君之罪。”
楚擇炎胸口激烈起伏,舉刀欲向林源卿砍下去時,觸到了林源卿懷中那人無力垂下的手,觸感冰涼,柔軟無骨,楚擇炎的動作倏然停止。
再看向沈予初的臉龐,楚擇炎心中那道心防訇然倒塌。
他恨她。
因爲太愛她。
楚擇炎從林源卿手中抱過沈予初的屍身,不悲不慟,近乎麻木。
他丟下了新後,丟下了慶賀他大婚的百官,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轉入偏廳,直至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他再也遇不到,那個站在百盞花燈下,巧妙對下他詩句的女子。
楚王推翻成帝登極後,整飭綱紀,銳意圖治,成爲一代明君。
又一年選秀,皇后的步輦在途徑儲秀宮時,聽見新晉秀女們嘰嘰喳喳在玩耍:“我數過了,這是第一千一百八十六棵木棉花樹。我家中都種些牡丹海棠,這宮中卻怎麼這麼多的木棉花樹。”
“聽聞呀,當今皇后家鄉盛產木棉花樹,皇后常因思鄉鬱鬱寡歡,皇上爲了慰藉皇后,便命宮中種滿木棉花樹。”
“皇上真懂得討女子歡心。若是將來我成爲妃子,也能討到一二分這樣的榮寵就好了。可聽嬤嬤說,皇上對後宮的妃子都十分清冷。”
皇后身邊的宮女要上前訓斥,被皇后攔下,“走罷。”
步輦吱呀吱呀走遠了,像是皇后的一聲嘆息:“能討他寵的人,不是本宮,喜歡木棉花的人,也不是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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