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对质(三) 作者:未知 皇帝坐着,将容妃抱在臂弯裡,开始亲她的唇。她本来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但在皇帝的温情裡慢慢柔软。皇帝道:這两天看不见你,朕很挂念你。容妃不說话。皇帝道:朕知道,你在生朕的气。容妃道:沉璧怎么敢。皇帝道:沉璧,你不要和朕生分了。容妃听了這话,心裡一动,便主动亲了一下皇帝。皇帝躺倒在枕头上,容妃伏在他身上,道:皇上,您待沉璧真好。 皇帝道:朕喜歡你。容妃点点头,道:您不要担心。现在您是沉壁的丈夫,沉璧這一生都是您的。皇帝道:好,好。便要容妃躺在枕头上,闭上眼睛睡。容妃道:沉璧真的睡不着。皇帝用强硬的眼神看着她,她于是闭上了眼睛。皇帝轻轻地拍着她,像拍一個小婴儿般,容妃果然睡着了,她已经好多天未曾合眼,实在是已困倦到极点。 容妃睡了以后,皇帝看着她平静苍白如神祗般的睡脸,眼神渐渐变得凌厉。 那日皇帝在玉京园午膳之后,璎珞又把小全子叫到自己面前。小全子跪下道:主子,您就行行好,饶了奴才,您隔三岔五地吓唬奴才,奴才真的受不了,奴才错了。璎珞看着他,笑道:你起来吧。我许了你珍珠那天晚上,不是去你房裡和你說過了,再不疑心你。小全子道:是,珍珠姐姐第二日和我說,那天晚上您和大人闹别扭,所以奴才想,恐怕您那天晚上的话也就是說說而已……所以在皇上面前又编派我。 璎珞笑道:這珍珠啊,看来是不能给你,這還沒成亲呢,就胳膊肘向外拐。我和珍珠說那天晚上的事,是教她放心,我从来沒有疑心她和大人,连大人都說我胡闹了,结果她一转头就告诉了你。小全子闻言,放下心来,一笑道:珍珠姐姐估计也想吓唬我。 璎珞拉起他来,道:小全子,今儿我确实是为了让皇上转移心思,让他高兴,而且我想你和珍珠的事儿,有皇上做主,珍珠也不会再起别的心思,毕竟你和她……不是寻常夫妻。小全子心中十分感动,又跪下叩头道:多谢主子,原来您是为了奴才。璎珞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我和大人和皇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明白。珍珠是一個好姑娘,她說要把我和大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但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我是担心她有一天会怨我怨你。 小全子還未說话,珍珠已经掀帘子进来了,扑通跪倒,对璎珞道:主子,奴才是从柳婶那裡来给您回话的,奴才按您的吩咐交代過她了,大人的补膳裡要加莲子。所以刚在外面恰好听见了,奴才和小全子說了对您說的一样的话,将来要为這府裡的小主子鞠躬尽瘁一辈子,奴才绝不会怨您也不会怨她。小全子也道:是,主子,您许了我們后,珍珠姐姐就和我說過。 璎珞道:好。我和大人的孩子恐怕始终是皇上的心病,我在今日就把他托付给你们俩了。小全子道:主子,您想多了,皇上绝不会的,他一定会好好地待您的孩子的。璎珞道:也许我是想多了,可我始终不能放心,或许他会待我們母子很好,但大人……珍珠道:主子,奴才脑子虽笨,但瞧大人比主子還聪明,他不会有事。璎珞一笑,道:看我,因为有了孩子,才会胡思乱想,你說的对,我大概只是杞人忧天。 珍珠道:主子,大人和我說,叶大夫說有了孩子就容易多想,還会时常伤心掉泪,等孩子生了就好了,他要我经常劝劝主子放宽心,他不和您說事儿,就是怕您多想。您放心,有珍珠和小全子在一天,就一定会护小主子周全,我們俩就是赔上性命,也会做到。小全子也忙道:姐姐說的对,主子您一定放心!璎珞道:谢谢!這件事你们不要告诉大人,否则他又要觉得我在胡思乱想。 珍珠和小全子出来后,小全子悄声问珍珠:姐姐,主子這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皇上之前在的时候大家都挺高兴的啊?珍珠道:我也不懂,但我瞧主子对大人那样,假如有一天大人要是有什么事,她也不会独活,大人要是有事,富察家的其他人恐怕也……主子和大人都不是爱荣华富贵的人,只想孩子平安。 小全子吓了一跳,道:哪裡就那么严重了。珍珠說:你我都是宫裡出来的,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也知道,主子一样是個心思重的,自然不放心,她宁可想多些。就你,還背叛主子,听皇上差遣。小全子道:我毒誓都发過了,我再背叛主子,天也不能饶了我!珍珠戳着他的脑袋道:你可记住了你說的话,若你再有下回,我第一個便杀了你,再自杀!小全子见她郑重的样子,知她脾气虽好心思简单,性子却倔强,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 又過了两日,皇帝带着雅尔哈善和海兰察去了刑部,将霍集占从天牢裡提出来過堂,教他和雅尔哈善对质。霍集占身上干干净净,绝无丝毫過刑痕迹,皇帝让译官站在他身旁。雅尔哈善也镇定自若。刑部满尚书鄂弥达,刑部汉尚书刘统勋在两旁就坐。 皇帝坐在堂上,看了看众人,对霍集占道:你擅自挑起回民叛乱,叶尔羌之战,黑水营之战,呼尔满之战,你兄弟二人杀我大清将士数以万计,你兄长波罗尼都业已伏法,你可知罪?霍集占轻蔑一笑,道:满洲皇帝,成王败寇,說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的族人亲人被你屠戮殆尽,我兄长的头颅你得到了,我也早一心受死,你還要羞辱我?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的人头早已是朕囊中之物,是你挑起的叛乱,波多尼都不過是从犯,而且他早愿投降,又是你一直负隅顽抗,朕要拿你兄弟二人祭我大清国本!但朕敬你不失为一條好汉,今日便教你来协助断一桩公案。朕来问你,雅尔哈善是如何抓了你的? 霍集占道:他同法蒂玛的哥哥,就是你封的和卓台吉谎称法蒂玛有事,诱我上钩。皇帝点点头,道:那为何你又能逃脱?霍集占看着雅尔哈善,道:他把我放了!满堂震惊,鄂弥达和刘统勋对望一眼。雅尔哈善怒骂道:你血口喷人!虽然我不知助你逃走的是何人,但绝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人!請皇上明查。皇帝看着霍集占道:你說他放了你,你可有证据? 霍集占看着海兰察。海兰察忙走到堂下,对皇帝道:起奏皇上,奴才一早便按照您的命令监视着霍集占,他一落入雅尔哈善大人的圈套,奴才便知道了,雅尔哈善大人密令放了霍集占,奴才全程一清二楚。之后奴才将此事告知了天牢裡的霍集占,问他当日的情形,他也告诉奴才确实是雅尔哈善大人放了他。鄂弥达刘统勋听了此话都大吃一惊。雅尔哈善面色苍白,跌坐在地! 皇帝看着雅尔哈善道:你還有什么說的?你可知罪?雅尔哈善额上流下汗来,战战兢兢地道:皇上,奴才……奴才是有苦衷的。皇帝冷笑一声:苦衷?什么苦衷?朕先来问你,你为何要放了霍集占,然后又抓了他和忠勇公夫人?雅尔哈善道:忠勇公夫人是奴才抓霍集占时遇上的,她被霍集占劫持,奴才怕她有损伤,所以带着她一起去了玉京园,這也是夫人自己的意思,她說想皇上抓住霍集占。 皇帝道:她为什么会被劫持?雅尔哈善便把那日在玉京园已回過皇帝的话說了,皇帝看着海兰察,海兰察对门外道:带上来。众人一看,带上来一個七品武官,皇帝问雅尔哈善道:霍集占可是先劫持的此人?雅尔哈善点点头。海兰察一挥手,這個七品武官便被带了下去。皇帝道:你一心要抓霍集占,忠勇公夫人告诉朕,她是不忍见到此人丢了性命才自为人质,你总不敢不顾她的性命。又对霍集占道:你可知道你后来劫持的是我大清的忠勇公夫人? 霍集占摇摇头,看着雅尔哈善道:他沒告诉我,那女子也沒說。皇帝又问雅尔哈善:你为什么不說?雅尔哈善道:奴才是想霍集占是朝廷要犯,好容易又抓住了,不能放他跑了,而且傅恒大人也在抓霍集占,忠勇公夫人亦知此事,但奴才万万沒有想到夫人身怀六甲,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皇帝冷笑一声,道:你罪该万死?!忠勇公夫人乃已逝孝贤皇后之弟妹,她腹中的孩子是富察家的嫡子,忠勇公傅恒为朝廷出生入死,先收金川,再平准噶尔,乃我大清的肱骨重臣,你倒是轻轻松松一句话,罪该万死,你死了便死了,而将朕置于何地?!朕将如何面对天下臣工,如何面对大行皇后,如何面对忠勇公,如何解释?讲! 鄂弥达刘统勋见皇帝震怒,更提起自己的发妻孝贤皇后,乾隆十三年起,因七阿哥和先皇后之死,多少官员被夺官抄家,二人都還记忆犹新,也立刻双双起身跪下,跪在雅尔哈善和霍集占身后。霍集占微微冷笑。雅尔哈善浑身抖如筛糠,道:奴才……奴才…… 鄂弥达心生不忍,道:回皇上,雅尔哈善也是抓人心切,一时思虑不周,但請皇上看在他为皇上尽忠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刘统勋已明白了一切,看着雅尔哈善微微冷笑,却不說话。皇帝看着鄂弥达道:鄂弥达,你为他說话?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鄂弥达大惊,立刻叩头道:奴才和雅尔哈善大人素无往来,請皇上明察!明察! 皇帝哼了一声,转回对雅尔哈善道:朕来替你說吧,朕派了傅恒回部的差,你心生不满,于是也自請缨抓霍集占,你可知道,朕叫图尔都和傅恒联手作下陷阱,专等霍集占入瓮,朕看你也想为朝廷尽忠,便也把同一個机会给了你,傅恒并不知情,朕想反正是抓人归案,谁抓都一样,结果你就来了這么一出好戏,朕可是完全沒想到啊!你說,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废话就不必讲了,再讲废话,朕现在就剐了你! 雅尔哈善吓了一大跳,道:是…是…奴才和傅恒大人同在军机,见皇上对傅恒大人信任有加,一向心怀不满,于是欲借此事邀功,离间皇上和傅恒大人。奴才罪该万死!刘统勋鄙弃地看着雅尔哈善,鄂弥达满头冷汗,心想自己刚为雅尔哈善說话,沒想到他竟是這個心思,自己必受牵连,事关回部要务和傅恒,自己就是不掉脑袋,也要被夺官,刚想說话撇清自己,皇帝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皇帝好整以暇地道:雅尔哈善,你总算說了实话,傅恒幼年入宫为朕伴读,他是什么样的人,朕比谁都清楚,他做的事全是朕的意思,你倒是胆儿大,离间朕和他。同是和图尔都合计,你都能抓住霍集占,他却抓不住,你倒是比他還能干?!雅尔哈善道:奴才自然是比不上傅恒大人,但奴才绝无私心!听了這话,满堂一片哗然!皇帝怒道:私心?傅恒有什么私心?他难道和霍集占有什么?回部就是他和兆惠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刁奴血口喷人,看来必须大刑伺候,以证视听!說着便看海兰察。 堂上众人除了霍集占,都感心惊肉跳,沒想到雅尔哈善却一改战兢之态,大义凛然地道:皇上,您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必须讲,傅恒大人抓不住霍集占,是因为有私心,因为他和容妃娘娘有染!全场又是一片哗然!海兰察大怒道:你敢胡說八道!刘统勋也怒道:傅恒大人乃正人君子,朝野皆知,百官敬仰,绝非苟且之人!更不会背叛皇上!你這是为了给自己脱罪便胡乱攀咬!想我半生为官,又蒙皇上信任,忝列军机,竟然和你這样的小人为伍!你這是羞辱皇上,更是让整個军机处蒙羞! 译官吓得目瞪口呆,沒翻译此事,霍集占不明所以看着他,他才颤抖着低声說了,霍集占心中一惊,暗自思量。皇帝面色阴沉,看着雅尔哈善道:果然是刁奴,說,這是谁指使你来攀诬傅恒的!雅尔哈善道:无人指使奴才,奴才自有证据!請皇上允许奴才带人证。皇帝点了点头。少时,外面又被带进一個人来,這是一個回人,他向皇帝行了一個回礼。皇帝问道:你是谁?都知道些什么? 這人道:小人是清真寺小礼拜堂的守卫慕达伦,清真寺有两批守卫,一共是四個人,每次两人,隔日换班。奴才前几日终于将老母从回疆接来,便告了一天假,就是两日前,一早便带着老母去了清真寺做晨礼,然后就见到容妃娘娘也在大礼拜堂做晨礼,虽然她穿着厚厚的平民的袍子,又蒙着面,但小人每隔一日便和她在昏礼时见面,绝不会认错,然后小人便看着他进来了……說着向霍集占一指,接着道:然后他们俩去了小礼拜堂,后来,容妃娘娘又和另一個穿同样衣服的回人出来了,但那人却不是他,而是傅恒大人。虽然傅恒大人做回人打扮,又很少来清真寺,小人和他见面不算多,但清真寺的事一直都是傅恒大人在管,小人不会认错,而且傅恒大人比他高很多,小人绝沒有看错。 ※※※※※※※※※※※※※※※※※※※※ - 【歷史原型】乾隆二十一年的时候,刑部满尚书是鄂弥达,刑部汉尚书是刘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