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窃音者
刘永铭突然问道:“陇西李家?户部另一位侍郎李裕就是陇西李家的吧?太子党把持户部那么多年,大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李裕這個大爷党弄进户部的!李家要是出事难免会牵扯上他李裕。难怪大爷党反应這么大,连左都御史都請动了!对了,那個叫余讽的什么来头?”
“沒来头!清流一個!”
刘永铭笑道:“我說么,但凡有個来头,如何会被发配到陇西府去呢!這几日大哥与太子党闹得沸沸扬扬就是为了余、宫二人的案子呀?”
“对。余讽为人耿直,为官清廉,魏侍郎等人想保下他来。”
“少来了!太子党想为余讽翻案其实也沒安什么好心,李裕是大爷党,太子党只是想将李裕這個钉在户部的钉子给拔了!不管孰是孰非,這也是他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事,与你一個四爷党的陆预何干?四爷党也想参一脚进去?四哥好谋无断,想的是很多,但做起事来又犹犹豫豫,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這……”刘永铭再一次說中了事态,陆预的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了。
陆预說道:“其实四皇子现在也是让我隔岸观火即可。只是……只是如今人心不古,庸官只讲利益升迁,与市井商贾无二。难得出了余讽、宫千树這般秉承正气之人,不当有些恶报呀!”
刘永铭一愣,道:“你還算是有几份正气,倒是本王小瞧你了!說吧,要我怎么帮你?”
那陆预连忙說道:“六爷好美色,长安之内人人皆知,虽說刚刚那白衣女子如天仙一般,但对于六爷您来說,美人之属是多多益善,不让您做别的事情,您只要见一见那美人即可!”
“什么美人?”
“除了余知府,還有一個宫知县也涉案其中。二人之案虽有人证,却是孤证。正所谓孤证不立,這案子一直沒审定下来。有一份关键的账本证据還沒找到,我料定是在那宫知县女儿的手中!但那女子现在谁也不相信,不愿将证据拿出来!传闻六爷您对女人有一手,故而……”
“那女子现在在哪?”
“哦。就关在教坊司。”
“等等!”刘永铭再一次打断陆预的话,說道:“教坊司?不是!那個宫什么的县令已经治罪了?”
“不是說了么,孤正不立,案子還在审定,沒判呢!皇上的态度有些暧昧,說不清。只有人证,沒有物证,任谁也沒办法将案子坐实。”
“沒判如何就将家属给……”刘永铭說到這裡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却又不好說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本王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怕那份账本证据被大哥所得,所以就将宫知县的女儿弄进了教坊司。教坊司是礼部属司,你以为以你礼部尚书之名,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保证宫家小姐与那份证据的安全。谁知道现官不如现管!大哥知道那女人被关进教坊司以后一定是去找了教坊司管事。那管事不敢得罪大哥,所以就照着他的话去做,至于你……”
“六爷……”
刘永铭又笑了几声:“凡是进了教坊司的女人,少得了严厉管教?无论管事的怎么做,只要人還活着,您就不能說他什么!你哪裡是让本王帮你从宫家小姐手上把证据拿回来!你是想借用本王的恶名,敲打教坊司那些不听话的小鬼!反正出了事也是大哥来与本王闹,闹不到你的身上!”
陆预屡屡被刘永铭說中心中所想,脸上表现得十分无奈,他說道:“本堂总算知道曹相为什么见您比见皇上都客气了!就您這心眼,不当官真是屈才了!您要是個官,必比曹相還奸!”
“你骂曹相也就算了,别带上我!你再骂?再骂,你自己就顶着狎伎的名声去教坊司!”
刘永铭說着抱着琴盒就向前走。
“六爷等等!”陆预连忙叫住刘永铭。
刘永铭头也不回得說:“行了,看在你一心在为公的份上,這事本王帮了!就别送了!”
“您說個价!要不我将那张银票還你。”
刘永铭漫不经心得向前走着:“原是应该收你五百两银子做为报酬的,但想想你之前受的罪,也就算了!這次帮了你,我們之间两清了,别再纠缠,以后也少为难本王就是了。”
陆预看着刘永铭的背景愣了愣神。
…………………
群贤坊与西市也就隔了一道大街。
只這一街之隔就隔出了大不同来。
群贤坊裡幽静非常,西市的繁华与喧嚣在這裡寻不到半点踪迹,它更像是园林一般的存在。
因为环境优美与世俗格格不入,唐朝时便建有真心尼寺与真化尼寺。
所谓尼寺,即是尼姑庵。
也正是因为這样的原因,大汉国的一些雅士也都很愿意在這裡建构园林。
傅远山就是這样的雅士。
傅远山的家并不难找,就算是刘永铭之前沒有来過傅远山的家,一样也能找得到。
因为傅远山的庄子裡有一座高达五层的望景楼。
說是望景用的,但最后還是给改成了藏书楼。
高楼之外便是一條溪水缓缓流過。
溪水左右,山石遍布。
刘永铭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映着黄昏残阳,抚起了手头的枯木龙吟。
一曲阳关三叠随着溪水一同流淌。
第一迭“对景增悲”還沒有抚完,那琴弦便应声而断。
之所以会断弦是因为這把琴很久沒有维护過了。
刘永铭也是在调了音调以后才开始抚的。
刘永铭却故做玄虚得叹了一声,吟声道:“一曲春弦断,难似伯牙船。非是窃音者,必是道阻长。”
刘永铭话音刚落,从边上走出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出来。
那老者微微笑着,捋着青须說道:“窃者在此也!”
刘永铭也已经看到那老者,连忙說道:“小辈有礼了。”
老者笑道:“莫要這么說,你若有礼,那窃音的我便是无礼了!”
“老人家言重了。”
老者說道:“不重不重,窃音而使人断弦,当罚当罚!小友琴技绝伦,必不是凡人,不知小友高姓呀?”
刘永铭脸不红心不跳得說谎道:“小辈姓叶,名长青,字永柏。洛阳人仕。”
刘永铭报的名号是他手下的大掌柜叶长青。
老者說道:“小友如何会在此地抚琴?”
刘永铭应道:“应了东家之請,前往奇川先生家中咨求其合股共开书局。来至此地,见水溪潺潺,想起故友分别之痛,有感而发。正好身带一琴,故而抚之。老者是……”
“老夫即是此间主人也。宅祖姓傅,我自号奇川。”
些人便是皇帝刘塬口中所提到的傅远山。
“原来您就是奇川先生,小辈失礼了。”
傅远山道:“刚刚听得你說起合股之事?”
“怎么?先生不知情?”
“非也,陆礼部曾派人来送過一封书信,已言說了此事,只因东主是那混世阎罗,故无心与之合作。如此說来,你是那混世阎罗门人?小友高雅,何故与其为伍?”
刘永铭笑着說:“家中潦倒,亏得六爷相助,以区区文字报其知遇之恩也。亦在借六爷之势,行利民之举。以往书籍,以雕版印书为主,小辈想研以活字印刷之法,开设书局、广布礼教圣人之言、广播百家喻民之声,谋利倒为其次。”
傅远山摇了摇头,却又马上轻笑一声,說道:“小友琴技精绝,雅然超世,必不是那等俗人,我自是信得過你,只是老夫信不過那混世阎罗!”
“东家只管营收,不管经理,想见到他都不容易,奇川先生何必执着?以其之资银助学子以攻举,何乐不为?”
傅远山犹豫了一下,說道:“還是待我思考几日吧。”ωω
刘永铭笑道:“小生因挂念乌山先生,心绪已乱,正有改日之意,日后再来拜访先生吧!告辞。”
“乌山先生?”傅远山连忙问道,“還不知师承?”
刘永铭答道:“无有师承,但乌山先生曾授過几曲。”
刘永铭這句话可沒有說谎,他的琴艺,的确是来自天下第一琴师乌山先生韦三绝。
傅远山两眼一亮,大喜道:“原来是乌山先生的弟子!难怪琴艺如此高精!還請庄中一叙!”
刘永铭连忙推迟道:“不必!小辈只是有所念想,故而在此一曲,天色已晚,也当回了。”
傅远山连忙說道:“即是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舍下下榻吧,顺便說一說那活字之法!再聊聊乌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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