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揽月楼
他顿了一顿,看着此时嘴上玩笑但神情真挚的赵烺,面上顿显惭色,說道:“兄弟莫怪,是你田大哥過于拘礼了。那些时日,你田大哥不会忘,又怎能忘!”
“哈哈哈,這才是我记忆中那個性情率直让我敬佩的田大哥。”
赵烺說完之后,二人和田子防相识视一笑,也沒有继续這個话题,就在内厅门口找了块干净些的地面席地而坐,拿着田子防递過来的资料,看了起来。
“這都是正午时分天色变暗之后丢失的孩童资料?”
掂量着手上厚厚的一叠资料,赵烺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嗯,這還只是手下送過来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都還在整理之中,头疼啊!”
田子防一脸无奈之色,眉头上的皱纹都凝成了一個“川”字。
赵烺闻听此言,不再多问,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上显然是草草整理出来的资料上。說是资料,其实就是几张字迹潦草的墨纸,大概是写得匆忙,许多字歪歪扭扭,辨不清的還得问上一问。也真是难为了這些苦命警察,本来就沒念過什么书,能执笔就不错了。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城西孙二娘家中独子失踪,年仅七岁。
上午十一点四十九分左右,城北葛大炮三女儿失踪,年仅四岁。
正午十二点左右,城北吴有大儿子失踪,年仅九岁。
……
看到了最后,赵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冲县虽小,但因接近京城的缘故,所以建筑布局上来說,也是按着坐北朝南的走势,以一條十字长街,将整個县城分为了东西南北四個区域。
而在這各個区域裡,则根据富贵贫贱,坐落有致着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各家住户。
城北城东最富,城东南次之,城西则最为贫穷,是冲县的贫民窟所在。
目前依着手上掌握的這些资料来看,在這正午时分天气突然变暗的這段時間裡,所失踪的孩童每個区域都有,并且中间丝毫沒有任何规律可言。
看了好一阵,赵烺也是看的一阵头大,无奈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将手上资料放置一边,停了下来。
田子防颇为期待的看着赵烺,說道:“兄弟,有沒有看出来什么?”
“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個记者,单凭手上這些零散的资料,能看出個花来啊!”
赵烺此时倒真的沒有藏拙,毕竟這孩童失踪之事非同小可,牵系着门外那么多家属高度紧绷的神经线,可不能胡言。
“好吧!”
田子防闻言整個人脸色都垮了下来,他喊過了待在内厅门口候命的安子,沉声吩咐道:“去跟门外的那些父老乡亲說,孩童丢失之事我田子防以警署的名义担保,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给他们一個交代。但若是他们一直堵在警署门口胡搅蛮缠耽误了我們正常出警,导致孩童无法找回,那我們警署不担任何责任。”
“是!”
安子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之后,警署门外的喧哗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赵烺一脸笑意的看着此时一直唉声叹气的田子防,直言這個饭碗怕是保不住的田子防,說道:“田大哥想当年在武备学堂的时候,田大哥的行事风格可是勇猛无前,但凡阻了你去路的,那都是直接怼逆了上去拼一拼。而如今,却是铁汉柔情啊。”
田子防双手摊开,无奈的看着此时一脸淡笑的赵烺,回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這冲县长大,学成之后又在這冲县任职。這裡的父老乡亲依着辈分来說,都是得喊個叔叔婶子什么的,更有甚者辈分高的,喊上一句爷奶也是有的。
所以說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翻脸,沒法下手只能怀柔讲道理啊。”
說话的当口,安子已是从警署前厅回来,行至门口之后說道:“署长,门外那些一直堵着门口的乡亲,如今都已经撤回去了。”
“好!”
田子防此时一直绷着的脸色终于是舒缓了一些,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拉着赵烺跟安子,說道:“走,去揽月楼吃酒去。”
行至门边,一直在警署大院等着的李广也跟了上来。
出了警署大门,安子有了此前跟李广交手的经历,自是对他赞不绝口。
說语至及最后,当听及到李广乃国术大师尚云祥的得意门生,田子防眼中顿起神采,连连称赞,直道年少有为。
……
“田署长来了,小店蓬荜生辉,赶紧裡面請。”
“老位置,好酒好菜伺候着,赶紧上!”
“好嘞!”
田子防显然是這揽月楼的常客,甫一来到這酒楼前的长街,還沒接近门口,揽月楼一個身形富态的掌柜就迎了過来。
一番餐前茶水伺候,過了沒多久,一盘盘秀色可餐珍馐美味的佳肴接连端了上来。
“酱爆河虾,油焖黄鳝,清蒸河蟹……”
饶是赵烺此前留学之时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如今看到這满满一席水宴也是暗暗咂舌食指大动。
“上這么多大补之物,田大哥你是准备酒后去那翠红楼去去晦气?我可听說,你跟那翠红楼的头牌关系不一般啊。”
“兄弟你又取笑我了不成,我這是给你接风洗尘好不,你来冲县這么久,忙活了這么些天,我這個当大哥的,都沒有好好的招待你……”
田子防此时說的倒一本正经,只是說到最后,一直在边上安静待着吃菜的安子却是忍不住的脸色越憋越红,而后憋不住的绷不住竟“嘿嘿”笑了出来。
“田大哥啊,你啊你啊,你变了!”
赵烺见状,也不点透,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让田子防自己去体会,而后一脸坏笑着吃起了眼前的佳肴。
田子防此前說起别的事情倒是头头是道,但是提着這個,却是满脸通红不知所言。
如今依着他那涨红的脸色来看,赵烺显然是說到了点子上,他对那翠红楼的头牌,定是动了真情的。
“喝酒喝酒,一帮大老爷们光吃菜不喝酒有什么意思。”
田子防直嚷着喝酒,众人心知他因最近冲县诡事四起心裡烦闷,倒不会拂了他的兴致,俱是遂一起端起酒杯畅饮了起来。
菜至半饱,酒至半酣。
赵烺田子防二人细叙旧时同学情谊,情真意浓,神采飞扬间好似回到了那個意气风发欲要振兴中华的少年时代。
言至最后,从冲县的诸多诡事,谈及了家国抱负,自是未免多饮了几杯。
說着說着,這话题就转移到了赵烺的留学生活。
赵烺幼时虽然嘴巴不甚利索,但经過了這么些年在美利坚的留学生涯,见過了世界各地的精英子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個他。
谈及在美利坚的過往,亦或者是在那裡听及闻的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赵烺自是信手拈来,各种奇闻雅事不断从他口中說出。
田子防等人最多就是在這冲县的一亩三分田走动,就连临近的京城都沒去過几次,哪裡听過這些,一個個的沉醉在這些异国的风土人情中,听的入了迷。
话說的正起劲,一個身着警服之人神色匆忙的踏着碎步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跑了過来。
赵烺适时的停止了话题,田子防眉头一皱看了過去,說道:“小六,案子有头绪了?”
“沒。”
名叫小李的警察听到田子防的问话,止不住的打了個冷颤,而后在他這位上司逐渐冰冷的眼神中,才将目光转向了安子,道:“安子的老母亲老风寒又发作了,腿疼的不行。刚才巡街的弟兄传来消息,說是让安子赶紧回家照看着。”
“我娘病了?署长……”
安子脸色一惊就站了起来,神色焦急的看着田子防等着他同意。
毕竟如今就算是吃酒,那其实也還算是当差時間。
田子防既然在场,那当然是要向他請示的。
“去吧,去吧。”
田子防摆了摆手,将安子一把拉住,而后在安子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从口袋裡掏出了一块银元塞到安子手上,說道:“知道你母亲病重家裡困难,這是我的一点心意,回去给伯母抓点好药。”
安子见状眼眶隐有泪意出现,他缩了缩手直言不接,只是却被田子防强硬的塞到了口袋裡。
“田署长……”
“以前不是跟你說了叫我大哥就好嗎,在那警署就算了,如今在這外面怎么還是這么生分,难道你看不起我這個大哥?”
“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赶紧拿着钱去给伯母看病,莫要耽搁了。”
“嗯,多谢田大哥!”
安子道完谢之后,跟着边上的小六匆忙离开了酒楼,向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而這一路上,安子跟小六之间,除了說及安子母亲的病情,更多的就是說田署长仗义、体恤下属云云。
安子娘那裡自不必再提,毕竟老风寒虽然是個顽疾,但只要有了钱,有了好药养着,倒也致不了命。
揽月楼這裡,赵烺几人虽是因为安子母亲生病之时气氛稍稍冷下去了些,但安子此时已经回去照看,想来沒有什么事情了。
因此,随着杯杯烈酒灌入口腹,這气氛重归热烈,话题也多了起来。
李广虽是個少年,但习武之人吃的本来就多,因此他倒是沒有参与太多话题,只是在田子防劝酒的时候才回上几句。
而后就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满桌子的佳肴上面,并不多言,酒也是喝的极少的。
如此一来,這不大的光景,一坛五斤装的尘封女儿红倒有大半是入了田子防跟赵烺的肚子。
“嗝……”
田子防剔了剔牙缝,打了個悠长的酒嗝,甩了甩此时极为昏沉的脑袋,努力的将目光对准了赵烺,說道:“兄弟,老哥哥我给你說個事情。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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