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十六章
“睡着呢,等醒了你再商量。看你闺女卖不卖你這当妈的面子。”
“哼、哇、”
說醒就醒,一点儿不跟你商量。一個哼唧另一個立马跟着哼唧,真的让人怀疑這俩脑电波相同,完全在一個频率。
丝丝和母亲一人一個抱起来,俩娃娃穿着一模一样的黄色夹衣天蓝裤子。小脸蛋白裡透红,小嘴轮廓清晰像极了丝丝。大眼睛越长越像于解放,圆溜溜的眼珠清亮如一汪清泉。望着你的时候让你的心都好似被水浸透,软绵绵的。
“饿不饿,妈妈给冲奶粉。”
“哦、”
小家伙发出個单音节,在母亲怀裡不哼唧了,望着她跟她咿咿呀呀。丝丝逗了一会儿孩子,将她放床上让母亲看着,她去给俩娃娃冲奶。
晚上跟父母說起转粮食关系的事儿,老汉放下筷子抬头:“把我的也转来,暂时转上两年。等解放上完学回来,俩娃娃也稍微大一些了,到时我再回老家。”
父亲愿意留下,丝丝当然开心。母亲一個人带俩孩子,越大会越难带,其实她有些不放心。如今多了父亲,俩人带俩娃娃就能腾出手来,不至于照顾不到。
“谢谢爹。這两年辛苦您和我娘了。”
老汉摆摆手:“自家孩子,不辛苦。”
老太太问這粮食关系咋转,丝丝說得回趟老家开证明。老太太一听回老家,立马告诉丝丝家裡還有一袋麦子。
“我攒了两年了,你回去把它带来。够咱吃半個月白面的。”
“娘、您攒了两年的麦子,你确定它沒长虫,還能吃?”
“娘,您确定丝丝能扛得动一袋麦子?”
俩闺女同时问话,老太太顿时懵了。大闺女說的对,丝丝這娇俏的模样,哪儿能扛得动麦子。至于麦子长虫沒,她不敢太确定。
“应该能吃,我夏天都偷偷晒過的。攒着放在瓮裡,就怕沒粮食的时候。有這還可以换粗粮抵挡一阵。”
“分了、分家给弟兄俩分了。”
老汉一开口,老太太顿时一阵心痛。她的粮食啊,她攒了几年的粮食。不過想想分也是分给自己儿子媳妇了,沒什么好心疼的。
“哎,早知道来时我都拿来多好。”实际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你能再扛得动一袋麦子嘛。
“分家俩媳妇都看到那粮食了,家裡的口粮我不分咋整。這些年丝丝贴补家裡最多,他们兄弟俩念不念這份儿情咱不管,咱老两口知道咋回事儿就行。”
“唉、”老太太一声叹,暗想自己還有多少钱。如今住在丝丝這裡,该贴补就贴补。
赵青青用胳膊肘碰一下妹妹:“要不我回一趟办,省得你跑来跑去還得請假。”
老汉开口:“我回去办。”
“不用。我都跟主任說好了,回来多加個班就是。三嫂快生了,我好多年沒见、也想回去看看她们。下周末我走,姐你有沒有要带的东西?”
“沒。”赵青青說完,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帮我给小巧带一对枕巾,說谢谢她。上回我回去被那谁拦住了,多亏她们两口子才得以脱身。”
丝丝点头,知道她說的是白芷她爸。男人花钱娶了個媳妇,可他那样也不可能有孩子,所以還是打白芷的主意。
“上回大嫂来說是他抱养了一個男孩,现在应该不会再打我們的主意。”
“早该這样。”
丝丝都决定自己回一趟,老汉后来還是說自己回:“给我俩转粮食关系,不定你大哥大嫂又起什么幺蛾子。還是我回,你理都别理他们。”
老汉给撑腰,丝丝笑笑同意他的话。给老爷子开了介绍信,她送他去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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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父亲从老家返回,一进门就說了個好消息。“老三家的生了,生了個小子。這回老大两口子歇菜了,啥主意都灭的沒了。”
“這娃娃来的好,正好平衡咱家关系。”老太太也知道根结在哪儿,实在是不想再听老大媳妇那傻话。
和老大家一個思想,可他们压根不是那种人。觉得男女都是自己的血脉,老大家生了儿子觉得不向着他们。如今好,老三家也有儿子了。沒哪個冒尖的都平平和和過日子。
“嗯,我给老三家留了三十块钱。咱俩都在丝丝這儿帮忙,她就拜托她娘家姐姐来侍候月子。”
“挺好,挺好。老三媳妇不是那挑理的,之前我来她就說让我待几年帮丝丝看孩子。”
老汉笑笑抱抱外孙女。“她俩怎么样,晚上還是不好好睡嗎?”
丝丝对着闺女宠溺的笑,被折腾的沒一点儿脾气。“哼哼唧唧的,還那样。不過白天可乖了,俩人并排躺着看你挂的那花布能看一小时。扭脸看到对方也咯咯的乐。”
“咯咯、”
一說乐,丝丝怀裡的老大对着姥爷怀裡的妹妹笑了。手舞足蹈的十分兴奋。老看姐姐那么开心,也笑笑回应。
“娘,您說這俩是随了谁了?我跟于解放哪個小时候是這样的?白天乖乖的,晚上睡觉就哼哼唧唧。”
“大点儿就好了。”
老太太望着孙女眼神慈祥,未竟的话语就不說了。三冬三夏把孩儿养大,她从小带弟妹,后来又带自己的孩子,帮着孩子带孙女。小娃娃都不一样的,前三年最费心。
白天還在說俩娃娃晚上不好好睡觉,到了晚上俩宝贝吃完奶,小手一松奶瓶居然呼呼大睡。丝丝试着往床上放,宝贝砸砸小嘴,安安稳稳的沒醒。
老太太手裡的老也乖乖睡觉,沒哼唧沒哭泣,跟姐姐并排躺着将右胳膊伸到脑袋上睡的非常香。
母女俩对视一眼,啥话沒說躺下睡觉。难得俩娃娃睡這么利索,大人抓紧時間赶快睡觉。
再次醒来夜裡三点半,一觉居然睡了近六個小时。饱满的睡眠让人精力充沛,老太太看着孩子,丝丝飞快的给俩宝贝冲了奶粉。
胳膊内侧试一下温度,合适后俩人一個一瓶给宝贝喂。小家伙一只手搂着奶瓶,俩眼睛闭着小嘴一动一动的吮吸。大半瓶奶喝完,放开奶嘴吸吸鼻子继续睡觉。
往炕上放的时候俩人也沒像往常一样哼唧,老太太一时都有些不敢信。這咋說不哭就不哭了?
你姥爷为了带你们地都不种了,粮食关系都转来了,你俩居然忽然间变乖了?
持续一個星期,大人们终于确定俩娃娃的确不再夜晚哭闹。赵青青笑着跟父亲說,俩孩子是心疼姥爷,想让姥爷留下享福呢。
老汉抱着孙女乐的不行。不管咋說,宝贝乖乖睡觉了就好。這样有助于孩子发育,大人也轻松。
“要不我還是回老家?”
“粮食关系都转来了,两年内你只能在這儿吃饭,爹您就别想着种地了。”
辛苦一辈子了,休息两年有何不可?丝丝抱着闺女亲一口,觉得小家伙可爱极了。這要不是宝贝折腾,老人才不会留在這儿呢。他们两口子离的远,想尽孝沒時間根本回不去。
“唉,不种地我多沒意思。”
“大院北边有一块儿闲田,去年好像种的是苞米。我听徐主任說今年给家属们分了种菜。咱家会分分地,旁人家有不要的我也要過来,這样您就有地种了。”
“是嘛。這個好,這個好。人不能老闲着,就得有個事儿做。你看谁家不愿种我帮他们种,菜随便吃。”
老农民在哪裡都热爱土地,一听有地种老汉顿时精神了。跟老伴儿商议给俩娃娃弄個推车,夏天暖和了推着宝贝去种地。
春暖花开,河流化冻。天气一日日暖起来,家裡俩小家伙也一天一個模样的在长大。宝贝越大,大家渐渐发现了俩娃娃的不同。
老大性格活泼,经常手脚并用手舞足蹈。老性格安静,有时候连姐姐都懒得附和。姐姐仨月翻身利索的时候,她不推不动,每次都得大人推一下才会顺着翻身。就這样都经常返回来,弄的大人们十分无语。
大院儿的菜地有几家不种,老汉得了三块儿地种菜。一开冻就扛着锄头每天去地裡,将菜地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個大点儿的土坷垃都沒有。
土地化成一块儿一块儿,规划着每一块儿种啥。黄瓜、辣椒、丝瓜、茭瓜、豆角、洋柿子……
能买到能要到的种子老汉计划种個遍。丝丝晚上回来正好碰到他扛着锄头回来,爷俩结伴儿上楼。
“爹,就那么点儿地,您要收拾多久啊?”
“闲着也是闲着。俩娃娃如今好带的很,你娘自己能看得住。我這個点儿回家,正好看孩子让她做饭。”
“您洗洗休息,我看孩子。”
“我看着,你有時間写你的论文看你的书。”
說着话上了四楼,隔壁刘嫂子听到动静开门出来。冲他俩笑笑,跟着他俩进了赵家门。
“帮我瞧瞧?”
丝丝点头,让她坐沙发上。伸手搭脉女人果然是怀孕了。迎着刘嫂子期盼的脸,她点点头收回手。
“头仨月注意别做重体力劳动。”
“哎,谢谢妹子。”女人站起来摸摸兜,自嘲自己忘性大。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手裡拿着個罐头瓶子。“我自己做的辣椒酱,裡头放了好多油,给你们尝尝。”
丝丝接過:“谢谢了。你去年给我的辣椒酱就很香,我娘還想问你是怎么做的,我們自己也做点儿呢。”
“這個简单。辣椒研磨成粉,不必要太细……”
女人将制作辣椒酱的過程說了一遍,丝丝暗暗记在了心裡。這辣椒酱于解放很爱吃,让母亲给他做一些。出门在外,不习惯当地饮食的话加点儿自己喜歡的调料也不赖。
“哎呀不用麻烦的自己做,我做的时候给你们多做些就是。开春多种些辣椒,秋天我给你们做一大坛子。够吃一年的。再做些韭菜花,调味都不赖。不用你们动手,我给做。這都不费啥。”
刘嫂子說完走了,丝丝想着赶明儿上趟街。晚上吃饭时老太太问她马上五一了,于解放回不回来。
“之前不是說也许能回来嗎,到底回不回来?”
“回。五一放假又正好赶上周末,一放假他就回来了。”
听到女婿回来,老两口都挺高兴。赵青青望着小侄女笑:“你们爸爸想你俩估计想的抓心挠肝,恨不能带着你俩去上学呢。”
“啊、”
老大石燕挥舞着小手回应大姨,老石竹乖乖的在小床上玩手绢,对大人的逗弄懒得搭理。
“丝丝看看你家小竹子,什么时候都懒得搭理人。”
老太太拍她一下,還给個白眼。“我們石竹是文静,像她妈妈。”
“好,好,您孙女干啥都是好的。”
在老人眼裡,宝贝都是自带滤镜的。不允许任何人說不好,连自己闺女都不行。
白芷笑妈妈被姥姥教训了,她吃完饭去抱小表妹。小姑娘一手抱着腰,一手托着后颈。对小表妹喜歡的不行。
“妈你看,燕子的眼睛跟姨夫一模一样。”
赵青青收拾碗筷,抬头瞅一眼侄女。“嗯,嘴巴鼻子像你小姨,眼睛像你姨夫。”
“大眼睛好漂亮,长在表妹身上比在姨夫身上好看。”
丝丝抱着闺女想到老公。俩闺女嘴唇和鼻子像她,眼睛却是像极了于解放。乌溜溜的葡萄眼,眨巴眨巴会說话一样。
“想爸爸了嗎,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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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医院也放假。丝丝提前一晚洗澡敷面膜,完了再抹上雪花膏。赵青青路過卫生间门口,笑着调侃她。
“女为悦己者容,這可真是爱人要回来了啊。”
丝丝回头,被她說的脸颊泛红。“你也放假了,难道不为悦己者容?”
反将一军,顿时脸红的换赵青青。“你這嘴,我发现是越发不饶人了。”
“我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对了,那谁我什么时候改口叫姐夫啊?”
“你這人、不跟你說了。”
赵青青调侃人反被调侃,脸颊红红的跑了。身后是丝丝银铃般的笑,看她回了房间,丝丝也回房打开衣柜找衣服。
這季节穿不了裙子,那就穿裤子。新做的浅灰裤搭配白底條纹的长袖衫,穿她身上更显青春靓丽。长发乌黑披在肩上,半湿半干顺滑如绸缎。
坐梳妆镜前拿起梳子,揽镜自照缓缓梳理着发丝。镜子裡的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眼尾上挑风流天成。虽已是两個孩子的母亲,但那灵动的神情依旧少女。
转头看一眼那用木头做成的通盘大炕,不知想到了什么,清丽的容颜漾起羞涩又明媚的笑。
回头继续梳头发,忽然发现镜子裡映照出她日夜想念的脸。丝丝惊诧回头,真的是于解放站在她身后。明亮的眼眸中写满了对她的思念。
男人看到她回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涌入怀中。歪着脑袋亲吻她的发丝、脸颊,收紧的双臂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你怎么提前一晚回来了?”
“有顺风车,我就搭车回来了。”
丝丝一动,他立马松开手臂。两人四目相望,男人低头亲她一口。丝丝嗔他一眼,嫌弃他不会說话。
“你应该說我很想你,所以就披星戴月赶回来了。”
“我好想你,所以披星戴月赶回来。”
于解放从善如流,媳妇让說啥立马跟着說。丝丝被他逗乐了,搂着他腰笑的花枝乱颤。
久别的夫妻相拥着彼此,久久都无人再說话。空气中有脉脉温情在流淌,所有的思念不用說对方自然明了。
娃娃有人照看,两口子在屋裡腻歪了好一阵沒人打扰。晚上老太太說带着孩子睡,让他俩到其他房间去休息。
“不用。”丝丝和于解放一人一個抱過宝贝,“我俩带孩子睡,让她们跟爸爸亲近亲近。”
于解放恨不能俩闺女都抱怀裡,又怕孩子小脊柱沒发育好有個闪失。目光在俩闺女之间来回的转。小家伙也瞪着大眼睛在看他,审视的眼神好像在问你是谁。
“娘你们睡,娃娃我看着。”
小两口一個态度,老两口笑笑不再多言,转身回自己卧室休息。丝丝和于解放也抱着孩子回屋。
“要洗澡嗎?”于解放问。
“要,我去放水,你看着她俩。”丝丝回。
“好。”
于解放坐在床边逗俩闺女玩,老大十分给面子的手舞足蹈冲她爹乐,老偶尔笑笑已经十分给面子。那神情跟他媳妇一模一样,不熟的人懒得给你表情。
于解放弯腰亲了下小闺女,然后将她抱起来。“我闺女真矜持,跟你妈妈一個模样。”
“啊、”
老大于石燕看爸爸不理自己,大喊一声刷存在感。于解放歪头冲闺女乐,伸手将她也抱起来。一手一個抱得小心翼翼,大手托着俩宝贝的脊柱颈椎。
“想爸爸沒有,爸爸老想你们了。”
“啊、”
大的一听人說话就十分兴奋,手舞足蹈的跟人互动。小屁股一蹶一蹶的,恨不能跳起来。
“闺女你太活泼了,爸爸一只手都要抱不住你了。”
父女仨鸡同鸭讲一番,丝丝倒好了水进来抱孩子去洗澡。家裡准备了俩澡盆,两口子一人一個给孩子洗。
于解放将乖巧文静的老给媳妇,他抱着大闺女放水裡陪她玩。明明是给闺女洗澡,倒好像他掉进了水裡,洗完了浑身湿透。
“给我,我给她穿,你脱了衣裳也洗洗去。”
“沒事,我给她穿好再去洗。”
“会感冒的。”
“不会。”
瞅瞅他那体格,丝丝笑笑也不再管他。于解放那大手给宝贝穿衣服有些笨拙,不過他手够稳动作也温柔,于石燕再活泼依旧被他套上了小背心和短裤。转头瞅瞅他媳妇的动作,他也照样给大闺女包好了尿布。
俩闺女安置到被窝,丝丝也冲好了奶粉。俩宝贝一人一個奶瓶,侧着身子乖乖喝奶。這时候俩人是最安静的时候,小嘴蠕动眼睛闭着,一副享受的模样。
丝丝不說话,指指卫生间让于解放去洗漱。男人十分有默契的点头,拿上换洗衣裳离开。這家伙手脚放轻的时候一点儿动静都沒有,像极了捕猎时的豹子。
男人洗澡很快,但回家了還是洗的仔细些,十多分钟才出来。卧室裡娘仨并排躺着,俩娃娃吃饱了呼呼大睡,他媳妇侧着身子,洁白的藕臂露在被子外头。
他轻手轻脚的上床,将媳妇搂进怀裡。丝丝自动调整好位置,被他亲的脸颊痒痒。
“你胡子沒刮,扎人。”
“回来时刚刮過的。”
“胡茬又长出来了,于解放你去刮胡子。”
“明天再刮。”于解放声音暗哑,情绪激动。自从媳妇怀孕到现在已经一年多沒亲热過,久别胜新婚,再也等不了。“媳妇你别說话,乖啊。别把俩娃娃吵醒了。”
“咯咯、你胡茬弄的我好痒痒。”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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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于解放醒来神清气爽,给俩闺女冲了奶,喝饱后给她俩穿衣服抱到客厅交给岳母看着。
“我去叫丝丝吃饭。”
“别叫她。好容易休息,让她好好补個觉。”
老汉也說:“前天晚上還被电话叫走一晚上沒回来。我现在都不敢听见电话响,那玩意一响准保丝丝得受累。”
赵青青端饭過来:“沒办法,谁让她是大夫呢。大夫可不就是救死扶伤嘛。干活儿都沒個准点。”
于解放其实也就是說說,他才不会叫媳妇起床呢。只要沒其他事儿,从来都是任她睡到自然醒。
一家人坐下互述别来之情,于解放问岳父家裡发生什么事儿了,老汉遂将老大家出的幺蛾子說了一遍。
“俩娃娃那段日子不知咋了晚上不好好睡觉,熬的大人受不了,我所幸就留下了。想着這两年你不在家,我留下也有個照应。”
“谢谢爹。”
于解放听完脸色不变,只嘴角噙着冷笑。老子是那在乎儿子的人嘛,你儿子跟老子有一毛钱关系沒?
這事儿在他看来十分简单,修书一封给支书,让他别再给老大两口子开介绍信就行。這点他倒是和丝丝想一块儿去了,信写好沒寄出去丝丝說已经跟支书打過招呼。
“三哥去办的,他已经答应了。”
于解放撕掉写好的信,伸手将媳妇揽进怀。“你這回回去,他俩沒再为难你?”
“本来說好我回,可爹不让。爹回去办的口粮转移,我沒回。”
于解放小时候跟赵家老要好,帮着他跟老大沒少打架。他俩比老大小好几岁,幼年时期有些吃亏,可稍微大一些老大就完全不是对手。
“小时候因为我、你跟大哥打過架嗎?”
“打過。老大被你奶奶惯得、觉得什么好的都得是他的。为這個爹娘也沒少教训他。”
于解放长长呼出一口气,恨老大不在身边沒法出气。俩拳头握的嘎嘎响,暂时将這事儿放到一边。
“不想這個了。好不容易放两天假,你想去哪儿玩,我今儿陪你。”
“看电影去。”
“好。你换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春暖花香,两口子不带孩子独自出来看电影。于解放一身军装,丝丝穿着昨晚拿出来的衣服。一個身材高大挺拔,一個小鸟依人娇俏美丽。站在电影院门口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于解放买了票和汽水,一旁有卖冰糕的他沒买,知道丝丝一贯不吃冰的。等开场的间隙,门口碰到了熟人——小夏。
李甜甜的老公跟一個穿绿色开衫线衣的女孩在一起有說有笑,丝丝顺着于解放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俩。一時間脸色沉了下来。拉着于解放闪到柱子后头。
等电影开场,发现那俩跟他们的是一场电影。电影院裡那俩坐在一起,女孩眉目温柔,小夏殷勤备至。
影院裡关了灯,黑咕隆咚看不清楚。于解放凑近她耳语:“别为這個分心,今儿可是我俩难得的约会。”
丝丝笑笑回头,脸颊碰到他的嘴唇。旖旎的动作让于解放心花怒放,望着她的眼眸深情款款。
“看电影。”
今儿放的是新片子《這决不是小事情》。小事情大道理,让人们要注意细节。丝丝有些分心,电影看了個走马观花。
片子结束,俩人出来时已经沒了小夏的身影。于解放伸手拉住她,脑袋努努指着一旁的百货大楼。
“进去逛逛?”他說完看丝丝沒吭声,无奈的笑笑。“媳妇你不会又想去药材市场?”
丝丝沒說话,拉着他进了百货大楼。手裡還有两张布票,所以打算扯布做衣裳。可一进去就被门口的毛线柜台吸引了目光。
毛线五颜六色有粗有细,最近很流行用细线织开衫。好几种搭配,或者单一一种织出各种花色。扭麻花、梅花瓣,手巧的女人将简单的毛线编织出或美丽或优雅的模样。
于解放随她停在毛线柜台,顺着她的目光锁定了柜台裡梅红色的细线。“同志,把那個细线给我拿斤。”
售货员看他身上的衣裳,服务态度好不少。热情的拿了毛线過来。丝丝的确是看中了這款,可她沒票,所以凑近于解放小声說下個月发了票再买。
“喜歡尽管买,我有票。”
“真的?”
“真的。”
听到他這么說,丝丝顿时转头挑选毛线。“给石燕石竹织。织的大一些,秋天的时候正好可以穿。”
“她俩還小呢,穿的干干净净就行。我媳妇正值花样年华,正该穿漂亮点儿才是。”
丝丝四处看,发现沒人注意他们。而且于解放這话說的声儿不大,也就他俩能听清。可就是這样,她還是红了脸颊。瞪了他一眼。
于解放不以为意,冲她笑笑问她還觉得哪個好看。“给青青也买斤,让她一起织。”
丝丝的目光在柜台的毛线上来回扫。“那娘呢,要不要也给娘织一件儿?”
“问過了,娘說不喜歡穿毛衣。我回来时买了蓝布,让老太太自己做。”
“嗯。”丝丝应一声,指指柜台上浅紫色的让售货员拿斤。
买了毛线,俩人继续往裡走。给俩宝贝买了内衣,又给父亲买了夏天穿的半袖。老太太的衣服基本自制,买了棉布自由发挥。
出来时在柜台裡看到了女孩子发辫上系的红绸,又给白芷扯了尺。亮亮的玻璃绸带喜庆鲜艳,很受小女孩欢迎。
买了绸带又看发卡也很漂亮,又给白芷买了一对。這两样都不需要票,有钱就能买。
于解放在一旁什么都不說,媳妇买什么他都提手裡。出钱的是丝丝,說明家裡财政大权在她手裡。而男人对于花销沒任何意见。
旁边一個女人看他俩這样,那眼神充满了羡慕。她牵着的小女孩也想要发卡,被她一巴掌拍的不敢吭声。
“买個屁啊买,发卡不当吃不当喝的,瞎浪费钱。”
那母女俩走了,丝丝笑笑拉着于解放說:“我還想买桃酥。等下出去买点儿熟肉。石燕石竹的奶粉也快沒了,也得再多买几包。俩人大了,吃的多。”
“嗯。要买什么都买,我给提着。”
丝丝也是這么想,他在身边呢当然得使唤他提东西。不然等他走了,還得她们姐俩上街提。
大包小包的挂满了自行车,丝丝手裡還提着一個。回家午饭焖了高粱米,猪头肉放厨房,赵青青拿了六颗鸡蛋,又准备了胡萝卜粉丝菠菜等准备拌凉菜。
“姐,你先别忙着弄饭,你過来看看我买的毛线你喜歡不?”
赵青青擦擦手去看毛线,于解放抱着石燕,身旁躺着石竹,一次看着俩闺女玩。
赵丝丝姐俩嘀嘀咕咕商议织毛衣,白芷看到绸带和发卡开心的一蹦三尺高跑去照镜子臭美。
老太太笑笑起身去做饭。老汉腾出時間了,进卧室裡打开窗户抽烟。看着外头的万家灯火,嘴角噙着笑乐呵的模样。
吃饭时赵青青几次欲言又止,丝丝看了她好几次,她才笑笑說谈的对象想来家裡拜访。
“我想着正好木墩哥在,让他今天晚上来、你们看行不?”
老两口齐齐的看于解放,尊重女婿是一家之主。于解放点头:“早說啊,我上午买点儿排骨多好。下午還有肉嗎?不行就买熟肉。猪蹄猪肝什么的多买点儿。我那儿還有两瓶好酒,晚上拿出来招待未来连襟。”
妹夫够热情,给足大姨子面子。赵青青脸颊红红的回:“不用那么郑重。就是让他来家你们见见,给我出出主意。看他人咋样。”
丝丝笑笑指指于解放对姐姐說,“那你安排对了。男人最了解男人,让于解放帮你相相。”
赵青青笑笑。“我也是這么想的。真的对自己眼光沒信心,這回我听你们的。”
晚上要招待客人,下午家裡人忙活了起来。丝丝指挥于解放出去买肉、瓜子和糖。她陪着俩娃娃睡觉,赵青青领着闺女准备打扫卫生,被老太太推进卧室。
“洗漱了好好打扮打扮,第一次在家裡见面别让人看轻。尤其是白芷,给打扮的漂亮点儿。让他明白這是咱家的宝贝。”
妈妈要再婚,白芷本来很紧张。可听姥姥這么說,顿时一股暖流涌上来。她沒父亲,可她有妈妈有姥姥姥爷,還有姨父小姨。她是大家的宝贝,沒必要觉得自己是拖油瓶矮旁人半截。
赵青青领着闺女洗漱收拾,于解放买东西利索很快回来。将东西放餐桌上,他一只手背在后头偷偷摸摸的。老太太看着奇怪,刚想问他后头藏了啥,男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向卧室。
“這小子,偷偷摸摸的又给丝丝藏的啥好东西?”
老太太念叨一句不再理会。房间裡丝丝沒睡着,听到动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枝开的正艳的桃花。
粉色的花瓣如冰似硝,花朵浓密一朵挨着一朵。娇嫩的粉、浅浅的白、艳丽的花蕊,层层叠叠的颜色构成春的色彩,带着春的气息。
“好漂亮!”丝丝惊叹的接過。
“就知道你会喜歡,我去找個瓶子给你插起来。”
于解放看着人面娇花两相应的美景,心裡也如那花一般在盛放。低头亲她一下,起身去找瓶子。
找了個漂亮的酒瓶,将开的正艳的桃花插入其中。于解放给摆放在了床头最显眼的位置。睁眼就能看到它,灼灼其华,宜其室家。
“买了什么肉回来,晚上准备做什么?”
“沒生肉了,我买了点儿熟食。娘說焖米饭,做几個菜。家裡還有一罐水果罐头,也拿出来待客。”
熟肉、罐头,這些也差不多了。丝丝给俩小家伙换了新衣服,两口子一人一個抱着去客厅裡。
老太太和赵青青在做饭,老汉手裡拿着烟袋,看外孙女出来了伸手想抱,又想起什么先到厨房洗了下手。
丝丝怀裡的于石竹到了姥爷怀裡依旧乖巧安静,大眼睛望着妈妈,看她笑了也跟着翘起嘴角。白裡透红的脸蛋红苹果一般让人想咬一口,赵青青伸手摸摸,光滑细腻的如同丝绸。
“丝丝,你配的這個儿童护肤霜真好。白芷的皮肤也是,最近光滑的我都羡慕。”
“那你也用啊。”
“我也能用嗎?”
“能。”
這個就是成本高,比百货商店的雪花膏贵许多。不過是前世她专门为有钱人研制的,护肤效果一流。以前家庭條件受限,加上她年轻皮肤状态好所以就沒弄。
“小竹子,大姨占你的光了。”
“赵青青,去年我给你制的你忘后脑勺了是。”
妹子发威了,赵青青哈哈大笑。丝丝的确留学回来后就制作了护肤霜,可她以为是给白芷,也就是小孩子用的,所以压根沒用過。日常依旧使的供销社买来的红梅香脂。
“我以为那都是给白芷的。”
“姐你真是個棒槌。”
“谁让你不說清楚的。”
“我给你那么多,你都不会多想想嘛。”
被妹子训了,赵青青挽着她胳膊哈哈大笑,丝丝一副拿你沒办法的表情。老太太出来站在门口也跟着笑,难得见小闺女怼人,那娇娇的模样喜人的很。
一家人开心的闲唠,此时大门被敲响。咚咚的敲门声传来,丝丝用眼神示意赵青青开门。赵青青去开门,打开的一瞬间和男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挺般配。
男人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深蓝色的裤子。衬衫下摆塞在裤子裡,露着铮明瓦亮的裤带扣。五官端正笑容满面,左手提着網兜,裡头是罐头饼干,右手提了两瓶酒。
“這是我爹、我娘……”
“叔叔好,婶子好……”
随着赵青青介绍,男人点头一個個问好。本来就挺有礼貌。对着于解放时更加带上了几分尊敬。
這人看着真喜庆,大方爽朗。大家的第一印象挺好。丝丝亲自去沏茶過来,放下茶盘后目光在客厅餐厅四处转转。
“人呢?”
于解放一努嘴,方向正是厨房。“跟青青做饭呢。让娘休息,說他来露一手。”
丝丝坐下,凑近老太太小声耳语。“娘,看着還不赖、是?”
老太太喜眉笑眼,非常赞同的点头。“看着就是会做饭的,不是临时瞎表现。他带一個青青带一個,俩人都有工作,條件合适。”
“等会儿让我爹和于解放灌他几杯,看他酒品如何。”
“嗯,我看行。”
一家人在考验新女婿,很快那俩收拾了一桌饭菜出来。丝丝抱過石燕,让于解放到屋裡去拿酒。
“我先给宝贝冲奶。”
于解放手脚麻利的先给俩孩子冲了奶粉,丝丝将俩娃娃放炕上让她俩搂着自己喝。小家伙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吞咽,吃了沒几口闭上眼睛,等吃完奶瓶裡的奶放开呼呼大睡。
她轻手轻脚的离开卧室,出去时将门轻轻关好。餐厅裡大家都在等她,于解放看她過来起身给她拉开椅子。小声的问她喝不喝酒。
“来一杯。”
一系列的操作让新女婿明白丝丝在家裡的地位,他举起酒杯敬酒,挨個過哪個都不敢拉下。
“叔、第一次见您老,我敬您。我姓王,您叫我小王就好。”
赵老汉端起酒杯含笑点头,随之一饮而尽。男人看长辈都干了,他沒道理不干。笑笑一仰脖也干了。
之后是老太太,老人只是抿了一口,他为表尊敬又干一個。到于解放這儿,于解放這家伙跟他连干仨。這仨下肚,男人整张脸都开始泛红。說话舌头打结,开始嘴瓢。
“妹子,妹子我敬您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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