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就职第一天 作者:关乌鸦 正文卷 正文卷 星期一,清晨,有雨。 昏暗的房间裡,关琛坐在桌前。 桌上放着他为上班准备的东西。有新买的衣服,有可以见缝插针拿出来练一会儿的握力器,有几张面值不一的纸钞,有一本断断续续看了一星期的书,還有一把螺丝刀。 端详着這把被他磨利了的螺丝刀,关琛想起了上辈子一個大学毕业的小弟。 那個小弟打架很弱,但喜歡讲话。有次他讲,世界上最早使用木棍的原始人,不是最聪明的那個,而是最需要木棍的那個。为了提高生存率,人类从此有了工具。 关琛觉得自己就是那個需要木棍的原始人。他拿刀,拿甩棍,拿一切能让对方倒下的东西,都是为了生存。 而這些东西,一旦拿起就放不下了。 除非像那個大学毕业的小弟一样,双手被人砍掉,彻底拿不住东西,才能真的放下退出這一行。 到了這個世界,关琛觉得這是自己放下刀子的好机会。 关琛看了一会儿螺丝刀,最终叹了口气,缓缓用报纸将其包好,郑重地放到了地上。 昨天找不到刀店,关琛回来后反省過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读书人,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不拿刀不行嗎? 关琛拿起了一支钢笔。 打开笔帽,笔尖闪烁着寒光,被稍稍打磨過的样子。 “這個就很合适了。”关琛露出了微笑。一把伪装成钢笔的凶器,既文雅,又实用,伪装性還强。很适合读书人设定的他。 “有备无患。”关琛放下钢笔,准备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收进塑料袋裡。他沒有包,只能拿拾荒者套装——塑料袋来装东西。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了。 关琛眼神一凛,伸手在桌上一抹,钢笔被反手藏在了衣袖裡。他小心地站起来,问门外:“谁啊?” “是我啊,狄弗。”垃圾少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关琛放下警戒,走過去开门。 垃圾少年每天早上去上学前,都会顺手帮他把垃圾带走扔掉。 门开了,果然是垃圾少年。 “大哥早上好!”垃圾少年鞠躬问早,能显出平时训练的效果非常好。 平时的话,关琛会欣慰地递上一袋垃圾,又或者一罐牛奶。 但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 关琛看到垃圾少年身后跟着两個人。两個穿警服的人。 刹那间,心脏从外沿缩紧,全身的血液猛地加速流经全身,尤其重点流向手和脚。 关琛以为东窗事发了,差点夺路而逃。 但手裡的钢笔提醒他,他现在是善于宅家的读书人,既沒有窗,也沒有事情可发,根本不需要逃。而且楼道裡有邻居的议论声传過来,证明這并不是一次抓捕行动——警察在行动之前为避免伤及无辜,通常会把无辜路人清空撤离,保护起来。 果然,两位警员看到关琛后,并沒有冲上来控制住他。 警员甲问:“請问是关琛嗎?” 关琛点了点头,目光在对方腰间的电击枪上停留了一瞬。 周围邻居嘀嘀咕咕的,互相询问关琛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他们昨天来過,但是你不在家,我就让他们今天早上早点過来。”垃圾少年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关琛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我差点被你指认了。 警员尽管得到了关琛的点头,但還不够,他们要看身份证。关琛拿出身份证,警员確認无误后,递来了几样东西。 关琛接過一看,发现是一张奖状,一本小证书,另外還有一個小信封。 “這是市政府颁发的奖状和奖金。”警员解释。 奖状的內容是說关琛前些天不畏困难救助的大火,因此特发此状。 小册子是本证书,封面红底金字写着魔都市见义勇为人员。 信封裡是一张支票,上面显示的数字是五万。 关琛很惊讶,沒想到见义勇能拿這么多钱。他原本以为免去医疗费和住院费就算奖励了。 关琛职业病发作,心裡浮想联翩,那我以后沒钱了是不是就靠這個搞钱?伪造這样的事件对他来說不要太容易。 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头,不仅是因为他从良了,還因为他认为這种漏洞连他都想得到,沒理由别人想不到,條子不可能沒有防备。 之前公家只是付了他的医疗费,但沒什么其他表示,应该是還在调查公寓着火的原因。今天過来,多半是调查结束而且排除了他自导自演的嫌疑。 “谢谢两位辛苦跑一趟。”关琛跟警员道谢。 警员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 他们走了之后,垃圾少年也去上学了。 关琛回到屋裡,仔细打量刚拿到的這些东西。 他对突然多出五万块钱并不特别欣喜。上辈子经手過的钱是這個数的十倍百倍,区区五万,也就上星期的时候能让他开心一下而已。现在的他更讲究精神层面的快乐。 比方說,那個证书就让他很开心。 见义勇为证书,几乎等于一個好人证。 关琛打算把這個证书随身携带。如果再遇到上星期像《今晚》周导那种多管闲事的市民,他把证书拿出来一亮,误会自然解除,对方一定愧疚地跪下磕头道歉。 关琛想想就开心了起来。 看看時間,已经快七点半了,来不及了,到了该锻炼的時間。 关琛把门关好,跑去公园锻炼了两小时,回来不急不缓地洗了個澡,换上新衣服,准备干干净净做人,清清爽爽上班。 此时他的心情有点类似小学春游前的紧张,既期待,又担心到了目的会觉得失望。 关琛叫了辆出租车,按照谢劲竹名片上的地址過去。他昨晚临睡前搜過目的地,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太远。 二十几分钟后,关琛下车,入眼一片红色。 這大概是喜事一條街,每家店经营的东西基本上都跟婚庆有关。仿佛整個行业的上中下游,都集中在這裡了。 一楼是实体店。卖各式各样、各朝各代的婚服;也卖婚礼仪式用的道具,从马车到火盆,各种地方的习俗的道具都有。 二楼是服务行业。广告牌和玻璃上贴着公司名称和服务类型。有婚礼策划的,有结婚纪念照拍摄的,有谢劲竹工作室,還有处理婚前协议的。 等等。关琛感觉眼前突然晃過了一個很突兀的名字。 凝神一看,二楼某窗口贴着谢劲竹工作室几個方方正正的宋体字。 关琛有些好奇,琢磨着谢劲竹为什么要把工作室开在這裡。 难道工作室的主业务,是假扮客人去撑场面?還是要假扮黑道,陪无聊的公子哥演场戏,考验即将结婚的女朋友是否只爱他的钱? 关琛一边想着,一边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站在楼梯口還沒进门,关琛就能听见裡面传出热闹的嚷嚷声。 “不行不行,上次客人就投诉了,說你们一個唢呐吹得跟办白事一样,一個二胡拉得跟要人离婚一样。要么换曲,要么换乐器。” “他们听不懂是沒有审美!我們不换!” 只听得屋裡几道声音一阵交织,半晌,两個老人气愤地夺门而出。他们一人提一箱子,火气很大,跟关琛擦肩而過的时候還瞪了他一眼。 关琛只觉得莫名其妙,差点用口袋裡的好人证去拍他们的脑袋。 两個老人走后,门内的吵吵声還沒结束。 “還有你们俩。在台上唱二人转就唱二人转,你跑下去咣咣把酒一顿喝,把自己喝醉了是怎么回事?真有你的。” “嘿,我這不开心么,大喜的日子,嘿嘿……” 几秒后,一男一女走了出来,脸上带笑,经過关琛的时候看也沒看他,只往楼下走去。 关琛伸手抓住還沒合上的门,走进了工作室。 工作室的空间利用率很高,换句话讲,那就是十分拥挤。几张桌子上叠满了一堆又一堆的纸和稿件;地上摆着一箱又一箱东西;角落還有一套乐器;一些杂物见缝插针地出现在各种地方。整個工作室,像极了外国电影裡才会出现的不入流的侦探事务所。 距离门口的最远处,是一张大的办公桌。 桌前站着一对身穿长袍马褂、一高瘦一矮胖的男人。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大腹便便,满脑子虚汗。他一边用纸巾擦了擦汗水,一边翻着一本本子,对桌前的两人說: “你们上回表现不错,客人回评說挺好笑的,气氛很好。星期三下午,凤仙酒楼那场,不要迟到了,记住了,荤段子不要讲。” “好嘞!您瞧好喽,這回肯定還返好评。”一人拱拱手。 “沒错。”另一人接话。 关琛一听就听出来,是一捧哏一逗哏,俩說相声的。 相声二人组得到了满意的东西之后,笑着走出了工作室。 办工作后面的眼镜男注意到了关琛,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客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关琛问:“你们老板呢?” 眼睛男回答:“還沒来。” “行吧,那我先看看,先看看。”关琛点点头,背着双手,摆出一副领导视察的样子,這裡转转那裡看看。 眼镜男一看這架势,暗暗吃惊,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立马将关琛請到沙发坐下。 不等关琛开口,眼镜男就先介绍了他们经营的业务。那就是婚礼司仪、表演嘉宾、以及现场乐队,他们可以按照客人想要的类型和风格进行安排和联系。 “司仪有播音员、主持人、笑星…… 表演嘉宾有二人转、戏曲、相声、脱口秀…… 乐队有民族乐、国乐、西洋乐、混搭的、合唱团……” 眼镜男念了一大串,推了推眼镜,笑着說:“就算是娱乐圈的,我們也是有路子的。就看您想要哪种了。” “有点意思,你再說說。”关琛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打算问些很深入的問題,比如宫廷乐是什么,有沒有小品表演,玩电子乐的能不能請来…… 眼镜男端正了坐姿,很热情地进行了回答,甚至還给关琛泡了茶水,拿了点心。 過了大概十分钟,谢劲竹抵达了工作室。 眼镜男立马迎上去,小声询问:“這谁?說是认识你。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谢劲竹困惑地挠挠太阳穴,“他是我新招的助理。” “原来是新招的助……”眼镜男声音一顿,将手裡一次性杯“噗”地一下捏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