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三界混亂6
“這外面還下着雨呢!”
魏楚已經解了外袍,潔白柔軟的裏衣熨貼在白皙的脖頸,他喫驚地掀了被子,朝影二走去,“是有什麼急事嗎?”
雖然私下與影二遇見過幾次,偶爾也會約着一起出宮買些東西,但對方一直沒有踏入過魏楚的院子,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偶爾魏楚會提出一些小小的請求。當然,要巧不巧,影二都答應了。
在某種程度上,魏楚願意分給這個人多一點耐心。
下雨天的潮溼似乎讓影二很是興奮,一直不停地嗅着什麼,見了魏楚,又努力壓制住了異動,卻怎麼也藏不住亮晶晶的雙眸。
“快坐下,影大哥,你怎麼找到我屋的?”
魏楚替影二倒了杯熱茶,打了個噴嚏,去關那扇往裏飄着雨滴的窗戶。
還挺聰明,記得走窗戶。
影二握了一下杯壁,熱騰騰的茶水瞬間沒了熱度,他才倉促地一飲而盡,“來見見你。”
魏楚彎了彎眼睛,沒有說話,又替影二新滿了杯茶水。
“影大哥來的還挺巧。”
“我曬的香料給阿姐做香囊了,打算送給妖王殿下。”
“還餘下一些,我想着影大哥喜歡,又添了些安神助眠的草藥。”
做完了待客之事,魏楚起了身,在角落裏的櫃子裏摸了一會兒,小心地捧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布料片,放到影二的面前。
“可惜我沒阿姐那手藝,但這些料子我都包好了,影大哥要是有熟悉的手工好的人,拿去包個新的,晚上放在枕邊就好。”
影二捏着碎屑嗅了嗅。
清甜而苦澀的青草香氣,帶着雨後胡蘿蔔的脆甜,就是魏楚的味道。
他推了推魏楚的胳膊,十分認真,凝視着對方,“你做就好。”
“我?我不懂這些。”
魏楚還以爲他在開玩笑,搖着手連連推拒,“我最多把這布料子四個邊縫上,你應該看看我阿姐的手藝,做的特別好看,我想向阿姐討一個都沒要到。”
影二卻很是堅定,拒絕了魏楚的提議,堅持要他親手完成這個小物品。
很奇怪。
魏楚
的笑容頓了一下。
這個人似乎聽不懂什麼叫委婉的拒絕,若不是裝的,便是因爲沒有人拒絕過他的要求,所以聽不出來言外之意嗎?
其實也沒什麼,做便做吧,影二既然不嫌難看,自己又何必擔心呢?
魏楚眨了眨眼睛,尋了針線,又撕了塊漂亮的綢緞碎片,暗黑鎏金,顯得格外高貴大氣。
“給影大哥找個好看點的外包,這個喜歡嗎?”
“捏成囊包的模樣再封上口。”
影二撐着下巴,望着眼前的魏楚捏着細針,對方好像被眼前的一切難住了,苦惱地抓了抓頭髮,最終還是選定了最保守的黑線,眯着眼睛將線穿過針孔。
在魏楚身邊時,一切都是寧靜的。
影二悄悄的打量認真做事的魏楚,他的睫毛翹着,眼尾最爲濃密,極盡纏綿悱惻。
脣紅潤泛着水光,下巴尖尖,頜角流暢,脖頸像一節白藕,指端像筍尖,連皮膚細紋都看不見,似珠玉的光澤細膩。
妖喜歡標記氣味。
沾染上他人的味道,無異於張示所有權。
“喜歡。”
影二的墨色眼眸止不住的翻滾,垂下睫毛掩住一閃而過的墨綠。
魏楚沒怎麼做過這類小玩意兒,只得按照記憶裏少許片段依葫蘆畫瓢,最終整出了一個四不像,糟蹋了那塊好布。
自己做的手工真難看。
怎麼會有比……
什麼?
魏楚晃了晃腦袋,他剛剛在想什麼來着?
“怎麼了?”
影二一直注視着魏楚,見他好像有些不適,立刻伸手搭在魏楚的肩上。
“可能是今兒陰雨天,需要多休息會兒。”
魏楚沒在意剛纔的異常,不經意地躲開了影二的手,“對了,影大哥,我好像一直忘了問你的種族。”
影二掃了一眼自己落空的手,坐直身體沉下了臉,“是蛇。”
妖族每個種族內又有多種劃分。
魏楚的兔族血統便是垂耳一族,盼瑤的血脈則爲純種的白兔立耳。
有時這些分族間並不一定親近,反而相互排斥擠壓對立。
但和妖王殿下相似,應該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
魏楚斟酌了一下用詞,“影大哥和妖王殿下很像,我是說……習
性?”
他笑了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影二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下雨天潮溼,覺得焦躁嗎?”
動物的本能對妖來說,從來都是弱點,越是強大的妖族越會剋制自己的本能。
影二好像沒有辦法在魏楚面前掩飾習性。
他喉結上下滑動,收好了魏楚做的囊袋,勾着脣角,似乎對魏楚的調侃不以爲然。
“你瞭解妖王殿下?”
“不然怎麼會說,我們很像?”
魏楚一怔,微微蜷縮指尖,躲開了影二的視線,他沒說了解,也沒說不了解。
影二對魏楚的反應並不滿意,仍然不停地追問,“你覺得殿下是什麼樣的人?”
“影大哥,這背後議論妖王殿下可不好。”
魏楚堅決地搖了搖頭,“過兩日便是才藝演示了,我們兔族這能不能通過第二輪還是個未知數,哪有心思想這個。”
“我怎麼看殿下的並不重要。”
“關鍵是殿下能不能對我兔族滿意。”
“影大哥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若是此次表演能通過,是我兔族的幸運。”
“若是沒被瞧上,那也是命。”
“我不是說兔族!”
影二突然有些生氣,咬着牙,努力壓制着情緒,“你怎麼看妖王殿下的?”魏楚點了點頭,起了身,開始收拾桌面上凌亂的雜物,“阿姐說妖王殿下是個好人。”
“影大哥若是沒別的事,人也見到了,雨也停了,就儘快離開吧。”
“以後我不會再找些亂七八糟的事麻煩影大哥了,影大哥要是有事找我,走正門就好。”
影二給魏楚的感覺越來越危險了。
幾乎和這場雨一樣。
陰冷而潮溼,寒到骨子裏,一旦黏糊糊地纏了上去,便再也無法掙脫。
魏楚的拒絕太過明顯,影二甚至眼尖地從對方隱藏的很好的平靜中揪出了一絲不耐。
阿姐,兔族。
永遠是這倆個詞!
仔細一想,魏楚從影二那裏探得的妖王的偏好,幾乎全部用到了盼瑤身上。他幾近暴躁地起了身,座椅被猝不及防地拉扯,與地面劃出刺耳的響動,留下一道印跡。
“小魏楚,什麼聲音?還在休息嗎?”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就在這時,盼瑤敲響了魏楚的房門。
深深地望了一眼影二,魏楚無聲地催促對方快些離開,“來了。”
確認對方翻了出去,他掩了窗戶,給盼瑤開了門。
“怎麼了?”
和熟悉的人在一起,魏楚總算是輕鬆了些。
“怎麼樣,你看我跳舞穿哪件衣袍?”
“這香囊殿下會不會喜歡,你快仔細看看!”
盼瑤像顆小炮彈一樣闖了進來,滿臉興奮,“還有帶什麼配飾?今兒你還是別休息了,一件一件幫我做參考!”
?
“不是都已經定下來了嗎?”
笑容僵在臉上,魏楚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那堆東西,“怎麼還要再試一遍?”
盼瑤羞惱地掛到魏楚的身上,薅他的頭髮,“我就試!就試!”
在她的天真還沒有被磨滅前,盼瑤是兔族的小公主,是魏楚的阿姐。
“要是這次沒選上,咱們就一起回家。”
魏楚不知道爲什麼,輕輕摸了摸盼瑤的腦袋,“總會有辦法的。”
“能選上!小魏楚你怎麼咒我啊,呸呸呸!”
“妖王殿下就是特別好,你看他送來的東西多用心!
盼瑤不明白爲什麼魏楚一直反覆勸她三思。
她懷揣着自己的小祕密,眼睛亮亮的。
第二輪選拔開始,在場的所有人蔘選者幾乎都選擇了放大突出自己種族的優勢。
虎族野性,珍珠鳥靈性,豹族性感,狐族妖媚……
盼瑤脆生生的,臉蛋粉嫩,眸子裏是未馴化的純真。
魏楚守在她的身後,靜靜地打量一場接一場的表演。
不巧的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在兔族前面表演的一位,竟是孔雀一族的舒寧和舒致,他們兩人本就是雙生子,更存在着一份天然獨特的雙生感應。
看着看着,魏楚的毛絨癖又被勾起來了,他難耐地微蹙眉頭,輕輕捻了捻指腹。
突然,衣角被小力拉扯了一下。
魏楚垂下頭,看見了盼瑤瞪圓了眼睛,滿是警告。
“再看他們我就打你!”
比了個口型,她握起拳頭在空中揚了揚,“他們比我好看嗎?”
見狀,連忙兩根食指交叉抵在眼前,魏楚半眯着雙眸搖了搖頭
。
這時,若有若無的打探視線重了些,幾乎將魏楚從頭掃到尾,最後又凝視在他的身上。
又來了。
魏楚眼角的笑意淡了些,順着那道視線看了過去。
娑羅似乎對所有的表演都沒什麼興趣,斜靠着身體撐着下巴,墨綠的眼眸被低垂的睫毛半遮半掩。
他長的俊美,即使不太規矩的動作也賞心悅目,身後的影二背脊挺得筆直,認認真真的守着妖王殿下,面色凝重。
視線在影二身上轉了個圈,魏楚又收回了目光。
而在魏楚沒有注意到的背後,影二的微微側臉,視線滿是溫和的打量、微小感慨的笑意,娑羅則掀了掀眼皮,高傲地仰着下巴,眸子小小地亮了一下。
“到我了!”
不知不覺,大半的表演已過,侍衛大聲宣告了下一個表演者。
盼瑤理了一下衣裙下襬,白色的兔毛滾邊像一夜大雪過後不染塵埃。
魏楚也點了點頭,朝着後方走去。
音律伴奏有專門的位置,前方有屏風遮擋。各族基本都帶了熟悉的音律師,除了專門的樂器表演,其他人都會在此,免得分去主場的目光。
找到事先放置好的古琴,魏楚落了座。盼瑤的位置選的巧,正好可以給魏楚遞個眼神,配合的天衣無縫。
盼瑤選的曲是首很普通的妖間民謠,也是那晚男人將小兔子抱在懷裏輕輕哼唱的調子。
殿下好像真的沒有以前溫柔了,上位的王者眸子像淬了冰。
盼瑤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失望。
眼前的殿下,難道真的不再是以前那個人了嗎?
“把屏風撤掉。”
冰涼冷淡的男聲響起,娑羅開口說了今晚第一句話,甚至坐直了身子,微微皺着眉,好像非常不滿。
魏楚猝不及防地在大衆面前露了相,他穿的素,很是不起眼,髮簪還是被盼瑤強硬換上的,說是不要丟了她的臉。
好像有什麼不太對。
失去遮擋物其實有些逆光,魏楚只得眯着眼睛擡頭向上望。
娑羅的眼睛很美,像是綠寶石般璀璨晶瑩剔透,他的瞳孔豎着,眸色似乎變深了許多,散亂的傲慢一掃而光。
指尖點了點王座,娑羅的脣角勾起,對上了魏楚的視線。
“現在,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雖然蛇類沒有毛絨絨,但……它有兩根……!(單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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