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三界混亂22
魏萊畢竟幼小,即使依靠血脈中遺留的本性和從忍冬身上窺探到的技能,到底還是比不得秦玖經驗豐富。
他的傷勢已經急劇惡化了,仍然死死撐着底線,不肯讓外來者進入它的領域。
能有什麼,讓一隻狼心甘情願地鑽進圈套,套上鍊索,低下高傲的頭呢?秦玖心中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這隻狼已經認主了。
秦玖太明白猛獸被馴化後是什麼模樣了,哪怕面前是明晃晃的刺夾,但爲了重新回到馴養者的身邊,也會乖巧地將前爪伸進去,忍着巨大的痛楚搖尾巴。
就像一隻狗,無比的忠誠。
娑羅接到了傳遞的信號後不久,便甩下貼身侍從匆匆趕到了洞穴,此處地勢隱蔽,積雪深厚,冰柱粗壯掛在岩石之上,
“殿下,他在裏面。”
望見娑羅趕了過來,秦玖收回沉重的思索,掩藏神色,向娑羅示意,“只有它”自己。”
果然是最糟的答案。
可娑羅此次前來,並不僅僅是爲了尋那隻兔子的蹤跡,更爲了那數千名鎮守邊界,護衛妖界和平,爲此付出了鮮血生命的英魂。
巨蟒娑羅可以只爲了魏楚,但妖王不可以。
娑羅輕擡指尖,開啓隔空傳音,向洞內不知躲在哪裏的魏萊傳信,“銀狼一脈的傳承者,我乃妖王娑羅。”
“魔族入侵東南角,屠你族人,向我示威,實屬挑釁!你可看清了首席魔兵有何特徵?”
耐下性子等候,娑羅微微眯着碧綠的眸子,捕捉空中的迴音,可等了一會兒,竟毫無迴應。
如此謹慎嗎?
“魔族如此對待你的種族,你卻龜縮在渺小洞穴不肯正面應對,膽小之輩,簡直是污了祖輩的威名!”
試圖採用激將法將銀狼從內部逼出來,娑羅又說了幾句狠話,向對方挑釁。可沒想到銀狼竟如此沉穩,依然一言不發。
“殿下,換我來試試吧。”
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景更加符合了秦玖的猜想,要麼就是那隻銀狼撐不下去了,要麼,
就是這份刺激還不足以讓它完全喪失理智,甘願冒着風險露出脖頸。
連妖王都不肯相信,它還能相信誰?
秦玖越過娑羅,提高音量,“魏楚爲什麼沒有和你在一起?”
“我們已經知道是魏楚在養你。他的阿姐盼瑤一直在找他。”
既然人間時,忍冬都知道盼瑤,那麼這隻銀狼一定也曾聽聞過她是魏楚的阿姐。
身邊風聲呼呼夾雜,冰冷的雪花黏在肌膚上化爲水珠。就在這時,窸窸窣窣地摩擦聲隱約從洞穴內傳來。
一隻蒼白的手慢慢探了出來,銀狼費力地維持半獸型,銀白長髮散落至小腿處,肌膚已經凍的青紫,爭鬥撕裂的傷口遍及全身各處,衣服已經破碎掛在四肢,勉強遮掩隱私部位。
魏萊眯着眼睛,不適應突然亮堂的外界環境,蓬鬆的長尾耷拉下來,託在地面上,耳尖向下貼在腦殼,他一步一步走向未知。
自投羅網。
最引人注目的,是銀狼傷口處溢出的漆黑魔氣,一股又一股,硬生生撕裂開即將癒合的傷口。
娑羅驚異地繃緊了神經,“這是……!”
怎麼還會在銀狼身上感受到魔氣!如此霸道,衝撞間全是摧毀!
“殿下。”
魏萊第一次垂下了頭,疲倦地半跪在地,向王者示弱,“請、幫幫我。”
“魔族屠殺了我的族人,如今還搶走了他!”
自己本就一無所有了。
爲什麼魔族總是像厄運一樣,試圖奪走他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呢?
還未等娑羅和秦玖有所反應。
清脆的鈴聲伴隨着冷淡的男聲突然冒出,“我早說過……那隻魔不會放過魏楚!”
忍冬緊趕慢趕,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他本來默默藏於隱蔽處,窺聽情況,在嗅到空氣中彌散的熟悉混雜氣味後微微蹙眉。
秦玖、魏萊、魔,以及......妖王娑羅。
“你若是在人間是願聽我的話,像現在跪在他人面前,乖乖當你的狗,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魔界規則與人間、妖界存在衆多不同,即使忍冬可以在妖界暫時藏匿身份,若想在魔界行走自如確實幾乎不可能的。
若真的是那隻魔帶走了魏楚......
忍
冬考慮再三,終於耐下煩躁,在魏萊出言求助時現了身,“怎麼,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
魏萊絕不能死!
無論是作爲妖魔兩界決裂鬥爭的證人,還是作爲魏楚辛苦喂大的小崽子。
娑羅不會讓前者死去。
而忍冬也不能讓後者消失。
忍冬的出現突然,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讓娑羅眉眼凌厲,分外防備。
是在人間和魏楚、銀狼共同生活的狩獵者?竟還潛入了妖界,跟到了這裏!什麼叫那隻魔不會放過魏楚?
娑羅正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將信息聯繫起來。
忍冬沒有理睬秦玖和魏萊,他的目標明確,直奔娑羅,“要做個交易嗎?妖王殿下。”
“已經被帶進妖宮保護起來了嗎?”
消息傳的很快,滄瀾也在數日後收到了線報,“倒是挺會藏的。”
三番五次從自己派遣的祕密魔兵手下逃脫,後面乾脆躲進了魔族最受限制的雪域。
很聰明,知進退,明白只有受到妖王庇佑纔是唯一生存的機會。但也僅僅如此了,它還是像人間時一樣那麼弱小,活到現在最幸運的事情就是被魏楚從墳堆裏抱出來放在心上。不過很快,它就連最後一項值得炫耀的寶貝,也要改屬他人了。
“殿下,婚契一事您怎可擅自做主?”
此時,做出預言的祭祀匆匆趕來,“殿下,這與理不合!婚契本就仍需商議,選定吉時,更何況此次您還看上了一隻妖!”
妖魔結合並不是個例,但礙於習俗立場,大多會是露水情緣。
魔王唯一後位事關重大,滄瀾又曾下令入侵妖界,屠了銀狼一族,作爲妖類的一員,怎會有妖在這種時刻選擇與魔王結婚契?
分明是動機不純!
祭祀焦急萬分,試圖將利弊分析給滄瀾聽,“殿下,若真的按照預言中所說,您本身命格不全,那這所謂的靈魂半身,根本就是……”
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現的!
滄瀾突然發了怒,大聲呵斥,打斷了祭祀的警告,“夠了!”
“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他的羽翼撒滿了白骨鋪成的王座,黑白極致分明,滄瀾輕輕重
復了一遍,“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和預言無關,和魔王頭銜無關。只是想和一隻妖走完這繁瑣複雜的流程,得到些也許違心的祝福罷了,這難道有什麼錯嗎?這還需要顧及些什麼嗎?
滄瀾覺得一切本沒有必要,但別人有的,魏楚都要有。
至於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真心還是假意,直到自己死去,他們還有一輩子可以糾纏不清。
而另一邊,魏楚仍困於煩躁之中,太多的信息糾纏在一起,彷彿觸手可及。
“……好久不見?”
“回到原點去、漏洞……他?”
自己被牽絆住了腳步,無法追向源頭。但水流萬向,總有一條會主動奔自己而來。而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等。
當然,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魏楚習慣了安排謀劃一切,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切佈局,可當任務目標離開他的身邊時,一切都好像沒了意義,沒有方向,不知該去哪裏。
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魏大人,你心情不好嗎?”
一旁的使魔小心地出聲,他見魏楚一直垂着眸子面無表情,有些不解地微微皺眉。
真是奇怪,魏大人似乎真的不太開心。
也許是每日不怎麼走動,在屋子內悶着了?
“要不要去領主大人新培育的園子裏走動一下?”
“聽說是前兩日從妖界偷……咳,交易的植株。”
魏楚敏銳地抓住了事情的關鍵點,“妖魔兩界之間的傳送點打開了嗎?”
我的大嘴巴!
侍魔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不不,我記錯了日子。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破綻太多,懶得點破。
魏楚樂得裝傻,隨意地點了點頭,“也好,那就去走一走吧。”
得換個環境清醒清醒,消極怠工太不可取了。
魏楚順着指引,揮退了侍魔,獨自一人走進了這座並未完工的植物園。
自己要不要告訴小黑,兔子其實喜歡的是平原青草泥土洞,而不是這樣的高木灌林,哪怕多種些青菜也比現在這幅模樣討人喜歡?
更何況,這些珍貴的植物也不知道是從哪些種族的領地挖來的……
魏楚捻着一根光彩斑斕的尾羽,無奈
地抿緊脣角,這該不會是蜂鳥的絨羽吧?看樣子正值換毛期,連臨時搭的窩都給人家端了?!
幸好對方還沒有下蛋,至少留了條後路。
將絨羽收入袖中,魏楚繼續慢悠悠地散步,在魔界這種沒有生命跡象,沒有任何色彩的地方出現生機,本就是個無與倫比的奇蹟。
包括自己喫掉的那麼多胡蘿蔔,哼出的歌,黑漆漆領地裏逐漸掛上的大紅燈籠和金絲綢緞。
就像光一樣。
但偏偏,這裏是魔界,光明在這裏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撕成碎片。
突然,魏楚的腳步停下了。
在中心區域,一顆形似蜷縮嬰胎兒狀的果實懸浮在空中,被濃厚的保護陣護着,泛着金燦燦的光。
妖宮禁地的孕果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魏楚吃了一驚,仔細辨認了好久,突然生出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孕果是妖界王族專屬,要求雙方皆是純血,卻對魔族沒有限制,是兩界中,唯一可以通用的藥物。
混血魏楚無法使用孕果,但魔王滄瀾,卻能以純魔之體,誕下子嗣!
魏楚啞聲失言,“……好的不學,學這些沒用的。”
就在這時。
窸窣聲輕微,魏楚突然不受控制地半蹲下去,好似有什麼東西藏於植株根部吸引着他的注意。
一雙碧綠色的豎瞳泛着冷光,在對上魏楚視線的那一刻,它歪了歪腦袋,吐出紅豔豔的信子,慢悠悠地將尾巴尖“啪”地甩在地面。
“是……”
魏楚恍惚地伸出指尖,點在小蛇的腦袋瓜中心,卻被瞬間纏繞上手指,遊動地盤旋在手腕上,化成了黑曜石般的玉鐲。
魏楚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在迷茫什麼了。
他輕輕拂過玉鐲的光滑表面,抑制不住內心澎湃洶涌的衝動。
就像是無腳的飛鳥跨越無垠的碧藍深海,終於碰到了心儀的港灣枝幹。
作者有話要說:講個好消息:楚楚快被現場宰殺了。
再講個鬼故事:我沒存稿了,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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